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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个梦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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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直接回家，因为帕雷萨饿了，赫莫斯得先去带男孩儿去吃饭。
环江城，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金币之城的名号绝非虚传。北地，西岭，沃野的商人汇集在这里，交换着货物，钱币落入钱袋发出叮当的声响。他们带来了各地的货品，风俗，美食。
他领着帕雷萨走进一家北地人的餐厅，店长也叫赫莫斯，是他的熟人，不过在梦里，不是。他熟练的点了这里最久负盛名的烤肉和树莓果汁，然后带着帕雷萨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们周围很吵，因为有两个舞娘正在一张桌子上跳舞，裙摆像花瓣一样绽放又收拢。一个吟游诗人拨弄着他的琴为他们伴奏，四周的客人们按照节奏拍手或者拍桌子。大家都在开怀畅饮，纵情大笑，这种欢乐的气氛却完全没有感染到帕雷萨，他只是低着头盯着桌子上的刻痕和刻痕里陈年的油渍看得出神。他那专注的样子让人觉得，他现在是在书房看书，而不是在一个吵闹的小餐馆里，饿着肚子等他的午餐。
因此他看上去很紧张，虽然他的表情这么安之若素，但正因如此赫莫斯觉得他很紧张。因为如果他不紧张，帕雷萨应该是兴致勃勃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赫莫斯不喜欢帕雷萨这种把自己封闭进他一个人的小世界的感觉。所以他提前就让烤肉端上来了——从他点餐根本连十分钟都不到。
烤肉，面包，酱料，果汁。这就是这里粗陋的美食。擦不干净的桌子，带着污渍的餐具，没有桌布，没有手绢，没有洗手的水盆。帕雷萨皱着眉看着他面前的食物，仔仔细细打量着它们。赫莫斯真是感到好笑——虽然这其实是情理之中，但是——当初，赫莫斯可是亲眼看着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笑着看着他的一位地位鄙陋的客人舔着手上的酱料，然后把残余的油污擦在衣摆上。当宴会结束时，伯爵可一点都不嫌弃地和这位在大陆各地冒险的游侠拥抱了呢！
所以帕雷萨当时是装的？
赫莫斯打了个响指。
“别看了。”
帕雷萨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拿起那把叉子，开始用袖口擦拭它。赫莫斯制止了帕雷萨。
“我来给你变个魔法。”赫莫斯说。他把手挡在帕雷萨眼前，很快又移开。他们面前的这张桌子变得整洁如新，餐具干净得闪闪发光。赫莫斯接着捧起双手，像是从一个无形的河流中掬起一捧水，紧接着水就真的在他的手掌里出现了。
“您洗手吗？”赫莫斯说。
帕雷萨洗了手。不过他的表情并不算很惊喜，也不算很高兴，他表情颇为复杂地看着他，这种表情放在一个男孩儿的面孔上未免过于早熟了。
赫莫斯收回手，那些水自行消散了。龙有点沮丧，然后又安慰自己，反正这也是正常情况：帕雷萨这个人，你就是很难摸清楚他的脾气。
赫莫斯吃着他自己的那份烤肉，看着帕雷萨出神。就这么把他又送回去吗？他刚刚花了好大的力气，把他游历过的这一整个大陆都装进了帕雷萨的这场梦里，同时没有引起梦的太大震动。他本来预备着要向帕雷萨如数家珍，没想到对方却选择缩回家去。
他真的不明白帕雷萨在想什么。他以为帕雷萨做这个梦是想要逃离，想要自由，他给他自由，逃离家乡的一次旅行，可帕雷萨拒不接受，为什么，是不是还是因为帕雷萨内心里就是抗拒他，比起逃家的渴望帕雷萨更渴望逃离他，甚至可能帕雷萨做这个梦的根源本来就在于从他身边逃离而已……出去，把帕雷萨摇醒，让他再做一个梦。帕雷萨总不可能一直梦见自己是个毛孩子，然后赫莫斯就能按照自己一开始的计划在梦里找他泄愤……
“我想写信。”帕雷萨的话打断了赫莫斯的思绪。赫莫斯暂时放弃了那个会让他们关系更进一步恶化的想法，看着梦里这个男孩儿的眼睛。
“为什么要写信？”他问。
“我必须回家，告诉我的父母我还活着，”他面无表情地说了这番话，“但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我想给他们留下一封信解释这些情况——我去给一个游侠当学徒了。”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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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莫斯觉得，人类之所以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什么人心诡谲啊，人性幽微啊——就是因为他们太弱了。
没有歧视的意思，你知道，人类就是很弱嘛。
一个人类想要统治别人，靠他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一百个人打一个人，那个人基本上就死翘翘了。但对于龙来说，一百头龙打一头龙，该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所以龙王可以高枕无忧地躺在地上晒太阳，想管事就管事，不管事就走人，只要没有比他更厉害的龙出现，龙王永远都是龙王。
人类就不是这样咯。人类要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讲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他们首先大谈特谈这世间的仁义与道德，必须遵守的规则与法律，接着由那些贵族们口口相传着设计阴谋的技巧与背信弃义的艺术。
而帕雷萨在这方面，无可争议，是他们中的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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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莫斯看着帕雷萨把信用蜡封好，对他说：“你试探我。”
男孩儿僵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想要出来玩，摆脱你的父母的支配。可你也不信任我，你觉得我也会支配你。”赫莫斯说。他只是陈述他的推断，不期待对方会回应什么，对方也确实什么都没回应。
“所以你现在满意了吗？——就连你拒绝我的帮助的自由，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你。”
“‘就连’？”帕雷萨用一种混合轻蔑和厌恶的眼神看着赫莫斯，又很快移开视线，像是害怕自己挑衅的目光会真的把龙惹恼。他用一种不含情绪的语调继续说：“我以为这是提供帮助者提供帮助的前提，给对方拒绝的自由。”
“但你也知道，提供帮助者可以不给这个自由，而且大部分情况下，他们很乐意不给。”
帕雷萨又不说话了。
驳倒对方不是龙的意图。赫莫斯缓和了语气，说道：“但我很乐意给你，你明白吗？”
他觉得可能是他刚刚在现实里对帕雷萨做了不太好的事，所以这个男孩儿对他的态度比起上个梦里的那个小伯爵，冷漠好多。
帕雷萨没对这句话发表任何意见，生发任何感慨，没有表情，没有表示。他盯着自己手里的信，沉思了好久，然后把信递给赫莫斯。
“我不想亲自回去了。请帮我把它送到我父亲的书桌上吧。”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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