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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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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糖,你吃了吗?”谢星屿的嗓音有点哑。
宋清来诧异地看着他,紧跟着反应过来,眼眶倏然红了:“你想起来了?”
谢星屿点头,拉住他的手。
“我吃了,糖纸还留着。”宋清来小声说。
谢星屿摸摸他的脑袋:“等你好了,我送你更多。”
他突然想起之前节目上,宋清来买的那包奶糖,手指痉挛了一下。他缓缓放下手,轻声道:
“之前我跟你说,你的命是我救的,属于我。既然这样,我不会让你死,你相信我吗?”
谁都知道这句话只是安慰,但它却像一剂强心剂注入宋清来心里,给他带了无限勇气。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眼神坚定:“我从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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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院,两人将决定手术这个答案告诉了医生。通过对宋清来各项数值进行评估,手术日期被定在了下周一,距离现在还有四天。
四天,96个小时。
很快只剩下下一天。
倒数的最后一个白日,谢星屿心乱如麻,坐立不安,担心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宋清来,他借找医生商讨手术细节的名义到病房外面坐着。
不远处坐着两位其他病人的家属,谢星屿听见她们的对话。
“要说灵验,还得是城郊那个成元寺。我同事家的孩子去年做开胸手术,她丈夫去那儿磕了一百多个头,后面孩子真挺过来了。”
“真的啊,那我得去看看了。”
……
夜幕降临,病房里格外安静。
宋清来穿着柔软的睡衣靠在床头,谢星屿走过去,很自然地掀开被子躺在他身边,将他揽进怀里。
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宋清来贪恋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谢星屿摸了摸他的背:“快睡吧。”
宋清来声音有点闷:“你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明天就要手术了,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跟我说。”
谢星屿抚摸他的肩背的手顿住,逐渐攥成拳,克制住翻涌的情绪,“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在一时。”
宋清来欲言又止,终于抬脸看向他,可惜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
“星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相信我会顺利做完手术,可是凡事有万一,万一……”
他这话说得十分谨慎,因为他知道对方对这事敏感,一个不慎对方是要炸毛的,但他不能不说。
一半的生机,他怕今晚不说,以后再没机会。
其实他自己也说得艰难,好在谢星屿没有打断,也没有激动的反应,似乎很平静。
“万一我没醒来,我允许你难过,但是别太久。你可以颓唐一段时间,最终还是得走出来去过自己的人生。你的人生可以没有我……”
“不能没有你。”谢星屿执拗道。
宋清来知道他又被扎到了,只能摸摸他的头发,呼噜呼噜毛。
“听我说完。”
谢星屿安静下来,只是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出卖了他此时的脆弱。
宋清来忍着心里的疼,继续道:“你前面二十多年没有我,也活得很好,我相信你之后没有我……”
“这不一样。”
宋清来微恼,叫了他的全名:“谢星屿!”
谢星屿不说话了。
宋清来突然就哭了。他捶了捶谢星屿的肩,因为身体虚弱,并没有力气,忍着身体的疼痛,带着哭腔道:“我在交代遗言,你干嘛一直打断我!那些鼓励的话说再多,都知道现实摆在那儿。50%的存活率,现在不让我说,你是等着我死了去你梦里说吗?!”
谢星屿愈发沉默,而后他终于哑着嗓子道:“好。你说,我在听。”
宋清来清了清嗓子,不防真咳嗽起来。
“咳咳咳……水……”
谢星屿被他吓到,开了灯忙去接了杯温水给他。
宋清来喝完,擦净脸上的泪,看向站在床边的青年,嗓音干哑:“如果明天我能从手术台上醒来,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但是,如果明天我没有醒来……”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谢星屿站在床边不说话,低垂着眉眼,像是一直垂着尾巴和耳朵的狼犬。
宋清来提高声音:“你听到没有?回答我!”
谢星屿去拿桌上的杯子,手指轻轻颤抖:“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宋清来被他气笑了,叫住他:“你站住,我不喝。”
谢星屿拿杯子的手顿住,罕见地有些无措。
宋清来抓住他的衣袖,凑近看着他,声音柔下来,表情也柔下来,带着恳求:“可以吗?你答应我。”
谢星屿的手紧紧攥着杯子,攥得骨节发白,“好。”说完手上力道卸了下来,仿佛一个字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你睡觉吧,宝宝,你需要养好精神。”说这话时,他依旧侧身低头望着水杯。
听到他答应,宋清来心里安定不少,他仰躺下去,由于刚才发了通脾气,心神耗尽,很快睡了过去。
谢星屿将灯关了,坐在床边,在黑暗里看了他很久。他似乎想了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想。
时间走向凌晨三点二十分,宋清来已经睡了几个小时,由于身体不适,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翻身,还会有因难受而发出的痛吟。
这时,谢星屿会温柔地拍拍他的胸,或者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再看了会儿,他站起身,轻轻带上门出去,找到值班的护士,辛苦她关注下302号房的病人。
等护士答应后,他出了医院,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来到郊区的一个景点。
此时时间来到凌晨四点三十七。
谢星屿看着高处寺庙的虚影,抬脚走了过去。他来到第一道阶梯前,抬头望着那庄严的古寺。
世间真的有神佛吗?
如果有,能听到他的祈祷吗?
想着,他缓缓跪上第一级台阶,两手合成十字,再分开贴在冰凉的石阶上,紧跟着额头也贴了上去。
如果世有神佛,请聆听我的祈祷——
我的爱人姓宋名清来,今年26岁,身患重病,医学判定时日无多。今日上午九点,他需要做手术,医生说只要50%的存活率。
我不知您是否可以听见,如果可以,我恳请您,让他平安。
他站起身,来到第二级台阶,双膝跪地,再次叩首。
我的爱人宋清来,前面二十多年受过很多苦,直到今日已经承受着苦与痛。您若存在,我恳请您免除他的病痛,予他健康。
第三级台阶,重复同样的动作。
我的爱人宋清来,求您看看他的眼,即便您予他多般苦痛,他眼里没有怨恨,这样的人不该被带走。
第四级台阶。
我曾对他说,他的命有一半属于我,实际是我的命系在他身上,既然如此,我愿代他承受,如若您非要降难于谁,请选择我,让他长命百岁吧。
第五级;
第六级;
第二十八级;
第六十七级;
第九十八级时,谢星屿跪下去时晃了一下,手撑住地面才稳住身体。汗水渗透了衬衫,顺着下颚往下淌。
他抬起头,看着剩下的几级台阶,眼前一片混沌。
第一百零七级。
第一百零八级。
最后一级台阶,谢星屿几乎是扑跪下去的,额头重重磕在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果世间真有慈悲——
请看见这份愿力。
我要他活。
天边泛起鱼肚白,阳光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脊背上。
谢星屿跪伏着缓了很久,直到恢复了些力气,他睁开朦胧的眼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而后撑着地面起身。
晨钟响起,寺庙的大门已经打开,一个老僧提着扫帚出来,同他对上视线,迟疑地走过来:“施主……”
谢星屿哑着嗓子说:“如果实现了,我会修缮你们寺庙,帮里面的佛再渡层金身。”
老僧双手合十:“施主诚心,所求必能实现。要进去拜拜吗?”
谢星屿向里面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下次吧,我的爱人在等我,我得走了。”说完他朝老僧点点头,转身时踉跄了一下。
老僧想要伸手去扶,他已经稳住神形,挺直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晨光里。
山风吹过,钟声再次响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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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也可能是担心宋清来,着急回去见他,谢星屿注意力无法集中。他追尾了一辆私家车。
此刻时间来到上午八点十分,距离宋清来手术开始只剩四十分钟,但现在正值早班高峰期,路上车辆很多,且谢星屿的车还没有使出郊区,就已经感觉有些堵了。不敢想,如果到了市区又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更别说,他现在因追尾又要耽搁些时间,想到这儿,谢星屿的焦急浮到表面,面对私家车主时,做法难免失了周到。
“你要多少钱?”
一句话把私家车车主点着了,“他妈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谢星屿蹙了眉头:“那你想怎样?”
车主道:“报警!等交警来。”
等交警过来再纠缠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谢星屿变了脸色:“我没有时间。”
车主更恼:“你没有时间,我时间就多了吗?!你知不知道,我一上午多少钱,你赔得起吗?还有大早上眼睛怎么长得,不会开车就滚去坐地铁!”
说着突然想起去瞥车标——
我嘞个奶奶个腿。
他刚到嘴边的脏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带翅膀的“B”字标,还有那扇在事故中微微变形的车门——宾利。
刚才只顾着愤怒,这会儿借着晨光细看,那深蓝色的车身、那流畅得能照出人影的线条……这哪是车,这分明是一套在市区中心移动的房子。
车主脸上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他咽了口唾沫,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可嘴上还是撑着:“开、开宾利就……就了不起啊!追尾全责懂不懂?我这刚提的新车……”
谢星屿根本没听清他后面的话。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腕的表盘上——秒针正无情地一格一格跳动。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节奏在撞,撞得胸腔生疼。额头上磕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膝盖的钝痛也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他抬眼看向车主,声音因压抑而紧绷:
“先生,我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去做,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助理的电话和所有联系方式,您的损失无论多少,我全权负责,您可以相信我。”
车主瞪着那名片,又瞪了眼宾利车头那道刺眼的刮痕——车漆底下,碳纤维的纹路都露了出来。他知道自己那辆崭新的国产SUV,十个前杠也抵不上人家这一个灯的钱。
“宾利……宾利又怎么样!”他声音里的火气明显虚了,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普通人在面对巨大财富差距时,本能的不安和计算,“谁……谁知道你这名片是不是真的!你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每一粒落下都砸在谢星屿的神经上。
就在车主犹豫的这几秒,谢星屿做出了决定。他收回递名片的手,在车主错愕的目光中,转身拉开宾利的副驾车门,从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深棕色的皮质文件夹。
“这是我的车辆登记证、保险单、购车发票副本,”他把文件夹连同名片一起,塞进车主怀里,力气大得让对方后退了半步,“现在,你手里有我价值四百万的财产证明。”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来维持最后一丝冷静,眼神却锐利得惊人:
“我的车、我的全部身份信息都在你手上。我若跑了,你立刻报警,这辆车就是线索,但我现在必须走。”
说完,他不再看车主的反应,转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一声低吼,受损的车头灯依然顽强地亮起。
“喂!你……你真走啊?!”车主抱着那摞沉甸甸的文件,彻底懵了,追了两步。
宾利已经缓缓倒车,绕过那辆SUV。留下车主一个人站在路边,抱着那摞能证明对方身份和巨额财富的文件。
车主缓过神来,掏出手机打电话,语气很是兴奋:“老婆,我们又能换新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