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李雪砚后话 ...
-
李雪砚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学在江南。但是，江南女子的柔情，她没有；吴侬软语，她不会说；丝绸旗袍，她没有穿过。因为，现在，这片土地有个名字，比江南要响亮千万倍，叫做长三角。
但她的父母却像是停留在了旧时代。
从她记事起，她阿爸阿妈的职业就没有变过。她的母亲十几年如一日地推着自行车、挎着竹篮子到高校门口去卖糖葫芦和江米年糕，她的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地在水巷的小河上撑渡舟。她不明白，现在还买老式山楂冰糖葫芦的人都是买情怀买兴致买回忆的了，为什么她的母亲还是不另谋出路，为什么景区江米年糕的都卖到五块钱一块了，她的母亲的还保持着十年前的价格，卖五毛一块。她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她想，可能他们就是一辈子贫苦命吧。
那天，李雪砚选择了孤注一掷，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会给她带来什么。她决定试一试。
她紧握着她那卡顿的手机，进了一家她以前路过时只敢偷瞄几眼的店。她走进去，走出了种闲庭漫步的感觉。涂着护手霜的净手抚过丝绸面料，真丝迅敏地舔舐掉她手心的薄汗。
售货员走上前来问她需要什么，她说，我想要买一条日常些的改良旗袍裙。精挑细选后，她拿了一条蓝色裙子。
售货员告诉她，这个蓝，叫做云谣蓝。
售货员说，现在天气有些凉了，旗袍外面可以再搭个乳白色的小披肩。她说，确实，披肩在哪，带我去看看。售货员又说，这身衣服，须得配个小细跟高跟鞋才好看。她说，正好，我还想买双鞋。
结账后，服务员主动提出给她盘个头发，于是她端端坐到红木椅上，肩胛靠着椅背，手腕搭在扶手上，自然地享受着这一过程。
后来，李雪砚躺在纯丝质的被单上，滑腻蹭着她的肌肤。恍惚间，她觉得身下的丝绸在蠕动。丝绸变成了白花花的蚕虫，蚕虫变小变多、变小变多、变小变多，最终变成了成千上万的蛆虫。蛆虫，生于青苍之腹的蛆虫，在她的身上蠕动，蠕动，漫山遍野地蠕动。
李雪砚一仰而起，所有龌龊散去，再躺下，还是那似水的温柔。
对，没错。破茧成蝶的上一步，是作茧自缚。
李雪砚去澳洲的那天，萧望来送机。萧望跟她说：”我本以为自己握住了一捧雪，没想到，雪化了，变成了一滩墨。”
李雪砚笑了，说：“这不挺好的，雪化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墨还能在手上留下印记。你是要的彻彻底底的无，还是藕断丝连的有?”
《椿树上》
高高的香椿树上
孤雁栖息着
凛冬将至风雪来侵
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高高的香椿树下
栀子花未放
寒根收在硬土
等春回
远方青山未央
近处小河流淌
我记忆中的人呐
你尚在何方
你何时，愿意从高高的香椿树上走下
闻一闻，栀子花的芬芳
香
飘
远方他方
飘
向
他方远方
那年苏州下了一场雨
青绿枝头桂香浓
雨中探花的人呐
她现在在哪里
瑰丽的夏
凄迷的梦
原来只是下了一场桂花凉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