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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栾川往事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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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门声。
李樰雁右手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购物袋，她把塑料袋移到左胳膊肘处挎着，腾出右手来敲门。
萧望把门锁取下，放到一旁的置物架上，帮李樰雁拉开门。
“谢谢。”李樰雁面无表情地说。
李樰雁把水果放到冰箱，蔬菜放到厨房，零食放到大厅西侧的一个小屋。
萧望注意到这间阴暗逼狭小屋里放着一张床，床的斜前方有一个木漆靠椅，靠椅上放着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视。
李樰雁应该住在这间屋里。
待到李樰雁忙完，萧望才开口。
“这附近，有什么能吃饭的地方吗。”
“隔壁，有一家伊兰餐馆，往西走一百米，有一家小吃店，里面有混沌、热干面、牛肉汤面这些。”
李樰雁不知从哪找了本小说书，盘腿坐在大厅西侧一个脏兮兮的沙发上看。
“还有别的吗？”萧望问。
李樰雁抬眼看了萧望一眼，说：“可以跟我一起吃，不过，得加钱。”
“你会做饭吗？”萧望问。
“会，不过很难吃。”
萧望轻笑了下，推开门往东边走了。
十分钟后，萧望回来了，端了个木制矮椅，坐在李樰雁斜对面。
李樰雁从书中抽出点目光瞥了一眼萧望。
萧望刷着手机，貌似不经意地问：“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不上学。”
“我不上了。”
萧望有些惊讶，她才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辍学了。
“你多大了。”萧望问。
“16。”
“比看着大。”趁着女孩的目光集聚在书上，萧望正大光明地打量起女孩。
李樰雁承受着对方投射而来的目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自在。
“你奶奶，这样多久了？”萧望又问。
“她儿子走后没多久就这样了，到年纪了，老年痴呆么。”
“医生怎么说？”
李樰雁嗤笑了一声，说：“说给看好，别让乱跑，小心别摔跤。”
“没治过？”
“这个病治得好吗。”李樰雁用陈述语气说。
萧望有些不知怎么回应。
就在这时，玻璃门被人推开了，屋外的冷风裹杂着饭菜的香味涌入房中。
“小伙子，你点的菜，给你送来啦。”一个裹着围裙、纹着棕色眉毛的女人提着饭菜打包盒进来。
“好的，谢谢。”萧望把饭菜接过来，微笑着说。
“小雁子，你在看书啊。”女人在围裙上蹭蹭手，眯着眼，话里带着笑意。
“嗯。”李樰雁冷冷地回答，至始至终没抬头看一眼女人。
萧望把菜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摆开，然后把一双一次性筷子和装着米饭的饭盒递给李樰雁。
“一起吃吧。挺晚的了，你还没做饭。”
“谢谢，不用。”李樰雁把书随手扔到沙发上，套上棉拖，穿过院子，去了厨房。
萧望快吃完时，李樰雁端着一碗泡面回到大厅。
萧望轻轻摇了摇头。
何必呢。
李樰雁的奶奶从洗完头后就一直在厨屋的灶台旁坐着，这会儿正在一点一点地抿稠稀饭。
萧望觉得今天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把打包盒收拾好后就上楼回房间了。
第二天萧望十点半时起的床，下楼时看到李樰雁在擦扶手。
“别踩到脏水盆。”
萧望一愣，自己即将落脚的台阶上放着一个盆，盆里是成分不明的灰水。
眼看就要一脚踏进去了。李樰雁俯身一捞，一盆脏水泼滚下台阶。
萧望的脚“安全”地踩到了水泥质台阶上。
“走路看着点路。”李樰雁把抹布收到手里，下楼梯去捡盆。
萧望去了西边的小吃店，吃了碗牛肉汤面。
不得不说，虽然地方小，店也小，但味道做的真不错。
这里的汤面不似兰州拉面或是苏式汤面，端上来一碗就可以直接吃。这里的汤面上上来，汤和面是分开的，热汤薄面，也没加盐，盐就在桌子上的小瓷盅里。自己加面，也自己加盐。
瓷盅里的盐多有结块，萧望有些嫌弃地挖了些品相还好的到汤里。
除了因为盐加少了味道有些淡，这碗牛肉汤面真的很nice。
出了小吃店的门，萧望发现小吃店的旁边是一家蛋糕店，名叫\"红太阳蛋糕店\"。
萧望走了进去，看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什么想买的，蛋糕里就只有现烤小蛋糕和纸杯蛋糕。
萧望指着玻璃柜里的纸杯蛋糕，说：“来一个这个。”
老板娘把一块蛋糕底料塞到一个一次性纸杯里，然后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裱花袋熟练地沿着纸杯边口裱了一朵花，最后在花心处挤上一坨亮红色的不明膏体。
完成后，老板娘把纸杯放到橱柜上面，示意萧望自己拿。
“我就这么……拿着？”萧望问。
“是啊。”说着，老板娘往奶油上插了一把透明的熟料叉子。
好吧……
“多少钱？”
“一块。”
萧望有点被这个物价惊到，竟然只要一块钱，虽然这块蛋糕本就从头到尾充斥着廉价的气息。
而后萧望非常脸黑地拿着这个纸杯走了一百多米路回到旅社。
李樰雁又坐在沙发上看小说。
萧望把蛋糕往茶几上一搁。
“给你的。”
李樰雁扫了他一眼，把书摊在腿上，拿来蛋糕，边吃边看。
“谢谢。”
萧望有点被这没好气的语气气到。
第二天萧望又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要出门时李樰雁叫住了他。
“去哪。”李樰雁问。
萧望指了指西边。
“等一下。”李樰雁跑到厨房拿了个东西给萧望。
一个小的透明自封袋，里面是盐。
萧望看着李樰雁小小的掌心和躺在她掌心里的那袋盐，楞了几秒。
“谢谢。”萧望接过盐。
萧望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吃早饭了吗，要一起去吃吗。”
李樰雁微仰头，看着萧望的眼睛，说：“不了，家里不能没有人。”
萧望每次直视李樰雁时，目光都会被她的眼睛吸住。这双眼睛，太引人注目了。澄澈空明，眼白像万里晴空白云，眼黑像宣纸上新点的墨迹。
加了适当的盐的牛肉汤面鲜香可口，萧望吃得心满意足，恍惚间都以为自己是来度假的。
吃完了面，正喝汤时，李樰雁急匆匆地来了。
“我奶叫你，她清醒了。”
萧望放下筷子就跟着李樰雁往回走。
罗奶奶少见地不坐在灶台边，她坐在沙发上，浑浊双眼望向玻璃门外。
待萧望在她身前站定，她细细地看了看萧望，问：“你是萧先生的孙子？”
“不是，重孙。”
“好啊，长得这么排尚，和萧先生一样，都是人上人。”
罗奶奶拄着拐杖慢慢起身，看着她艰难的动作，萧望想上前扶一把，但奶奶很快自己站稳了。
“奶奶……”
萧望话刚开口，罗奶奶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坐到沙发上。
“奶奶！”李樰雁上前揽住她。
下午又下起了雨，雨不大，毛毛雨，但天很阴，三点没到，屋里不开灯就不方便行动了。
萧望站在院子的廊檐下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李樰雁在院子里独建的卫生间里洗头，出来后端了个板凳在廊檐下擦头。
她垂着头，重复地不厌其烦地用毛巾擦头。
萧望扭头，看到一片白嫩的后颈。
待到整个毛巾都湿了，李樰雁把毛巾搭到绳上，然后静静地坐在板凳上，看着院子里的雨落，也不梳头。
“家里没吹风机吗？”萧望问。
“坏了。”李樰雁慢悠悠地用手指梳头发。
萧望把烟头在一旁的废弃木桌上碾灭，掏出钱夹，抽了五百块钱出来，放到桌面上干净的地方，然后用两指关节敲了敲，说：“再住五天，房费放这了。”
“好。”李樰雁还是看着水泥地面。
“李樰雁。”萧望走近了些。李樰雁闻到了股淡淡的香味，好像是……艾草的味道。
“嗯？”
“我想带你奶奶出去看病。”
李樰雁沉默了几秒，说：“我把自己的亲奶奶交给一个陌生人，你觉得可能吗？”
萧望沉默了会儿，问：“你家里人都去哪了。”
“男的不知道跑哪去了，女的回娘家了，听说现在又找了个男人。”李樰雁漫不经心地说到。
萧望在李樰雁面前蹲下，娓娓向李樰雁讲述了那段被尘封的旧事。
1929年的大雪，14年的战争，封尘的旧交，下落不明的古董。
“所以呢？”听完后，李樰雁问。
“你奶奶，有跟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没有。”李樰雁干净利落地回答。
“我又不可能把你奶奶拐走，把她的病治好，对你对我都好。”
“老年痴呆，治不好的。”李樰雁起身离开。
“你好好想一想吧。”萧望看着她纤瘦的背影说。
第二天萧望下楼时，李樰雁坐在院子正中间，啥也没干，就一轻轻地晃动椅子。
见他下来了，李樰雁开口：“你可以带她走，只要她愿意跟你走。”
萧望正在下最后两个台阶，闻言望向李樰雁。彼时太阳正当空，照得整个院子里亮堂堂的，金麦色的光均匀地铺在李樰雁的脸上，给她本有些清冽的眼眸添上几分温柔。她整个人好像都暖洋洋的，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却给人一种恣肆的感觉。
萧望麻烦隔壁餐馆的老板娘给找了辆车，准备午饭后出发。
李樰雁蹲在奶奶身前解释了半晌，奶奶一直一副茫然的表情。
最后李樰雁扶额起身，去给奶奶收拾东西。
车来了，停在门口等着。萧望走到奶奶身边，搀起她的胳膊，说：“奶奶，我们走吧。”
奶奶像是没听见，呆了一会儿，顺着萧望的力量站起身来。
奶奶的步伐实在踉跄，萧望索性将奶奶背了起来。
李樰雁倚在门边，看着萧望稳步向一辆面包车走去，眼角有一些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