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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蛋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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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大的小蛋糕被夹在两刀书的中间，书前还有零零散散的小摆件，不注意的话还真容易漏过去。
但殷言新一眼就瞧见了。
植物奶油绵密而不甜腻，厚重的一圈裹住薄薄几层蛋糕胚，上面还有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
勾得人想流口水。
殷言新无措地移开视线，混乱的心思在眼眶里打转，他想旁敲侧击，抓身后人个措手不及。江予舟却直接上前，脑袋绕过殷言新的肩窝，替他拿了下来。
这是——生日蛋糕？
倘若没有这个迷你蛋糕，殷言新大抵会和往年一样忘记明天是自己的生日，然后坦然地在同学或者朋友的派对中蹭一句迟到的生日快乐。
所以此刻殷言新作为寿星，该说的话他半点没准备，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甚至不知道怎么呼吸。
他没有尝过生日的滋味。
对于这个特殊的日子，殷言新其实并没有什么美好的记忆，他在年复一年的忽视中渐渐失望，一颗心又在别人的庆生宴上搓揉得坚硬无比。
人为什么要过生日呢？
还很小的时候，王兰芝在屈指可数的那两三次生日里告诉儿子，生日是该忘记的日子，只有忘了，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对了，他们的四口小家确实从不过生日。
彼时殷言新自然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他只知道别人家的孩子过生日有双层大蛋糕，有会唱歌的烟花蜡烛，有炸鸡汉堡包，还有父母慈眉善目的一句生日快乐。
殷言新什么都没有。
所以有记忆的第一年殷言新可难过了，但他又要装作乖巧地理解。于是这份埋在心底的难过持续到第二年、第三年，然后慢慢消失，逐渐成为一种刻骨冷漠的习惯。
当年不明白的话放到如今，其实殷言新仍旧似懂非懂，偶尔他拿出来咀嚼两遍，甚至还揣摩出些许别的意思——
妈妈是想忘了自己生过这个孩子？
作为儿子他知道自己不该攀比，因此对于殷言谨而言轻而易举的事换位成自己就会被判定为不合理、不懂事的要求。
所以他凭什么过生日？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一度的压抑让殷言新不曾真正面对过自己，正如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没有人会给他过生日。
现在这个不存在的人就在自己身后。
寝室里安静得让人心慌，除了厕所，那是成若山正在洗漱，除了阳台，那是偶尔扒上窗台造作的夜风——
此刻狭小/逼仄的床下空间只他们两人，视线无处躲藏，最后殷言新避无可避，就这么和江予舟撞在一起。
连呼吸打在脸颊都格外的烫。
书架侧灯的光线将江予舟笼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他虚虚环着殷言新，将小蛋糕托在这人面前的半空中。
江予舟脸上并没有浮夸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邀请殷言新品尝一块稀松寻常的奶油蛋糕。
毕竟久旱突逢甘霖的人需要的绝对不是双倍的补偿，而恰恰是细水长流的滋养。
因补偿而过分的关注于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无可逆转的伤害，这种力的作用是截然相反的，最后只会在他们脆弱的心间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拉他们回到正常世界的永远只是一颗平常心。
江予舟不打算说什么令人动容的话，但他炯炯的眼神轻巧地往蛋糕上一勾，代替触觉将上面的奶油擓下来，再隔空轻轻点到殷言新的鼻尖上，那意思又不言而喻——
许愿。
是了，过生日要许愿，这是每个孩子童年起就知道的事情——可惜殷言新又被排除在外。
或者说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习惯当这个角色套用在自己身上，以往他眼中别人那些乐乐陶陶的动作情绪，是否也同样需要嫁接过来？
那究竟是不是他的生日，是不是他的得意事？
“言新，许愿。”
见人不说话就这么愣住，江予舟会心，于是又用柔软低沉的嗓音提醒一遍。替殷言新回答了他自忖再三，也不得其解的难题。
耳边有气流扫过，将殷言新与过去的那些乱七八糟分离开，他浑然颤栗，终于回到现实中，回到江予舟炽热的怀抱里。
“嗯。”
殷言新点头，酸胀的眼眶就此闭上，充盈了整个眼球。
这是他无人问津的十七岁生日。
也是他得偿所愿的第一个生日。
惊喜、感动、满足…诸如此类的美好情绪曾经始终绕着殷言新走，在不小心记起来的生日当天，对立的负面情绪如排山倒海般抵达顶峰。
他或许永远无法体会母亲分娩时的撕心裂肺——
但他有他的不平。
此刻他正在这种已经习惯了的情绪和莫大的惊喜之间拉锯撕扯。顺便对以往殷言谨浮夸的兴奋劲儿生出一点奇妙的切身理解。
太，奇怪了。
好在这些混乱的情绪还没有打消他许愿的念头。
即便殷言新不信天也不信地，即便他觉得人心才是这些鬼神之说最大的变数。
但此刻他的愿望就如同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一样。
只是个小小的心愿。
殷言新深吸一口气，那就许：
江予舟永远在我身边。
爸爸永远康健顺遂。
“好了。”
殷言新睁开眼，声音软软的，如同他难得红润的嘴唇一般。
转头的时候，他无意间扫过江予舟的嘴唇——
那两片唇瓣略微发干，在灯光下就像贴了两张油光发亮的薄膜，殷言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渴了吗？”
短暂的仪式意犹未尽，江予舟把蛋糕放下，旖旎随着距离拉开而烟消云散，他拿着殷言新的保温杯就去门口接水。
既贴心又扫兴。
江予舟头也不回走得干脆，可倘若他不转身，就会再一次见到殷言新刹那间红透了的耳廓。
他未尝不知，也未尝不慌乱。
“嚯！”
江予舟人还没走到门口，有只落汤鸡拎着他滴水的透明塑料袋正跑进来。
灯熄了。
“外面下雨了?”
江予舟凭着熄灯前的记忆，见他眉梢攒了一排水珠，可寝室里隔着阳台并没有传进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这么大的雨?
“是啊，回来半路突然就下起来，我拔腿就跑回来还淋成这样，真见鬼了这天儿！”
文浩上气不接下气，累极了又不能直接坐上椅子，只好摸黑扒着门边喘边骂，
“喏，你们的宵夜，啧——成若山又掉马桶里了吧…”
“马上就出来！”
文浩损人的声音比正常说话还大，成若山听见这人又在损他，反驳的声音响彻整个厕所。
应急灯一开，寝室里又亮起来，成若山出来就急着跟文浩嬉闹，因此并没注意到殷言新桌子上有个特别的蛋糕。
江予舟给殷言新拿了甜豆包，殷言新趁人没注意又分了他半个，然后就着桌上的半个生日蛋糕。
各自吃了个干干净净。
阴雨天来得悄无声息，洇湿的粘腻慢慢渗进寝室，从当晚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才有片刻停歇的意思。
“！”
吃饭的路上，地面还湿，跨过前面的小水坑，这已经是殷言新第三次被绊住了脚，最后一次是小石子——
前两次是空气。
好在江予舟抓着殷言新的手臂不敢放开，只有第一次摔得比较狠。他低头去检查，不太放心：
“抽筋吗，怎么老摔呢？”
“没留意，”
藏青校服裤的膝盖处还有没擦干净的土黄色泥痕，这么短的时间连摔三趟，殷言新都快被摔懵了，看起来心不在焉，
“没事，不打紧的。”
——忘了生日，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多年前的叮嘱突然涌上心头，这样迷信的话当不得真，况且之前的许多年里，也不见得殷言新过得有多平安。只是打破禁忌之后意外随即接踵而来——
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走吧，”
殷言新强打起精神，拉了拉江予舟，
“我饿了！”
“暑假的军训你要报文艺兵吗？”
食堂座位上，正舀米饭的殷言新抬头，对面神色依旧有淡淡的担心，他心里一动——
五月六月一过，军训就要来临，这段时间殷言新的耐力虽然有了明显提升，但还不一定能应付严苛的军事操练——
头顶烈日，向左向右，立正稍息。
“文艺兵只写稿跟拍，不用在太阳底下站军姿，”
江予舟见殷言新吃了两口又准备放勺子，忽然拣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对面盘子，
“找个时间跟老赵说一声就行。”
“站军姿也不错，”
殷言新本来已经饱了，盯着盘子又不忍心让排骨凉了，于是舀起来慢慢啃，
“我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写稿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呢？”
前几天江予舟就打听过，整个年级大概会有四五个名额，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殷言新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行，到时候提前跟教官打招呼——多吃一点，不是饿了吗？”
“那我还要排骨！”
殷言新自己还有不少菜，但总是江予舟盘子里的更香，他啃完了一块意犹未尽，于是咬着勺子直接向人讨要。
“好，”
江予舟忍不住笑，给他挑了骨头少肉多的肋排，一块一块往对面搬，
“都给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