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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塔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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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托看着莱安娜的手指离开了月季花盆的边缘。
他知道莱安娜心里的想法——
她想要结束父兄对于家族的掌控，想要让自己的母亲脱离现在这种被威胁、恐吓、屈辱、担惊受怕的日子。
而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夺权。
她会这么做，但布托并不知道，她会如何达到这个目标。
所以他才告诉她，如果需要的话，自己可以变成她手中的利剑。
——那么当然，这个利剑是有条件的。
利剑告诉她说，不管自己潜入莱恩家族有何目的，都与她的目的不相冲突。
既然不相冲突，就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所以，小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反正和她的目标没有直接关系。她不会再管这个园艺师进入家族的目的了。
莱安娜顿了顿，再次看向布托，开始了下一个问题：“你在来到家族之前，是不是住在布加的房子里？”
布托点了点头。
“看到那幅画了吗？”
布托：“……”
看到了。
不仅看到了，现在就随身带着呢。
布托定定地看着莱安娜，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她穿的那条淡粉色的裙子，是你的吧？”
莱安娜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
之后，她承认了：“那是我前几年常穿的裙子。”
“有一次，她和我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精致好看的裙子。”
“——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她是很喜欢我这条裙子的。”
“她穿上之后也很好看，甚至，比我穿还要好看。我们两个身材很像，背影很像，头发也很像。”
——所以，你才会在晚上出去的时候，让她来当你的替身。
布托默默想着。
根据布加掌握的情况，莱安娜会在晚上的时候偷偷出去。而为了避免被父兄发现，她一定会找个人来代替自己。
只不过，布加一年多以前看到的，是莉莉充当了这个“替身”的角色，而不是洛娜。
那么，在三年之前呢？
——莉莉长得比莱安娜稍微高一些，背影也更加强壮一些。她其实并不是替身的最合适人选。
所以，如果莉莉和洛娜同时站在莱安娜面前，显然，洛娜更加合适。
布托顿了顿，听莱安娜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如果不按照父兄说的来做，而又没有被他们发现的话，我就会很开心。”
“因为那会让我觉得，高大的父亲，斯斯文文或者孔武有力的哥哥们，也不过如此。”
“当然，被他们发现的时候要远远超过不被发现的时候。如果他们发现了，我就会……受到责罚。”
莱安娜含含糊糊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可即便是会受到责罚，她也还是没有停止过这种有趣的“不听话”。相反，父兄的责罚越严厉，她就越是知道，他们不许自己这样做。
那她偏偏就要这样做。
她那时还很小，根本就不知道这种不听话代表着什么。
她只是觉得，如果做成了，就会从心里面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让她感觉到愉悦。
十分的愉悦。
——他们这种贵族的日子，看似万事不愁，实则非常无趣。
她必须要时时刻刻扮演一个合格的千金小姐——她要插花、弹琴、画画……培养高雅的兴趣爱好。
而作为一个小姐，她其实并不需要懂得太多，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懂——所以她也要读书，为了能够和未来的夫婿有更多共同话题。
当然，作为一个小姐，她也不能独自出门，那不符合小姐的身份——她出门一定要有一堆人围着，前呼后拥。
莱安娜觉得，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笼中鸟，她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家族。
所以，她必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但其实话说回来，属于家族也并没有什么，只不过她不想属于这样的家族。
她不想从属于现在的、家族里的男人们。
于是她又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塔莎，代表着她所向往的自由和自我。
后来，塔莎就成为了另一个她。在她出去的时候，做事情不被允许的时候，反抗父兄的时候，那都是她。
或者也可以说，塔莎其实只是一个名字，一个代号。它能代表自己，也能代表莉莉、洛娜……甚至是母亲，以及一切、为了自由的人、事、物。
莱安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洛娜时，洛娜也还是个小女孩。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打着补丁。
她不敢看自己，只说想来找一份工作，挣钱为母亲看病。
——她的头发卷卷的，和自己一样；她的眼睛大大的，也和自己一样；她的鼻子、嘴巴，甚至是身高，都和自己很相似。
莱安娜那个时候觉得，她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尽管这个自己脏兮兮的，怯怯诺诺的，和一个富家小姐一点都不像，甚至和小姐身边的女仆都不像。
但莱安娜还是觉得，她很喜欢洛娜。
所以，即便父亲并不想让洛娜留下来，莱安娜还是去求了他。
最终，洛娜成为了给她倒垃圾的女仆。
但只要留下来了，就一切都好说。
在莱安娜的帮助下，洛娜学东西很快，于是不久之后，她就改变了自己在莱恩夫人那里的形象。
——母亲也同意了，那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了起来。
于是，没过多久，洛娜就和莱安娜真正地熟悉了。
这种熟悉并非普通主仆之间的熟悉，而是像朋友一样，可以说一些悄悄话，可以在不开心的时候互相支持，彼此安慰。
洛娜想要的很简单，她就想挣钱给母亲治病。
而相比之下，莱安娜想要的可真是太多了，也太难了。
她甚至都没敢和洛娜说起过她的目标。可渐渐的，洛娜好像明白了什么。
因为后来有一天，莱安娜在晚上偷偷望向窗外的时候，洛娜问她，是不是想出去。
莱安娜扭过头去，审视地望着她，之后看到洛娜吞吞吐吐地说：“有一天早晨，我……发现您，出去过。”
莱安娜当时就觉得脑子一顿。但很快，她就又反应过来——如果洛娜想要告发她的话，早就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于是她又很诧异，因为她自认掩饰得很好，这几年她一直如此，从未出过岔子。
然后洛娜告诉她说：是因为那天早晨，她在帮她梳头发的时候，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露水味道。
露水……还能有味道吗？
莱安娜之前并不知道。
可洛娜说，那是清晨的味道。
——卖鱼的女孩久居鱼市，闻惯了鱼腥味，所以在闻到没有鱼腥味的清新味道时，就会格外敏感。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洛娜开始给莱安娜打起了掩护。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年多，莱安娜也逐渐地从之前借着夜色的掩饰出门，变成了白天也会出门。
当然，她在白天的时候并不会出去很久。毕竟父兄随时都可能会回家，她不能把洛娜一个人至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而洛娜也逐渐知道，小姐出门，其实并不是为了透气、为了玩。
她有想要做的事情、想要见的人们、和想要商量的议题。
老卡尔曾经送给过小姐一盆仙人掌，洛娜觉得，那是最能够代表小姐的花了。
——当时是小姐的生日，老卡尔除了装扮出了一花园盛大的鲜花之外，还将这盆好不容易得来的仙人掌送给了她。
老卡尔祝她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而那盆仙人掌的含义是——它虽然在外壳上长满了尖刺，并以这些刺来保护自己，但它独立、坚强，内里很是柔软。
即便是在水源和营养都很贫瘠的土壤上，它也能一直生长，一直存活。
这就是小姐的样子。
洛娜当时觉得，她在小姐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而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她一定还会看着小姐一步步地完成自己的心愿、学到更多。
可是，没有如果了。
莱安娜顿了顿，继续同布托讲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三年前，西大陆上捕获了一条人鱼？”
布托猛地眯了一下眼睛。
莱安娜见他不言，疑惑地看了一眼，问道：“你不知道吗？当时在西大陆上很是轰动的。”
布托：“……”
布托干脆顺着说了下去：“我确实不太知道，当时我在东大陆上。”
“也是。”莱安娜点了下头，“西大陆和东大陆的消息并不互通。”
“总之，那是一天晚上——”
当时，洛娜的母亲刚刚去世。洛娜和她告假，要回家里去安葬母亲。
莱安娜给了洛娜三个金币，和她说要节哀。
她还说：“我这里的事情你无需担心，你先顾好家里。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和我说，写信或者托人带信都可以，千万不要客气！”
洛娜点点头，便回了家。
等她安葬完母亲，又收拾好家里的一切，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了。
她当时写信给小姐，表示家里已经完全安顿好，自己可以回去复工了。
可莱安娜却在想，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未必能像洛娜这样撑住。
洛娜是个很坚强的姑娘，但莱安娜偶尔也希望，她不要一直这样逼自己撑着。
于是，她回信给洛娜说，请她去散散心，再晚半个月回来也不迟。
“可是，现在想来，我无比后悔给她回了信。”莱安娜再次抚上了那株蔫蔫的月季花，缓缓说道，“半个月之后，洛娜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伊万。”
“而当时的伊万，是要去处理那条被杀的人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