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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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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瞧见兰阳县的城墙时，张晓钰终于提起几分兴致，她不由直身，聚精会神朝前望去。
灰白色的建筑似一条蜿蜒的卧龙，静静匍匐在塞北的荒原上，高大的城墙散发着古朴厚重的味道，城门头上两个遒劲的大字悬挂其上，雪花为整座城墙披上一层轻纱，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金光。
张晓钰去过北京的八达岭，至今仍然忘不掉初见刹那的震撼，人立于前，仿佛一粒微小的尘埃，被历史的长河瞬间湮灭，心中涌起的只有对过去的敬畏，和对先人的敬仰。
如今亲眼见到古时的城墙，心中难免激荡。
等车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城墙外还有一层壕沟，想来是出于军事需求特意加筑。
她看得入神，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张宝志的几个玩伴瞧见了，立刻挤眉弄眼，明目张胆地开始嘲笑，臭小子没忍住，狠狠扯了她一下。
“这有什么好瞧的！你能不能别和个乡下土包子一样！”
张晓钰差点被他拽倒，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是乡下的，还没开始进学，就先学会小瞧人了？”
说完，趁着王氏不注意，给了对方一个爆炒栗子。
张宝志痛的嗷了一声，张嘴便要告状，被张晓钰死死抱在怀里捂住了嘴。
等王氏好奇瞧过来，她立刻道：“阿娘，我和阿宝玩呢。”说完，警告地瞪了张宝志一眼。
原身从前就揍弟弟，所以张宝志其实很怕她，也就是这些日子以来，察觉她真的变了个人，才敢“悄悄报仇”，这个神似之前的眼神立刻让这小子蔫了。
张晓钰看他安分下来，放开他，对方立刻像兔子一样窜回玩伴身边，她懒得搭理他，继续打量周遭。
不愧是大集，虽然雪天路滑，城门处依然排起长队。
令张晓钰诧异的是，好多人担着扁担一人前来，还有推独轮车的，上面放着装物品的箩筐，像他们这样的牛车和驴车，统共也没几辆。
一问之下才知，文水村算是兰阳县下辖最远的村落，来一趟大约需半个时辰，其他村子大多两三刻钟的路程。
“玉儿有所不知，咱们这里虽地广人稀，但适合居住之地却并不多，特别是两年前——”
突厥人和山匪轮流侵扰，民不聊生，好多村落不等官府来救，便被屠戮一空，十村五空，文水村也是后来几个小村子合并而成，从那之后，村落便似棋子般，环绕县城而设。
明白来龙去脉后，张晓钰不免想起废庙中另一人，有点犹豫要不要提山匪的事。
却听王氏欣慰道：“当然，自从镇守西凉的大将换人之后，这些事再没发生过，玉儿也不必害怕，咱们村中安全得很。”
说完，队伍已排至他们，王氏并几个村人去守卫处登记交钱，俗称落门税，若要行商，还要多交几枚铜板。
进了城，牛车被拴在北边统一的畜栏，乡人则结伴往东南走。
分开时，牛车主人提醒道：“把孩子都牵好，上次来，秦捕头说最近有些不太平。”
众人应下，各自分散开来。
张晓钰边走边打量，发现城中街道宽敞，黄石铺地，但屋宇普遍不高，皆是方屋平顶，鲜有两层三层，门头旌旗多是灰黑暗色，脚店最多，其次是杂货铺子，布坊也有几家，打眼往里一瞧，全是灰扑扑的普通布料，至于卖首饰的卖水粉的，暂时并未瞧见。
她心中有了底，对西北的贫瘠有了更深的认知。
原以为靠近关隘，作为重要的通关口岸，兰阳会繁华许多，眼下看来，说不定朝廷并不允许通商。
等从东南主街穿过去，张晓钰眼神一亮，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只见街道两旁摆满各色摊位和推车，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王氏看她这样，轻笑道：“玉儿还记得不，这里就是草市。”
张晓钰自然摇头，引来张宝志鄙夷的眼神。
他们一路逛一路走，寻找卖猪仔的人家，随着日头升高，草市的人越来越多，张宝志到底是个小孩，没一会儿就跑在她们前面，王氏瞧见了赶紧喊一声，对方不耐地停下来，不等她们赶上再次跑开。
王氏错眼的功夫，张宝志就不见人影。
“玉儿！阿宝呢？”
张晓钰从旁边的摊位上收回视线，望向前方人群，眉头忽然皱起，哪里还有张宝志的影子！
王氏立刻着急起来，“路上有人说草市有拐子我还不信，阿宝不会——”想到这个可能，她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张晓钰虽不喜熊孩子，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让王氏去找巡街的捕快，自己立刻去寻人。
草市太大，不少小巷内也摆满了摊子，张晓钰脚步匆匆，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翁擦肩而过，跑过几步后忽然一顿，急急折回来。
“大叔，有没有瞧见一位小童，大约这么高，”她比划到自己肚脐处，“青衣灰裤，脖子里串着根红绳！”
别的不说，张宝志那根红绳很有辨识度，是孟氏过年时专为他从庙里求来的佛珠，一直挂在脖子里，颜色还很新鲜。
老翁略想了想，立刻点头，“是有这么个孩子，和另外两个，盯着我这葫芦看了一会儿，不知瞧见什么，忽然往那边跑了。”
对方指了指左前方的小巷，张晓钰飞快道谢，提裙疾跑。
这里的人流明显减少，她的速度得以加快，站到巷口时，看到张宝志被一个男人捂着嘴，扛着往另一侧出口走去！
张宝志看到她，立刻激烈挣扎起来，口中呜呜不停，没一会儿便是满脸的泪和鼻涕。
张晓钰连忙环顾四周，从一户人家门前捡了根棍子追上去，趁那人不备朝他头上重重砸下去！
“阿姐——”
张宝志凭着本能狠狠咬下对方虎口，双重夹击下，男人踉跄摔倒，张晓钰抱起张宝志拔腿便跑。
小孩一靠上来，立刻紧紧扒在她怀里，双手死死搂住她的脖子，将脸埋到她肩头便开始哭。
张晓钰本就累的喘气不止，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胸腔顿时成了漏风的风箱，还没跑到巷口速度便慢下来，耳后传来风声时，她连躲闪的力气都没，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刹那间脚步踉跄，眼冒金星。
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张晓钰小时候，她妈妈送她去学过散打，还是他们市当年少年组的散打季军，虽多年不练，底子却还在，实在是歹人这一下太狠，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
张宝志哭得越发大声，那人伸手来抢他，张晓钰拼了命地将他裹在身下，对方终于被惹急，拳脚棍棒都往她身上招呼，不知挨了多少下，张晓钰意识开始不清，手中力道渐渐虚弱，张宝志的“阿姐”一声比一声凄厉，她试了，真抓不住了......
“大胆贼人！”
忽的一声平地大吼，张晓钰濒危的意识猛然一颤，稍稍抬眼，一道藏青色的身影疾速跃来，抬起一脚，重重踹在歹人身上，接着又有几道相同颜色的身影靠近，将他们扶了起来。
等张晓钰站定，才发现歹人已被压在地上制服。
她晃了晃脑袋，只觉浑身疼得厉害，缓了缓朝那边看去，押人的人已手脚利索将歹人捆好，正走过来。
对方身量极高，五官深刻，瞧着年纪不大，却留着一把大胡子，张晓钰听到旁人喊他“秦捕头”。
“你是张家小娘子？”
张晓钰晕乎点头，张宝志一直哭个不停，好似她要归西一般，阿姐阿姐叫个没完，吵得她脑仁疼，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不好了。
“玉儿，阿宝！”
王氏的嗓音终于响起，张晓钰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裂，脑袋往下一栽便不省人事。
“玉儿！”“阿姐！”
臭小子，这么多天加起来叫的阿姐，也没今日多......
再睁眼，张晓钰只觉身下晃晃悠悠，头晕得厉害，立刻闭上眼睛，下一瞬，王氏惊喜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玉儿，是不是很难受？”
对方语气中带着沙哑，明显哭过。
张晓钰刚想摇头，张宝志的哭声紧接着响起，她立刻头都大了，费了老大的劲，挤出一句“别哭了，我还没死呢。”
哭声一顿，接着是响亮的打嗝声，张宝志抽抽噎噎道：“阿姐，呜呜，阿姐，嗝儿......”
张晓钰无奈极了，好在还有王氏，对方将张宝志哄下，这才告诉她昏迷后发生的事。
秦捕头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到百杏林，就去抓拐子的同伙，听说又找到俩人。
王氏自然顾不上挑什么猪仔了，待百杏林的大夫看过，亲口说了她没有大碍后，立刻赁了一辆牛车往回赶，此刻，他们距离村子不到二里地。
张晓钰心中也是庆幸的，当时情况紧急，差一点张宝志就被人抱出巷子，到时要找真是大海捞针，如今虽说受了点伤，好歹人没事。
也是她慌乱间没注意，竟将棍子丢在歹人身边，可不是遭此一劫，这一趟赶集真是亏得很，本想瞧瞧能不能找点来钱的营生，反把自己赔进去，失策失策。
就在她的胡乱感慨中，文水村已到，牛车停在张家门前时，王氏忽然哭出了声，抖索着嗓子喊了声“张郎”。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