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血腥玛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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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记得，当时他刚刚跟随家里的渔船回来，结束了长达一个月时间的出海。他本想打开邮筒看看有没有远房亲戚寄来的信，结果就真的发现了一封信。
只不过，那信不是亲戚写的，而是他老师写的。时间是在半个月之前。
老师说，库克生了病，父母说他不学了，现在已然退学。而自己也要继续去云游了，以后，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应该不会再回到莫陀城和珍珠镇了。
大牛十分震惊，因为他对于老师和库克的印象还停留在师徒美好的阶段，智者教得很好，库克也学得很快。
——怎么就会一个突然生病退学，另一个突然去云游了呢？
有这么急吗？？都不等着自己这位倒数第二个关门弟子从海上回来、然后再走吗？
大牛觉得事情不对，当即就给老师回了信。
然而，由于不知道智者云游去了哪里，他只能将收信地址一栏写成了老师的老家——一个在西大陆上的内陆城市，不怎么有名，大牛甚至都不知道这信能否送过去，也不知道即使送过去了，老师又会什么时候才能看见。
但是，他老师走了，库克却不会走，毕竟库克的家就在珍珠镇上。
于是，大牛收拾了一下，第二天就提着慰问品去了库克家。
然而，看到的情形却让他再次震惊了。
库克的父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个多月之前还精神抖擞的伯父伯母，现在已经华发鬓边生，伴随着偶有开口的唉声叹气。
两位老人说库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还是请大牛回去吧。
——出去？不是生病了吗？
大牛心知事情不对，便说自己也没事，可以等他回来。
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大牛拿出带过来的补品，里面还有这次出海捕的两条大鱼。他一边给库克的母亲介绍做法，一边瞅准时机，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库克出去干什么了呀？”
她的母亲愣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去集市了。”
去集市了……
大牛点点头，由着他们扯谎。
又过了一会儿，库克仍旧“没有回来”。大牛干脆也不等了，找了个借口在屋里乱转，靠近库克房间的时候，直接踹开了他的房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满面灰败、蓬头垢面的库克。
库克的母亲见事情败露，也不瞒着了，突然就哭了起来。
然后，老两口就将前因后果告诉了儿子的这位师兄。
一个月之前，库克还好好的，他当时趁着一个月一次的休假时间，从智者家里回来看望他们，有说有笑，如同往常一样敏慧，没有任何反常。
然而，那次从家里再回到智者那边后，却好像一切都不对了。
以智者的说法，库克回去之后就开始发癫，满嘴胡话，不知所云。时而尖声大叫，时而又对人不理不睬，谁的话都不听。
智者独自撑了十来天，终于撑不下去了，便通知了库克的父母，说请他们将库克接回去。
库克的父母去到智者家里时，发现他已经将大部分的物品都收了起来，大概是担心被库克破坏。
而库克——他也确实有一定的破坏性。他精神恍惚，举止癫狂，头发十分散乱，身上还脏兮兮的，在地上打着滚。
智者十分抱歉，他没能照顾好他们的孩子，而这些年的见多识广也并不能为他诊断出徒弟生了什么病。
他也请了莫陀城的医生来家里看，对方也无法说出具体原因——
对方只是说，他中邪了，发癔症了。
两位老人惊惧万分，不知道唯一的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将库克带回家，好好调养。
其实，说实话，他们将库克带回家里，实在不是上上之选。如果库克的父母真的有心耍无赖，他们会说，库克是在智者家里出问题的，应该由智者负责将他治好。
可是，老两口又一辈子都是本分人，既舍不得把儿子丢下，也不好就这样赖上智者。
智者倒是也和他们说，自己会去别的地方，为库克寻找名医治病。
于是，又过了四五天，他就收拾行装离开了。走之前给大牛写了信，又给库克的父母留了联系方式。
库克的父母说到这里，就再也讲不下去了。
他们将库克带回了家，好好养着，然而直到大牛回来探望、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库克还是不认人。
库克的母亲又哭了起来，说得断断续续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让他天不亮就出发……他一定是撞了邪，被什么东西给跟上了……呜呜呜……”
——他们甚至还请了法师来做法，也仍旧无济于事。
大牛安慰了一番，又问老两口要了老师留的联系方式，发现那是一个地址。
他后来也用这个地址给智者寄过信。然而，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收到回信。
他们的这个老师，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
大牛叹了一口气。
后来，库克的父母就自己精心照顾他。
大概两个月之后，他终于不再时不时高声喊叫了；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能认出自己的父母了；之后，他就从瘦瘦小小的麻杆身材，逐渐壮实了起来。
大概一年之后，库克终于看起来恢复了正常，可以和人交流了，也记起了很多之前的人和事。
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大牛一空下来就会去看看库克，给他家里带一些东西。
然而，库克见着了他这位师兄，知道他的来意，知道他为什么是师兄，却仍旧想不起对方真正当他师兄的那些时间里，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他也记不起自己做学徒时的全部事情。
他沉默寡言，脑子有时候也糊里糊涂的，今天叮嘱过的事情，可能明天就忘，需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
而智者，也依旧没有任何音信。
但是好在，他现在可以无需父母的照顾，自己生活了。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不能出海捕鱼，但他至少可以帮忙卖一些鱼，补贴家用。
随着时间慢慢变长，库克的身体情况也越来越好。
然而，当初那个有说有笑、十分聪明的库克却并没有回来。
他的父母觉得，或许，他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当初送他去读书的那段日子，再回忆起来就像是梦一样，仿佛从未发生过。
不过这样也好，每天和他们老两口一起捕鱼、卖鱼，虽然挣得不多、日子清苦，但也不愁生计。
就这样吧，能认人，能捕鱼，能算数，不会亏钱，也挺好的。
总比他疯疯癫癫的要好。
而大牛也曾经叮嘱过库克的父母，让他们不要将库克的情况往外说。无论是谁来问，都请他们不要说真话。
——若是真有人问得急了，就说库克不能适应学习的生活，所以才不做学徒了，继续回家来卖鱼。
然后，再将此事告诉他。
——因为大牛就是觉得，库克这个样子太不对了。
法师也请了，医生也看了，却人人都说不出库克生病的原因来。
大牛曾经在智者那里看过一本藏书，那上面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有个人偶然间看到了十分血腥的一幕，立即被吓得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后，就不记得那件事情了。
无论怎么回忆，就是记不得了。
——那是大脑在自动保护他，因为他承受不了那血腥的一幕。
于是，大牛就觉得，库克……不会也是这样的原因吧？
如果是的话，那他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该有的事情、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这对库克并不是件好事。不仅是对他的身体和精神上，还有……对于他的人身安全上。
因此，大牛才这样叮嘱了库克的父母。
而他料想得也没错，因为在大约一年之后，还真的有两个人，过来问了库克有关智者的情况。
据库克的父母说，那两个人长得不高，但也不是很矮，面庞就是西大陆上最普通的长相，甚至让人记不住具体是什么模样。
可以预见地，他们从库克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明显是不死心，但库克却又真的回忆不出什么来。
在智者那里做学徒，可以说是库克家里的一个痛处。
于是最终，他的父母扯了个谎，说库克又老实又内向，对陌生人比较敏感，将他们请出了房子。
大牛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特意留意了一段时间，最终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然后到了现在。
差不多又一年的时间过去，库克还是憨憨傻傻的，但情形又比之前好了一些——他不再迷迷糊糊地忘记昨天叮嘱过的事情了，也不会将上午才发生过的事情，说成是昨天发生的了。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除了他还是记不起来那天凌晨、他回智者家里的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库克的父母已经放弃了寻求真相，毕竟，知道了又能如何呢？谁能把他们曾经的那个聪敏的儿子还回来？
而大牛也基本已经放弃了——他觉得自己找不出、做不到了。
智者没有音信，当初来来找库克、问他做学徒时候的事情的那两个人也没有音信。
关键是，连人家的父母都放弃了，他还在这里追求什么呢？
难道真的要追求真理吗？
可他们一家都放弃追求了啊。
大牛自嘲地喝了一口酒。
他心里其实明白，他就是看不惯当初那个机灵聪慧的小师弟，如今是这副模样。
他觉得挺可惜的。
甚至，他在今天来找库克吃饭之前，还用占卜之术算过，那个卦象显示的是：心想事成。
哈，扯淡！
什么心想事成。
大牛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傻子师弟，对方正对着酒杯里满满的朗姆酒吹泡泡。
大牛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哎！”库克不高兴了，“师兄，你怎么一直在自己喝？”
库克拍了拍胸脯：“你怎么……不叫着库克一起喝？”
说完，库克打了个酒嗝。
大牛：“……”
库克喝醉了。
可喝醉的人并不觉得自己醉了，他只觉得现在头脑晕乎乎的，却又和平时的那种晕晕乎乎不太一样——现在的这种眩晕里面，有一丝飘飘欲仙的美好感受。
飘飘欲仙！
库克很开心，还想让自己再飘一点，遂再次抓起酒杯，将里面的朗姆酒一饮而尽。
对面的那个高大壮实的人试图抓住他的酒杯，阻止他喝酒——诶嘿！没抓着！
库克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十分厉害。
酒精的热气顺着食管流向了胃里，库克觉得他整个人都飞起来了。
他不是人，他是小鸟，他可以自由地飞——这样想着，他就真的张开了双臂。
然而，在他张开双臂的下一秒，身后就有一个冒冒失失的服务生撞在了他横着举起的手臂上。
库克这两年长得越发壮实，那个服务生反而瘦瘦弱弱的，就这样，服务生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而在他摔倒的一瞬间，他手里端着的托盘也栽在了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那上面，是两杯鲜红色的血腥玛丽调制酒，和一条清蒸平鱼。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大牛甚至都没来得及抓住库克。
而现在，他只能赶紧将库克乱晃的手臂拿下来，紧接着就去关照那位遭受了无妄之灾的服务员，问他怎么样。
——酒杯滚落在了地上，浓稠的鲜红色就这样在脏兮兮的地毯上晕染开来。
那条鱼也被摔翻了，长长的鱼盘扣在一旁，盘子里的鱼在地上平平地躺着，随着鸡尾酒快速地晕染过来，也染上了鲜红的底色。
而那浅色的鱼尾，在鲜红的底色中愈发明显……
库克再次高声尖叫了起来。
*
而这边，布加的小篱笆房子里。
布托刚刚吃完一条清蒸鱼，此时此刻双手正捧着一个大盆，大口大口地喝鱼汤，十分满足。
突然，他停下了吞咽的动作，下一秒，将鱼汤盆也放在了桌上。
布加：“……？？”
怎么了这是？
下一瞬，他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空气中似有咸腥的大海的味道传来，同时，还伴随着一点点的海风。
这是普通人类感觉不到的，只有家在望海里的人鱼才能发现。
而后，布托伸出手来，接住了从窗外飘来的一滴海水。
海水中有人鱼给他发来的消息：
咸鱼酒馆，库克晕过去了。请您快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血腥玛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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