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狼藉 ...
-
那是上一次布托留在珍珠镇上，继续盯着库克那一家的族人给传来的信息。
族人看到大牛去找库克喝酒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也不能让人类没有朋友……然而，当他看到库克抱着头、高声尖叫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原来这是大问题！
而后，库克就晕了过去。
整个酒馆都乱成了一团，还在吃饭喝酒的客人唯恐此事牵扯到他们，有点良心的扔下银币就跑路了，没有良心的就连银币都没有扔。
那个被库克撞倒的服务员觉得自己倒了大霉，先前他还担心，损失的这两杯血腥玛丽和一大盘清蒸鱼是不是得让他来赔，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这个了，而是开始担心——
这个发癫又晕倒的人会不会讹上他？
会吗？会吗？
草，真是太倒霉了！
和这个人一起来的另一个人还没顾得上管自己，这会儿，那个人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他同伴的身上。
大牛是慌慌张张扑到库克身边、眼看着他晕过去的。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但他马上就冷静了下来——他让那个愣在一旁的倒霉服务员去叫医生，紧接着，便翻开了库克的眼皮，查看情况。
在跟着智者做学徒的那段时间里，大牛别的不敢说学会了太多，但遇事不乱，如何处理才能最为得当，他还是学会了的。
当然，老师告诉他的是：不要慌乱，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想好到底怎么做，可以让自己受的影响降到最低。
大牛从来都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他并不能完全理解老师的教导，但前面那句话他是能听懂的：不要慌乱，要冷静。
他查看过库克的情况后，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来了一点。
库克真的只是晕了过去，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头上冒了一堆冷汗，身上也全都湿透了。
大牛又让另一个服务员去通知了库克的父母。
等老两口赶到的时候，大牛不知道的是，在咸鱼酒馆外面的一根树枝上，两只小麻雀也赶到了。
麻雀这种生物的形态是真的很好用，身量小，飞起来轻便；身上覆盖褐色和黑色的羽毛，不易被发现；平时就叽叽喳喳的，所以现在，布托和加叔讨论个什么事情，人类听起来就也是叽叽喳喳的——
无论说什么，人类都听不懂，也不会怀疑。
布托看着咸鱼酒馆里忙忙碌碌的一群人：
大牛正在和被请过来的医生一起，试图将依旧没有醒过来的库克搬到床上；
库克的父母匆忙赶来，气儿还没喘匀，看着儿子的这副模样担忧不已。那个老妇人已经又要哭了；
酒馆的老板和那个倒霉的服务员一样，一脸的愁云惨淡，大概在是为酒馆的前程和自己的前程叹气。
在那个被慌里慌张撞歪的桌子旁边，翻倒的两杯酒和一盘鱼还没人去收。
布托盯着那个方向，眼神一动不动，和加叔喃喃：“你说，库克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加叔：“您看他和大牛的桌子上，摆了好几瓶朗姆酒，恐怕是喝醉了，又遇到了什么刺激。”
“那，”布托的眼睛依旧盯着血腥玛丽翻倒的方向，“你说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布加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片鲜红色的鸡尾酒和清蒸鱼的狼藉，一眼看过去，像极了——
一条鱼，流了很多很多血。
那血太多了，早就超过了一条普通的鱼类身体中全部的血——事实上，一条鱼的身体里并没有多少血，西大陆上的人以大海为生这么久，不可能不知道。
能有这么多鲜血的，能将鲜血流得遍地都是的，是人鱼。
而且，即便是人鱼……布加看着那条清蒸鱼小小的尾巴——如果将那条尾巴的大小和血腥玛丽的体积换成人鱼和他流的血的话，这么多血，人鱼肯定活不成了。
布加感觉到自己的胸口阵阵发堵。他微微扭头，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少主。
即使现在是麻雀的形态，少主的脸色也不妙。
那样子，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鱼的生命在流逝，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他看到的是时光倒流的情形。
布加觉得自己的心里更加发堵了。
就如同一口气憋在那里，提不上来也咽不下去，硬生生地梗着，如同……老主君遇害的消息传到他这里的时候一样。
布加强迫自己看向那一片狼藉。
他现在心里难受的情况，又算的了什么呢？不如少主的十分之一，不如老主君的百分之一。
布加心里不忍，试探性地往少主那边挪了挪。
但年轻的人鱼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只见那只小麻雀转了个身，往树干的方向挪了挪，之后，又挪了挪。
再之后，他将额头靠在了树干上，只给布加留了一个小尾巴。
布加顿了顿，不再往那边挪了。
这样的情形，他不禁开始希望，咸鱼酒馆里能尽快有人将那摊狼藉收拾起来。
——然而，收拾起来，就不残忍了吗？
恐怕他们收拾这摊狼藉的样子，也会和当初收敛老主君遗体的样子别无二致。
人类，向来是一群虚伪至极的动物。
布加站在枝头上，不说话也不动了，默默守着那个不愿意面对他的小尾巴。
半晌，库克那边终于又有了动静。
——他醒了。
而小尾巴好像也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他转过身，再次盯向了围在小床边的那几个人——
没有人能确定，库克现在的脑子是清楚的还是糊涂的。
因为他醒过来之后，虽然不高声尖叫了，但眼中的神色却依旧模糊暗淡。
他好像认出了自己的父母，却又好像没有认出来。因为他没有去抓他们的手，反而抓住了大牛的手——
库克抓得很用力，大牛手臂上的肌肉都被抓得凹陷了下去，而抓他的那个人此刻正大张着嘴，面上的表情十分惊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话来，然而却一直都是一句话：“师兄，我看到了好多血！”
“我看到了好多血！”
“好多血啊！”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布托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库克依旧语无伦次，一直在重复那句话，无论大牛和两位老人怎么劝说，他的思维就是不清醒。
布托又看了看忙乱中的医生。最终，他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一片翻倒的血腥玛丽和清蒸鱼上。
这一次，他只看了一眼，似乎是要真的再确认一下什么，又或者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他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对加叔道：“我们走吧。”
布加：“啊？”
“走吧，库克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留族人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好。”布加应下，给一直看着库克的那位族人传了消息。
之后，他便跟着布托飞离了咸鱼酒馆。
——他本以为，少主会想要回到家里去，喝一点热海水，睡个觉，或者至少回去修整一番。
然而，少主飞的却好像并不是回家的路。
布加：“……”
布加心里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年轻的人鱼说：“不想回家，我们在珍珠镇上转转。”
布加当然不会拒绝。
于是他跟在少主后面，然而过了还不到半刻，他就发现，自己好像天真了。
因为他们停在了一处房子前面的大树上。
布加：“这是……”
布托：“这是赛博的房子。”
布加：“……”
说好的想要逛一逛珍珠镇呢？
……也是，大晚上的，有什么好逛的呢？
布加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少主刚才忧伤的样子给骗了过去，所以才心生怜爱，丧失了一些对事物的判断力，导致他没有在一开始听懂少主的话外之音。
但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看不懂少主了。
——这是好事。
一个分支的主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越来越像老主君了。
只不过，他承受的也越来越多了。
布加顿了顿，看到旁边的小麻雀只是盯着这处房子看了一会儿，确定了那里面黑灯瞎火、赛博和争气都睡了之后，便也一屁股坐在了粗壮的枝桠上。
过了还不到两秒，小麻雀布托又站了起来，煽动着翅膀，从头顶的枝桠上摘了两片树叶下来。
布加：“……？”
只见小麻雀又扑棱扑棱地飞回来，将衔着的两片树叶的其中一片给了他。
布加接过，不知所以。
——之前，少主确实想找个机会，来赛博家里看看那幅被他藏在床底下的画的。
可是，当时他们商量的是白天，不是晚上啊。
而且，这个树叶又是什么意思？
布托默默解释：“反正出都出来了，就一次性地把事情干完好了。”
“赛博之前说，他和争气会在每天黎明的时候从珍珠镇出发，走到珍珠码头后，太阳正好会升起来，再去海里捕鱼。”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布托看着不远处赛博家的小房子，继续道，“反正也快到黎明了，等他俩一出发，我们就进去看。加叔你要是累了就先睡，记得盖上树叶，免得着凉。”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狼藉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