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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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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有什么呢？
北边其实什么都没有。星海气候寒冷，资源贫瘠，鱼类不多。
甚至连可以让人类歇脚的岛屿都不多。星海里只有一片倒映在海面上的星星，那就是星海这个名字的来源。
每个被云遮住了月亮的夜晚，星海之上都会有成片的星星，随着海面起起伏伏，就像是星星也会游泳。
布托和布尼一起在星岛上大快朵颐的时候，也经常夜不归宿——他们就随便靠在星岛的一块大石头上，远远地望着海面，看那些星星飘飘荡荡。
等黑夜褪去，星星也会不见。但到第二天晚上，星星就又会回来。
布尼曾经问他说：“西大陆上的人类认为，每个星星都是死去的亲人，他们会在天上看着自己。你觉得我们会这样吗？”
“什么？”布托当时没有听懂。
“你觉得我们会这样吗？”布尼又问了一遍。
布托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以人类的亲缘关系来讲，布尼是他的“弟弟”，而年纪小一些的弟弟总会多愁善感一些。
布尼大概是在问他，我们死后也会变成星星吗？
可是……布托默默想着，那是人类的传说，不是人鱼的。
“不会的。”他果断地回答布尼，“只有人类会那样觉得。”
“星星就是星星，它们应该会和人鱼一样，只不过……人鱼在海里，它们在天上。”
“——或许，现在星星也像我们看它们一样，正在看着我们呢。”
这是人鱼的祖先对于星星的定义——它们和人鱼一样，都是大千世界中的生灵，只是不能彼此交流罢了。
可布尼却没有接受这个说法，他继续问：“那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呢？”
布托看了他一眼，感觉布尼今日格外多愁善感。
但他还是如常回答道：“会在海里吧。”
“会和海水在一起，就和我们平时一样。”
“也和大海一样，想流去哪里，就流去哪里。”
——就像是人鱼族一直以来希望的那样，是自由的。
“那还不如变成星星。”
布尼说道。
布托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正色了一些。
他转过头，不解地问布尼：“为什么呢？你今天怎么了？”
他一下子问了两个问题，布尼也不知道应该先回答哪个。
或许，他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于是他说：“我也不知道，没什么的。”
“我们再去抓个小蜥蜴吃吧！”
布托笑了一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布尼一起去抓蜥蜴。
——而今晚，月光依旧微弱，只不过没有鱼和他一起抓蜥蜴了。
布托透过船舱里的小舷窗，向外望着。
和那天一样，月亮也被云遮住了。
布托心里想着布尼的话，透过舷窗望了望布满星星的天空。
他仍然不知道布尼为什么会那样想。但他现在希望，如果可以，布尼会真的得偿所愿，变成一颗星星。
——那样，他或许就可以再看看他了。
还有父亲，他或许就可以再看看父亲了。
而母亲……
布托眼中的神色由回忆迅速转为冰冷。就像是浸泡着布雷身体的福尔马林液，没有温度，没有情感。有的只是刺骨的恨，就如同那个化学制品带给每个生物感官上的痛。
——他在看到母亲的一瞬间，觉得没有一个人类是无辜的。
如果可以，他愿踏平整个西大陆，然后再去东大陆。他想质问所有的人类：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后来他也没能冷静下来。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到达叔说他好像变得和自己一样老了之后——他想起了母亲生前心心念念的愿望。
要让人鱼族重回繁盛。
——要让人鱼一族，重回繁盛。
所以，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还要利用西大陆上的人类。
所以，他现在就是在利用人类。
莱恩号缓缓地驶入了一片幽静海域，人类毫无察觉，但人鱼知道，是时候了。
布托静静地看着这艘帆船驶入图那分支早就设计好的包围圈，就像是丛林中的母狮子围猎时，不动声色地看着猎物掉入她们设计好的陷阱。
今晚的夜空中全是星星，云朵半遮不遮，海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偶然翻起的浪花拍打在莱恩号的外壁上，溅起点点水星。
一切好像正如平常。
——夜已经深了，船员们早就吃过了晚饭，三三两两地坐在船舱里打牌、喝酒，就想等微醺以后倒头就睡。
船长又抱起了他的酒瓶子，他和船员们不一样，他想等酩酊大醉了之后，睡到第二天晌午。
而赛博和大牛，由于知道船上还有一条人鱼大人，心里憋着事儿，没敢和船员们一起打牌，当然也不可能和船长一起喝酒。
赛博此时破天荒地在教他那不开窍的弟弟算数。
而大牛拿着从东大陆上传来的乌龟壳，以及两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身上的小骨头，说自己是在卜算，要给争气应个景。
争气哭丧着脸，万分感谢他大牛哥哥。
布托在小船舱里，一边吃着晚上争气给送过来的鱼块，一边用秘术“打探”着大船舱里各位人类的动静。
大牛所谓的卜算吸引了他的注意——据他所知，东大陆上的卜算之术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只见大牛将两块小骨头放在龟壳的腹甲上，又用龟壳的背甲盖在了它们上面，然后两手握紧龟壳，开始摇……
布托：“……”
摇了一会儿后，大牛“哈”的一声，将龟壳磕在桌子上，慢慢掀开了背甲。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凶……”大牛喃喃道，“这是……凶。”
话音刚落，船就猛晃了一下。
众人被晃得一惊，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有胆子大的开始嚷嚷道：“二副，这话可不兴随便瞎说啊！”
这次话音未落，船又猛晃了一下。
众人：“！！！”
大牛惊得不知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算卦捅了个什么样的娄子。
然而好在，一瞬之后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迅速将算卦神器往衣服口袋里一揣，飞也似的就往船舱外面跑，一边跑一边抓住了附近一个船员，道：“快快，快去找船长！”
之后又死命冲着争气使眼色。
赛博也反应了过来，一边指挥部分船员去船舱外面查看情况，一边也冲着争气挤眉弄眼。
可怜争气一个小崽子，昨晚刚刚经历过生死，那逃出生天的幸运之感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今晚好像就又要再来一遭。
命运的大起大落让他现在根本就想不明白，他那亲爱的哥哥、以及亲爱的大牛哥到底想让他干什么。
越想不明白越着急，再加上脚下的船体越来越晃，都晃得和昨晚差不多了——
争气快要哭出来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莱恩号这次是不是进水了、或者船底下破了个大窟窿导致水哗哗地往里灌、总之……总之，怎么这么晃！这次还会有人鱼哥哥们来救他们吗？
——人鱼哥哥！
争气终于福至心灵，懂了他那两位恨铁不成钢的大哥的意思，忙不迭地“哦哦哦”点着头，往布托的小船舱跑去。
而这时，先前冲上甲板查看情况的船员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这、这……这好像是暗流！”
暗流！
本来就慌乱的船上更加乱作一团，船体摇摇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海底的暗流吞噬殆尽，比昨天的旋涡还要凶险。
一片混乱声中，只听见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紧接着就是船长醉醺醺的怒骂：“你嚷个屁！这哪里是暗流——草！”
船员们混乱的声音里夹杂着酒瓶子滚地的咕噜噜声，大概是船体摇晃导致船长没拿稳，把酒掉在甲板上了。
赛博、大牛：“……”
活踏马该。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想别的了，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
就算不是暗流，也肯定是其他的海底力量。
而这样的自然之力，不是他们这些在海神面前十分的渺小人类能抗衡得了的。
他们唯一能祈求的，就是海神像昨晚那样，放过他们。或者是像昨晚那样，派使者来帮助他们。
但出海的海员还是要放手一搏。
赛博冲进驾驶舱，将船体周围的桨放了出来，企图用船桨的力量对抗一些自然之力。
——曾经有老一辈的海员和他讲，即使要去见海神，也要昂首挺胸地去，不能畏首畏尾。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因为那代表了对海神大人的无上尊敬。
那代表了对于自己命运的主宰、和海神所倡导的自由。
而在他放出船桨的下一刻，船体就又剧烈地摇晃起来，赛博差点被甩出船舱。
那些还在甲板上的船员们就真的被掀翻了，紧接着，他们顺着倾斜的甲板滑了下去……
大家急忙抓住手边能抓住的所有东西。可那位最先预警暗流的船员最惨，他本来就在甲板边上，船体摇晃后他直接被甩飞了，直直地落进了海里！
赛博双眼陡然睁大，他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救人。千钧一发之举，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从甲板上跃下，和那个船员一起，扎进了海里！
——那人太快了，赛博只能看到一道白色，如同黑夜中耀眼的光，其上波光粼粼，像极了大牛和他描述过的、人鱼的尾巴。
像极了他今早才看到的、布妮的尾巴！
赛博心里惊诧，但还没等他细细思考，船体再次反方向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一把没抓住，头撞到了驾驶舱内，就这样晕了过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