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再回栾川 ...
-
萧望这人，年少时，任侠爱自由，好远游，喜山川河流、历史风物。
栾川的那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在疫情期间，因为几条自媒体宣传片和一句“附庸风雅”的宣传语，竟然爆火网络。
萧望终于给自己找了个故地重游的理由，又去了趟那座位于河南北部的古城。
时隔四年，得益于旅游业的发展，栾川县焕然一新。到达小镇的那天，下了大雪，两三个小时，地上便积了一层白。那栋三层的绿楼还没有被扒，仍然静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位风烛残年的哀悼人。走过大厅，穿过小门，来到院子前，栀子花在冬天销声匿迹，香椿树只是比当年黯淡稀疏了些。
机缘巧合之下，萧望从一位老人口中得知，这颗香椿树，至今已有三十年的树龄。它之所以生的这么直，是因为它的基部靠着一堵矮墙，它之所以长得这么高，是因为它的根汲进了地下的粪池。
萧望抬头，透过昏青的叶和灰棕的枝，他看到一只大雁，立在树中。
雁儿，冬天到了，你为何不南去，独自，留在着冰天雪地。
15年九月份，开学季，李樰雁的爸爸回来了，他将旅社的招牌卸掉，然后将房间出租了出去。因为吊死过人，租金压得很低还没什么人愿意租，后来李樰雁的爸爸将楼卖给了一个从外地打工回来的冤大头，拿着钱去了外地。
冤大头知道真相后气得跳脚，最后也是把楼租了出去。
萧望在香椿树下站了良久，然后穿过院子来到院子西边。楼梯在院子西边，萧望一步一步地上了楼。楼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落着一层灰的扶手，还是那脚印和涂画纷乱的墙壁，还是那毫无装饰的水泥地。
萧望上到三楼，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向西边的天空。
今天天阴，没有出太阳，自然也没有日落。
萧望思念起了李樰雁。
那个女孩美吗，不美。她只有半发育的身体，只有几件摆在地摊都没人要的衣服，只有枯黄稀疏的头发。但是，那天，暮春的夕阳压过排排红瓦屋顶照进她的眼眸，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萧望觉得，他看到了这人间的盛世颜。
萧望转身要走时，他看到，外窗台上，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里，立着一尊小雕像，是一个已经褪色了的哆啦A梦，被用520胶水粘在窗台上。
哆啦A梦微笑的嘴呈半圆弧度，举着一只短胳膊向他打招呼。
萧望在小镇的一家小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他启程去了老君山。
因为昨天下了场大雪，整个山上银装素裹。山溪上也积了一寸来厚的白雪，看来底下的流水冻住了。
厚雪压群山，青山也会老；寒冰入溪泉，流水也会止。
山路还没修好，缆车已架起，萧望坐了两段缆车，便到达了山顶。当天晚上，萧望在山顶唯一的青旅住下。第二天，日升后，金顶飞檐处的积雪褪去，金漆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辉耀眼，灿烂无比。
后来，萧望开始怀疑，在栾川的那个小镇上，究竟有没有过一个叫李樰雁的女孩，她在那里出生、成长、死亡，她在那里含苞、怒放、凋零。他想，他只是去赴了一场花期，一场有始有终却又匆匆的花期。
这天，萧望带了一个女孩回家。女孩名叫薛妍，在上大二，头发乌黑滑顺，小腿纤长白嫩。女孩很羞涩，双臂胶着萧望的小臂，胶底帆布鞋不留声地落在照人的瓷砖。
萧望也是温柔倍至。
做到一半时，萧望把女孩抱到了落地窗前。薄背触到冰凉的玻璃，女孩不禁向前微倾，搂着萧望脖子的手收了收。萧望的食指侧腹从女孩的后颈滑到尾椎处。女孩嗔了声，把小脸埋到萧望的左胸，睫毛搔着他的肌肤。
时间到了，小区门口小湖边的路灯一齐亮起，照亮了湖面。
萧望看到，荷花，谢了。萧望记得她的含苞，记得她的绽放，但是都忘了，是什么时候。
女孩脸上生了潮红。
春至，冰冻的泉水破涌，白雪销融。
只可惜。
再羞涩，也要成熟；再优雅，也要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