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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梦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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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伯爵的十七岁生日来的比想象中的快。
长汀十四岁成年,西岭十五岁成年,北地十六岁成年,沃野十七岁成年。大陆各地成年的时间不一样,对成年礼的重视程度倒是都很一样。别说这些人类,就连精灵,龙,赫莫斯自己,成年礼也是个大事。
赫莫斯还记得自己的成年礼——在父亲的见证下,从第六到第一挨个打一遍。更正,挨个被它们打一遍。最后它没被打死,甚至没被打个半死,非常优秀,成年礼圆满结束,不用再来一遍。据说,第一和它们父亲打,结果一共办了十三次成年礼才终于成年了。第二有第一指导,办了十四次。到第三的时候,它们父亲突然觉得,自己亲自下场难度实在太大了,没必要,真没必要,过得了第一第二那关就足够在这个世界上胡作非为了,所以它就不出场了。所以第三有五次成年礼。第四从破壳开始就和第二结了梁子,它成年礼时被第二疯狂刁难,还好有第三帮忙,不然它永远也打不过第二。第五第六和赫莫斯一样,是一次通过的。
说回帕雷萨。人类的成年礼倒是不用和龙一样打架,就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昂首挺胸地在众人面前转悠一圈就好了。
帕雷萨家族的这片领地比较偏,一点也不富庶,一点也不繁荣,没什么可觊觎的地方,势力更大的那些领主懒得搭理这里,于是小小的海勒堡伯爵成了这地方说一不二的存在,实实在在掌握着权柄。伯爵独子的十七岁生日,他的封臣和廷臣将齐聚一堂,为未来的领主送上他们的忠诚的承诺。
帕雷萨的母亲给儿子订做了崭新的翠绿色的礼服,亲自指挥女仆修剪他的头发,把发尾烫成精致卷发。听上去真挺令人期待,当事人却一点也没表现出心潮澎湃的样子。赫莫斯想,可能对帕雷萨来说,做准备工作实在是太太太太无聊了。这时候就显出有魔法的好处,赫莫斯自己眨个眼睛就能改变服装发型,白塔法师打个响指也可以,但作为凡人的帕雷萨呢,他就得先花一个上午去挑衣服,再花一个下午做头发,最后晚上的时候才抽出空闲,跑过来找赫莫斯比剑。
也不能说是比剑。大晚上,空旷的藏书室里也没有别人,赫莫斯就特意浮现出他的鳞片,徒手接下小伯爵新拿到的开刃佩剑,每被这长剑打到手掌之外的地方,他就夸奖帕雷萨一句。
帕雷萨现在真的很容易讨好。
第二天,小伯爵的父亲在早餐桌上告诉赫莫斯和帕雷萨,他们在生日宴会之前得好好排练——他们要在昭告帕雷萨成年的同时,昭告他已有婚约。
坦白来说,赫莫斯觉得帕雷萨过于严肃地发展这个荒唐的梦了。他不明白,既然帕雷萨看上去这么反感这些繁文缛节,为什么还要在梦里再让自己经历一遍,为什么不直接让他父亲说:考虑到你要和男人结婚,我们就不大办你成年的生日宴会了。虽说不办成年礼对凡人来说很荒唐,但男人和男人结婚对凡人来说也很荒唐。他为什么接受了第二个荒唐的情节,却不能发展第一个荒唐的情节呢?
帕雷萨真是太古怪了。都是因为这家伙这么古怪,所以现在,在这个虚假的梦里,赫莫斯捏着小伯爵的手,在明亮的大厅里和他练习跳舞【】。
【】
这可能是他们家族的传统——帕雷萨的父亲,平时没见他和老婆【】,也没有额外的情人【】。他对打猎的兴趣要大于女人,他欣赏武器时候的眼神就像在热恋。帕雷萨的母亲,像大多数正经女人一样,觉得禁欲有益身心健康。当赫莫斯以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对方居然皱起眉看着他。
然后帕雷萨一本正经地开始和他谈,【】对人的精力是何等程度的浪费和损耗,不以生殖为目的的【】是多么可耻的放纵,一个理智而成熟的人就该在没必要的情况下禁欲……
“可是,您难道对【】有深刻的了解吗?对没经历过的东西怎么能有公正的评价呢?”赫莫斯问他。
帕雷萨微微一笑,告诉赫莫斯,他当然有过了解啦,他手【】过一次(“只有一次。”必须强调这一点,帕雷萨为此非常自豪),通过这一次,他发现书上那些记述是在撒谎,无与伦比的美妙是夸张,【】没有人们吹得那样拥有神乎其神的魅力令人欲罢不能。
“还不如打架有价值,”他最后总结,“打架还能锻炼自己的武技。”
于是直到现在,赫莫斯还没找到第二个他觉得合适的时机【】。
仔细想想,这让赫莫斯觉得挺心塞。因为他认识帕雷萨的时候,伯爵可没这么禁欲。当然,伯爵也不纵欲……因为伯爵夫人很得他的欢心。看来是法尔蒂娜让帕雷萨对【】的态度大有改观。
可是在这个梦里取代了法尔蒂娜身份的他,却没能做到相同的效果。小伯爵和他的关系是很亲密,但一点也不像一对恋人。
赫莫斯希望成年礼是个改变。他希望……也许他可以……
“对不起。”他突然听见帕雷萨对他说。帕雷萨刚刚又不小心踩到他的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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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赫莫斯参加过的最无聊的宴会。需要他参与的部分就是开头和帕雷萨跳了个舞,广而告知帕雷萨订婚了,然后他们就安安心心坐在位子上,开始喝酒。偶尔吃一点东西,主要还是喝酒,一轮又一轮喝酒。帕雷萨把大部分酒都撒到他崭新的缎面礼服上,饶是如此,他还是喝得满脸通红。赫莫斯不是人类,这点酒没法灌醉他。宴会结束了,名义上庆祝了一个少年长大成人,实际上的主角还是伯爵夫妇,他们向众人炫耀了一番他们优秀的继承人。主人和客人被仆人们搀扶着去预备好的房间休息。赫莫斯接手了帕雷萨,把他抱起来,抱到他的房间去。他恨海勒堡这庸俗无聊的宴会风格:所有人喝到烂醉如泥。他本来想借着成人礼的由头和帕雷萨做点什么,但看看帕雷萨现在软绵绵的样子,算了吧。
他曾经最难受的事就是,他第一次和帕雷萨【】是趁着对方喝醉的时候。他不想在这个梦里再重复一遍相同的轨迹。
他把帕雷萨放到床上,发现对方居然是睁着眼睛的。他没睡啊。
“我想看你的眼睛。”帕雷萨对他说。
赫莫斯就变出他的金色的眼睛给他看,这是龙的特征,众龙之父,从黑渊飞出的元初之龙是金瞳之龙,所以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龙都是金黄色的眼睛。
赫莫斯顺便还露出自己的白发给他看。它们和他的鳞有相似的色泽,但却那么柔软。
帕雷萨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他伸出手,看上去很想摸摸赫莫斯。于是赫莫斯凑近了帕雷萨,近到能感受到帕雷萨温热的呼吸。他的白色的长发倾落到帕雷萨的脸颊边,他的脸上还冒出一些细密的鳞片。
帕雷萨的手指放到他的脸上。一种熟悉的感觉透过凡人指尖传递过来,好像梦在此刻已被击碎,真正的帕雷萨正躺在这里,触碰着真正的它。
“您为什么不开心?”帕雷萨说,“我做的哪里不好?”
“你做的哪里都不好,”赫莫斯低声说,“你不让我如愿以偿。”
“我以为我正在迎合您的愿望,”帕雷萨回答他,“我以为您希望我把您当成一个普通的人类那样对待。”
赫莫斯握上那只贴着他面颊的手,不说话。
“我是这么希望。”他说。
“可是您又不是人。”帕雷萨笑了,“哪个真正的普通人——男人——会心甘情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跳女步?”
“普通人是会这样的,”赫莫斯说,“只要他们足够爱您,为了您的面子,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尊严。”
“但他们会产生怨恨。而您……您根本没有怨恨,您不在乎您跳了什么,您的尊严不是我们这等货色能损害的……”
赫莫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听见帕雷萨又说:
“我好希望我能做到像您这样宠辱不惊。”
“您能做到。”赫莫斯立刻回答。他说的是实话。
但是帕雷萨摇头。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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