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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漂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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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还玩儿啊?”
光林老师还不够,林际与也在边上搭腔。江予舟目光淡淡扫过这两父子,左脚往前点了一步,反问:
“不能玩儿?”
怎么不能玩儿?谁会拦着不要命的人?林际与脏话挂在嘴边反嚼两遍,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暂时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虽然漂流不能算常规项目,但也确实够不上什么极限运动。再者好不容易带人出来玩,要是太瞻前顾后,那不就白费了原先的心意。
于是吉叔赶紧找到服务台咨询,再过来时好像松了口气。
“我问了工作人员,说是情况不严重的话就没什么大碍,我看你这段时间好像都没复发,”
吉叔拍拍殷言新的肩胛,想让他放轻松,道:
“别紧张,想去就去?”
“我——”
殷言新点点头。
“你带药了吗?”
听到这江予舟突然插进来问,殷言新手覆上侧兜拉链回复一眼,有些奇怪:
“不然呢?”
“那里面是还有喷剂的吧?”
紧接着他又问了一句,殷言新上了心,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人,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哦,”
江予舟当然不能把诊所老头的话再翻出来,他挠挠后脑勺,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一次要用多少量,怕你没带够。再说景区里找正经诊所医院什么的也不方便,所以——”
“你可真能琢磨。”
虽然江予舟每次都能找出借口,但这话听起来还是像在胡说八道,殷言新收回视线摆摆手:
“知道了。”
“能去就好,”
林老师听了没再说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前面跟工作人员沟通的文老师,忽然又低头向殷言新:
“要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可千万不要自己藏着。”
“谢谢林老师关心,”
吉叔笑了,身体略微向前倾,替殷言新应付道:
“不会有别的问题,到底只是出来玩儿而已。”
“各位老师快跟上啊,咱们去谷内检票啦!——”
文老师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了锅,几人终于揭过哮喘这码事,匆匆跟上步伐。
从大厅背后的出口来到后山,入眼是脚手架搭建的临时遮阳廊。
丽日当空,等换上救生衣和安全帽出来,殷言新的额头嘴周已经开始渗汗。
昨晚殷言新看过天气预告,路上怕晒,他就加了件薄衬衫。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温度骤然上升,殷言新实在忍不住,解了中间固定的两颗扣子,衣角就在瞬间迎风而起。
他叹了口气极目望去,密集的脑袋堵在前面,人们混乱地插着队,摩肩接踵地绕过蛇形围栏通道,正一队接一队地上艇。
漂流的河道一般都比较狭窄,一艘橡皮艇上只能坐下两人,吉叔让江予舟和殷言新一起,自己找老师再拼。
橡皮艇轻,在微微荡漾的平湖面上摇曳。江予舟先上,安全帽兜不住他的头,随着身形晃动左右偏移。殷言新跟在后面,头一低,安全帽就挡住了他大半视野,他扶着帽子,心里后知后觉地慌。
“晃起来还挺舒服,”
好容易坐稳了,江予舟靠在一头,伸手去捞水,刚触及水面的瞬间缩了回来,接着索性整只手浸到水里。
“好凉快!”
“是吗?”
殷言新看对面的人咋呼也玩心上来,他壮着胆子侧身探向水面,几条灵动的鱼苗无所凭依,柔软的游姿瞬息万变。
艇身因重量偏颇微微侧倾,江予舟压向另一边,却见对面的殷言新玩着玩着突然笑起来——
好似一朵冰雕在春日里开了花。
“我脸上有东西?”
水在指缝间流走,昨晚的不愉快远远漂散,此刻殷言新才感觉到一丝真正的开心,可他无意间回头,却见江予舟正朝自己这边傻楞。
顺着视线,殷言新摸摸脸颊,清凉的水包裹指尖,又传到微微发烫的酒窝。
“没,没什么,”
江予舟慌忙移开视线,又捞起一把水。动作太快,有大半都溅在了裤//裆上。
双人橡皮艇本就小,身量高腿更无处安放,江予舟这才意识到自己坐得太豪迈,他咳嗽两声,尴尬地并拢些。
“这溪水是凉快吧?
“嗯,”
从殷言新的角度,江予舟的两圈耳廓微微内卷,在阳光的投射下红得近乎透明,他觉得好笑,手拉开兜链。
只有一小瓶喷雾。
没来由的失落难以察觉,他重新拉上链子,没有再玩水。
湖面一时像下饺子似的,橙黄色的橡皮艇七零八落,在碧水青山的谷里相当扎眼。艇上配一根桨,划到闸口附近就有牵引绳可以拉着走。
没来安京之前,江予舟偶尔会去湖上划船,他自然而然接起船夫的工作,缓缓向闸口附近驶去。
“哎哟!”
林老师父子的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正撞在殷言新那端。
艇身猛地荡动,殷言新被甩向另一边,脑袋瓜嗡嗡的。
“抱歉啦,”
林际与一脸得意相,握着桨缩在后面吐舌头,林老师则陪着笑,
“际与不会划船,没撞到身上吧?”
殷言新刚才的好心情被撞散了大半,他摇摇头,没有说话。
好在江予舟已经划到牵引绳处,他收了桨,开始拉绳一点点向闸口漂去。临到闸口前,江予舟忽然调头,旋转之后,殷言新才彻底看清入口。
“好像落差还挺大。”
他抻头往前,不由自主地感叹,不远处狭窄的漂流道地势低,目测大略比平湖面要矮近一两米。
这个高度听着不怎么样,但单是在地面上蹦蹿也得麻脚。冷不防他们前面的一艘艇就被戴草帽的大叔陡一撩拨。
噗通——往下游去了。
殷言新的眉头随前面溅起的水花而深深皱起,他还没准备好,就见那黝黑的大叔牵起嘴角:
“准备好了吗?”
“准——啊!!!”
有一瞬间,殷言新的五官都被冰凉的溪水所包裹,猝不及防而短暂的窒息感之后,殷言新睁开眼,原本握圆了抵在艇身上的手此刻正被另一只紧紧拉住。
“好了,”
江予舟似乎也反应过来对面的眼神,于是及时收了手,重新靠回端头。
“这比游泳好玩儿!”
刚才冲下来,江予舟这端实际吃水更深,以至于殷言新一时分不清这是江予舟的热心肠又在作祟,还是他也怕了。
离了热源的手有些黏,殷言新捻捻指尖,好像试图留住残存的余温。然后在一阵接一阵的激荡中,又慢慢重新握成拳。
从平湖面上下来,几乎都是这样狭窄的河道,前后艇隔着一定的距离,随着流水倾泻而下。
艇走得慢了,殷言新向两边张望,任衬衫衣角在水里浮起沉没。
石块堆砌的壁垒之上是野蛮生长的杂草,掠过头顶,两片陆地之间不时还有高耸的过路桥。
“前面还有多远啊?”
殷言新眼看前面又到一处狭窄的口子,好像要再度回到平湖面,他冲着江予舟,又像在喃喃自语,
“这么快就到了吗?”
“可能是缓冲带?”
卡口处有跟方才拨竿大叔相同装束的中年人,听殷言新意犹未尽,江予舟就想着等会儿问一问。
江予舟正往后瞧,艇突然不走了,他随惯性晃了晃,回头才发现是殷言新的衣角被水下什么东西钩住了。
水流到卡口处加速,眼看后面的橡皮艇追了上来,殷言新顾不上别的猛地一扯——
还是跟赶上的林际与撞了个满怀。
两艇相撞,受力在瞬间变得难以捉摸,两人被背后的冲力猛然推向卡口之后的平湖面,剧烈的晃动下,殷言新没抓稳船绳,直接翻了下去。
“言新!”
殷言新来不及呼救就没入水下,好在下一秒又被身上的救生衣给托了起来,他咳嗽几声,却见江予舟还好好在艇上。
“你这平衡——”
他下意识想感叹,可转念一想,要不是他这衬衫衣角,现在也不至于阴沟里翻船。但凡江予舟身手差一点,那也得被他拖累成落汤鸡。
于是殷言新心里难得有些惭愧,道:
“拉我一把。”
闻言江予舟正要伸手,却听岸边的大叔冲这边喊:
“别在这儿上船!”
他手指最近的方向,岸边之上,是成片的竹林,风一来林子就簌簌地响。
“先上岸,再上船!”
他们这双人艇分量轻,殷言新浑身带着水,贸然上艇,搞不好就彻底翻了。于是江予舟奋力在前面划,殷言新帮着在后面用脚蹬。
就快到岸边的时候,积淤渐重,水下变得泥泞难走,殷言新每跨一步都像在极限拉扯。
——上了岸回去,这衣服怕是不能要了。
殷言新皱眉想着,没留意橡皮艇已经撞上岸边。
“来!”
这边并不是临时停泊点,江予舟没法抛锚固定,只好一手拉住岸边的断树根,一边引殷言新上岸。
见状殷言新忍下恶心,借江予舟的力攀上岸。等上来仔细查看裤腿,好在只有登山鞋边缘沾了点淤泥。
于是殷言新又在水里抖两下,才放心上了艇。
吉叔的艇在后面,此刻远远望见两人的狼狈又划不过来。林家父子的艇倒是紧随其后,看他们上了岸又重新划过来,林老师就在湖心招手。
林际与看够了热闹,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于是他神清气爽地挥起桨,忘记克制的力道猛然带起几片枯叶,他被溅起的水花迷了眼,恍惚间那堆枯叶中好像还有一只白色的小瓶子。
“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