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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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托与莱安娜·莱恩一起来到了花园。
莱安娜看着那盆之前从她的房间里搬出来的粉色月季，脸上并没有刚才在房间里的忧伤表情。
“你知道玫瑰和月季有什么不同吗？”她这样问布托道。
——语气里也没有了忧伤，果然，她刚才的表情和语气，都是装给可能在城堡里听到他们说话的、其他仆人看的。
换句话说，莱安娜从刚才开始，就想下楼了。
——她从刚才开始，就想找个地方，有正当理由地和布托说话了。
布托心下了然。
他中规中矩地回答着小姐的问题：“玫瑰和月季最容易分辨的一点，就是它们花茎上的刺。玫瑰的刺小而密，月季的刺大而疏。”
莱安娜笑了一下：“你是园艺师，当然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她的手指在那盆粉色月季的花盆上摸了摸，紧接着，又轻轻捏住了蔫蔫的月季花。
“可要是单纯看花朵的话，它们两个就是很难分辨呀。”
——单纯看花的话，其实也能分辨出来的。
但布托知道，小姐并不想听这句话。
他顿了顿，说道：“不是常年累月与园艺打交道的话，确实很难分辨。”
布托已经知道小姐想说什么了，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因为它们乍一看上去，真的长得很像。”
小姐不再捏着那一朵月季，用手帕擦了擦手。布托从侧面看过去，发现她一脸的了然之色。
“有人和你说过了吧。你和洛迪真的长得很像。”
“是的，小姐。”
“可即便是再像，也是不一样的。”小姐说道，“那让我猜猜，说你俩长得像的那个人，是萨利吧？”
布托看了这位小姐一眼。
“别乱想，我可没有收买过萨利。”莱安娜·莱恩轻声笑着，“只要稍微与他多说上两句，他自己就会去找你了。”
布托：“……”
所以，这是盖章实锤了萨利没心眼吗？
——甚至，小姐都不需要亲自动手，随便找个人在萨利旁边八卦几句他和洛迪“长得像”，萨利都可能会巴巴地跑过来和他提起这件事情。
“是萨利和我说的。”布托实话实说道，“但这仿佛也没什么，毕竟见过洛迪的人，都觉得我们两个很像。”
“准确地说，是脸很像。”小姐说道，“但你不知道，你和另一个人长得更像。”
“她是洛迪的姐姐，洛娜。”
布托心里悄悄撞了一下。
“萨利只和你说了像洛迪，没有和你说过像洛娜吗？”莱安娜问道。
问完后她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也是，他那么傻，本来就没见过洛娜几次，和洛迪成为朋友之后，心里面应该也就只记得洛迪了。”
布托：“……”
布托明知故问：“这位洛娜，是洛迪的姐姐？”
莱安娜点点头：“是他的姐姐，也曾经是跟在我身边的女仆。”
“你看我和莉莉的关系好吗？曾经，我比信任莉莉还要信任她。”
布托站在一旁，把话题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引：“那她……”
“她死了。”小姐好像是被引了过去，又好像没有，“洛迪觉得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才来家里，应该是想寻找她姐姐死亡的真相。”
“你现在肯定是想知道，洛娜怎么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莱安娜转过头，看到这位园艺师确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莱安娜并没有被带着走：“一开始，我以为你来到莱恩家族，也是和洛迪一样，为了寻找洛娜的死因。”
“后来伊万查你，查了好久，最终发现你和肯特一家没什么关系。你好像……”莱安娜看着他，说道，“你好像真的，不是为了洛娜而来的。”
“那你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莱安娜问完这句话之后就停顿了下来。
布西先生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整个小花园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泥土里都能听到。
过了一会儿之后，莱安娜才适时开口：“虽然，伊万已经觉得你和肯特一家没有关系了，但刀疤好像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派了手下过来盯你。”
布托笑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不想分辨和她说话的小姐到底是塔莎·莱恩还是莱安娜·莱恩了，反正这两个人都是她。
或者可以这样说，她只是以这两个名字，在不同的地点代表自己，塔莎还是莱安娜，并没有什么区别。
布托对于这位富贵小姐的印象比其他的人类稍微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依旧有着人类身上与生俱来的虚伪，就好像不能好好说话。而截止到现在，他俩之间说的所有的话语，都是在互相试探。
因此有一件事情，布托一点点都不想承认：他和人类说话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变成了他所讨厌的、人类的样子——虚伪地互相试探。
但好在，莱安娜·莱恩对他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想要试探，一种想要看一看他能不能做自己盟友的、试探。
而布托，也是这样试探莱安娜的。
他承认，莱安娜是个很聪明的人类，懂得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得知自己想要得知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她没有亲自派人来查他的背景，却借着哥哥的力量全都知道了。
而她也对自己的这位哥哥没有什么尊重之情，因为她连一句“大哥”都不愿意叫，而她刚刚说到“伊万”的名字时，眼中满是厌恶的神色。
布托顿了顿，没有回答小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您想要的是什么呢？”
莱安娜的表情略微一动。她似乎是在惊讶，在她家里从来没有除了父母兄弟之外的人，会这样和她说话。
但布托知道，其实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这样想过。
“你很聪明。”莱安娜说。
紧接着，她承认了：“我当然有想要做的事情。这也是我担心你的原因。”
——她将那朵已经蔫掉的月季掐了下来：“如果你影响到了我，我就不会留你在家了。”
布托顿了顿：“我给小姐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但有一天，母亲先三人一步，故去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很伤心。他忍着悲痛，一个人撑起了家族。当时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成人，于是，父亲在一切定下后，便将家族交到了他手上，和小一点的孩子出去散心。”
“一开始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了自然灾害。”
——那时，父亲和布尼已经去了易海。易海之中，有很多海域的环境并不是很好，但海底的矿产资源却很是丰富。
父亲思念母亲，他其实和布托的想法差不多：他想要完成爱人的遗愿，想要找到爱人的死因。
但他年纪渐长，行事不会如同布托这样偏激。
所以，最一开始，他并没有先行计划登上西大陆，而是只让族人在西大陆上蛰伏。而他自己，借着“外出散心”的借口，寻找三大海域中可能隐藏着的矿产。
然后，他和布尼就在易海中部的海底，发现了一条矿脉。
一开始，一切也照旧很好。父亲和布尼去探查了几次，大致确定了位置后，便给金斯主君发了消息，想要请专业的分支过来探查矿脉的情况。
然而，金斯分支还没赶到，父亲和布尼就遭遇了意外。
——易海之中，很多海域的环境并不是很好。
尤其是中部，那里是易海的核心，很可能会有海底漩涡、暗流，在地壳活跃地带，还可能会遇到地震。
而父亲和布尼，遇到的就是地震引发的海水倒灌，继而产生了强力的漩涡型暗流。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鱼，他们身体中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抗强大的、真正的自然之力。
父亲先被暗流卷了进去，布尼想要抓住他，便也被卷了进去。
而在暗流的内部，布尼成功找到了父亲。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想要合力突破那串漩涡暗流巨大的向心力。
然而，暗流能将人鱼卷进去，当然也能卷入海底的一切。
礁石、海草、鱼虾……种种杂物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得了那片波涛汹涌的海域。
——而这些，是族内精通回溯之法的分支，在一切风平浪静之后，用回溯之力看到的。
他们也只看到了这些、以及布应和布尼的尸体。
在最后一刻，父亲想把布尼往外推，布尼也想把父亲往外推。
他们两个都想将生还的希望留给对方，最终却又一起死去。
当时，布托看着抱在一起的父亲和布尼，内心十分平静，一如他身边的那个已经平静下来的易海。
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望海、星海、易海……三大海域里，他真的，再没有亲鱼了。
他不知道要将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
只不过，从那时起，他开始逐步计划又实施了这个的盛大计划。
布托眨了眨眼睛，将思绪牵了回来，再次看向小姐。
他听小姐问道：“这个家族……好像和西大陆上一般的家族不太一样。”
——这个家族的母亲故去后，竟然会给家族造成如此严重的影响。
于是她微微蹙眉，问道：“这是哪个家族？”
布托看着她，转移了话题：“小姐只需要知道，我想要的，与您想要的，并不冲突。”
“并且，如果您和故事里的父亲或者孩子一样，那么，我们之间不仅不存在冲突，或许，我还可以成为您手中的利剑。”
莱安娜挑眉看着他。
半晌，她说道：“明白了。”
——布西的意思很明确，也很简单。
在他的故事里，父亲想要孩子活着，孩子也想要父亲活着，他们想要将生的希望留给对方。
他们很爱对方。
刚才，布西和她说，那是个很严重的自然灾害，却没有说明具体是什么样的灾害。
莱安娜也不想知道是什么灾害，就类似于她也不想知道，故事里的这对父子，和布西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在想，当时的那对父子，就像是互相搀扶着走过难关的末路英雄。
而如果，她和母亲遇到了同样的情况，她也希望母亲能够活下来。
他们的诉求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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