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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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钰感受到了家中微妙的变化，当然，除了孟氏。
连阿爷都亲口发话，养伤期间，每日必须为她煮颗鸡蛋补充营养，孟氏虽不愿，但不敢明面上反驳，只能拿到她面前说口。
“作为阿姐，爱护阿弟理所应当，倒显得有了多大功劳似的，如今鸡蛋两文钱一枚，也吃得下去嘴。”
张晓钰当然吃得下去，事实上，连张宝志的份她都吃得理直气壮，这小子每日朝食过后便会偷偷溜进来，变扭地叫声阿姐，再往她枕头旁悄悄搁下属于自己的那颗蛋，然后跑走。
也不知他是如何躲开孟氏的，往常对方连剥鸡蛋这种小事都舍不得他做，要是知道他把鸡蛋给了自己吃，怕是要骂死她。
不过，臭小子还算有良心。
在床上养了三日，她已能起身，别的伤好说，歹人敲在她后背的那下着实有些用力，导致背部青紫一大片，衣裳挨擦着都疼得慌。
王氏每次为她换药都要红一次眼眶，张宝志有天无意闯入，看到她的伤后，眼泪汪汪地瞧着她，满脸愧疚，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有件事，确实令她无比挂心，这几天天气一直很好，估摸着后山的雪已化，不知杜巧巧过得如何，所以隔日张宝志再来看她时，张晓钰思考良久，还是决定让这小子“报答”她一下。
对方来送鸡蛋时，她没再装睡，张宝志照例唤了她一声阿姐，她立刻睁眼答应，惊得对方倒退一步。
张晓钰不善地眯起双眼，“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张宝志梗起脖子，下意识便和她叫板，“我什么时候闯祸了，一直闯祸的不都是你！”
等反应过来，立刻蔫蔫地垂头，嗫嚅道：“阿姐，我不是故意的......”
张晓钰就坡下驴，悠悠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行，你得帮我办件事。”
果然，小孩儿好奇望过来，估摸着现在不论张晓钰让他做多无理的事，他都会答应。
“你附耳过来。”
张宝志显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半信半疑地凑过来，张晓钰嘀嘀咕咕半晌，抬头，对方皱着一双小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有何疑问现在就问。”
“阿姐，杜家阿姊为何会在后山？还受了伤？”
张晓钰面色微正，不准备搪塞他，于是看着他，像对待大人一般认真道：“阿宝，你知道杜家的事吧。”
张宝志点头。
他和杜家的小郎君耍过几次，后来觉得对方太过霸道，便不愿再玩，自然知道杜家那个最大的阿姊被欺负的事。
他懵懵懂懂点头，还不懂这种欺辱会让一个女子活不下去。
张晓钰没提卖身那茬，只是道：“杜家阿姊被欺负得受了伤，所以不能回家，只能躲在后山。”解释完，继续道，“阿宝，阿姐从前老欺负别人，这是不对的，如今阿姐意识到错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你作为男子，以后长大一定不可欺辱女子，男子生来便是要顶天立地，保家卫国，保护弱小的。”
张宝志一下接收这么多信息，眼中闪过茫然，张晓钰也不催促，给他思考的时间，片刻后对方眼睛忽然一亮，“是像大兄和二兄那样对不对？”
张晓钰还没回答，张宝志继续兴冲冲道：“阿娘说过，大兄二兄在军中杀了很多敌人，才让我们过上安生日子，还说他们因着军功得了赏银，寄回家中赡养我们，是真正的男儿。”
都不用她给找例子，张晓钰乐得高兴，立刻各种花式夸赞她还未见过面的两位兄长，说完后，不忘嘱咐一句，“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可能做到？”
张宝志立刻挺起小胸脯，郑重其事道：“阿姐放心，阿宝嘴很严的。”
她让张宝志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去做这件事，主要有两个考量，一是孟氏疼他，在家中取些吃食比较便宜，二是他现在正是最儒慕她之时，不会轻易泄露杜巧巧之事。
但考虑到雪天后山路不好走，张晓钰也有担忧，“阿宝，若是路走不通，立刻回来知道吗？手上的火把也万万不能熄。”
她说的郑重，张宝志绷着小脸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等到午后日头最高时，张晓钰听到了窗棂被轻敲的响声，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她又仔细叮嘱半晌，这才轻声放人离去，心里多少还是不放心，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会让一个小孩儿这种时候进山。
如此一来，每日雷打不动的午睡彻底搅黄，张晓钰等了约莫三刻钟，整个人再坐不住，艰难地坐起身，听外间动静。
院里传出孟氏和王氏的说话声，阿爷稍显拖沓的脚步声，还有阿爹敲打榔头之类的响声，没一会儿，她听到孟氏问起张宝志，嗓子眼一紧。
王氏柔柔地回复她：“还在厢房睡吧，要不我去叫醒他？”
孟氏忙将人拦住，“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大郎二郎哪个不是如此，下旬便要送他去学堂了，让他睡吧。”
张晓钰听清内容，不由感慨，孟氏对孙子倒是真心疼爱，或许原身的骄纵也是一种无声反抗吧，毕竟日日处于这样明显的差别对比中，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心理平衡。
孟氏说完，王氏作罢，张德全倒是重重哼了一声，还骂了一句“慈母败儿”，到底也没真去叫醒张宝志，张晓钰放下心来，又开始担心另一头的张宝志是否顺利。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她几乎一直在后悔，虽说乡下孩子野惯了，上山下河都是常事，但毕竟是雪天后，废庙的位置还很偏，她着实不该让个孩子去送食水。
后悔的情绪不停蔓延，搅得她心头一片烦乱——
“阿宝，你怎的从外面回来了？也不同大人讲一声，是不是又偷跑出去玩了？”
孟氏的声音猛地在外面响起，张晓钰急忙看向窗户，下一瞬听到了张宝志高调的炫耀声。
“才没有呢，我去做了一件大事！”
他一副与有荣焉的语气，好似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其余倒是半个字没说，张晓钰心重重落回原地的同时，不免升起一股好笑。
现在看这小子，倒是越发顺眼了嘛。
接着，孟氏怀疑的话依次传来，包括嫌弃他弄得一身脏，语气同那日责骂从山上回来的张晓钰一模一样，张晓钰不知为何，忽然埋头噗嗤噗嗤笑出声来。
她突然有种融入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张家一员。
如此过去片刻，张宝志果然来寻她，人已经换了身新衣服，眼睛亮亮的，衬得脸颊上两坨红红的胭色更加喜庆，像旧时年画上的胖童子。
他长得与王氏最像，和原身的眼睛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都继承了王氏那种圆圆的杏眼，只不过原身眼尾更翘一点，眼睫也更黑，像一条天然的眼线。
张宝志还没长开，但村人说到她家大兄二兄时，都是夸赞不已。
此刻，那张小脸一看到她立刻活起来，进门后，还装模作样往外瞅了一下，接着仔细掩好门扉，一副要“密谋”的模样，逗得张晓钰失笑不已。
这和之前猫狗都嫌的小童哪有半分相似之处？
做好这些，张宝志立刻跑到炕沿边，一脸殷殷地盯着她。
她敞开笑时眼睛弯成月牙，右颊出现一粒深深的酒窝，小小的如同盛满蜜水，看了便叫人喜欢。
只是原身很少这样笑过，张晓钰穿来后时时警惕，也不曾像今日这般开怀，张宝志看得入迷，忍不住道：“阿姐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张晓钰轻轻杵了杵他的额头，“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是好看，快告诉阿姐，这一路可还顺利，见到杜家阿姊了吗？”
说到正事，张宝志立刻直起身来，“那当然，阿姐也不看我是谁！”
张晓钰立刻道：“可曾摔着？”
张宝志摇头，张晓钰便极真诚地夸赞了他，包括他刚刚，即使大人逼问，也未透露半分“秘密”的事，张宝志听后更高兴，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只小狗狗。
张晓钰想了想，囊中羞涩，连个奖励都没法给小孩儿，于是大方应承道：“阿宝帮了阿姐忙，那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可以现在提也可以之后提，阿姐一定会尽力满足你。”
这种态度让小孩儿感受到了被平等对待的尊重，好似他也成了像阿姐一样大人，小胸脯挺得更高，“阿娘说过，阿姐是女孩子，阿宝长大要保护阿姐，所以帮阿姐做事理所应当，阿宝没有要求，只希望阿姐快快好起来。”
这话说得，张晓钰是真的感动到了。
她忍不住抱了抱小孩儿，吸了吸鼻子，平复平复情绪，便问起废庙中情形。
“阿姐放心，杜家阿姊好得很，阿宝去的时候，看到她在烤一只兔子，并没有挨饿。”
“兔子？”张晓钰诧异。
“嗯嗯，她还要分予阿宝吃，阿宝......”小孩儿说着说着不好意思起来，“觉得好香，就吃了一些。”
说完怕张晓钰生气，立刻补充道：“只吃了一口哦，阿姐，我没有多吃的。”
张晓钰摸摸他的头，“阿宝做得很好，等阿姐以后赚了钱给你买烧鸡吃。”
“所以你问阿姊了吗，兔子哪来的？”想到什么，她继续道，“你在废庙中还见到其他人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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