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5、第 175 章 ...


  •   谢灵因孤身一人,不打算再做往日的那些吃食,只做些简单的,能糊口足矣。

      她思考了几日,便决定春夏做红糖冰糕,秋冬煮什锦辣物,一来这两种吃食都不难做,二来大家都喜欢,只需要根据时令多花些变幻的心思,想来就能长久地做下去。

      摆摊一门营生,谢灵早已熟稔,从准备食材到勘选地点,再到接人待客,这生意虽不算红火,但一路下来也顺风顺水。

      悲秋过半,宣苹也从丧沉中振作起来,逐渐恢复了往日活泼的精气神。

      她没什么追求,见谢灵还在藕河镇,便时常过来帮着打打下手,日子一长,二人便搭起了伙,欢欢乐乐地赚钱,攒钱,也大胆去京都逛了几次。

      二人本想着顺道去探望盛天晶,她如今在江天楼做工,来信中总是提及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疲惫但也颇有所得,谢灵与宣苹都为她感到高兴,此次前去,便是带了许多藕河镇的特产想让她解一解馋,但可惜的是,二人在江天楼外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赴约。

      “阿晶可能是太忙了,唉。”

      宣苹有些失落,但望着生意红火的江天楼,多少也能理解盛天晶的失约。

      二人回到藕河镇,又过了些时日,已至寒冬。

      谢灵摆摊攒了一些钱,但还不多,想着过两年等小金库丰足,再固定租下一个铺面,这样就不用早起抢摊位,省去了许多路上功夫,也可以有一个固定的住处。

      不过铺面必须要离雨草旅店近一些,她虽已能独立生存,但卓瑛对她有诸多恩情,她时常还是要回去看一看,帮帮忙的。

      宣苹知道她要攒钱租铺,便提议道:“不如将我们攒的钱合起来,这样再攒一些时日,很快就能租铺面,咱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咱……?”

      谢灵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用意。

      宣苹见她发现了,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呀,我搬出来跟你一起,其实我老早就想出来一个人住了,可是一个人住好孤单,这下好了,可以有你作伴。”

      谢灵闻言,也不反对,因为她也喜欢热闹一些,而且跟宣苹又是合作伙伴,住在一起倒省了不少交流上的阻碍。

      如此她们一拍即合,接下来攒了小半年的金库,便开始在蓬籽窝挑选适宜的铺面。

      二人粗略打听了一圈下来,发现铺面的租金比在藕眠巷租赁二层小楼还要贵上三倍。

      在藕眠巷租一栋二层小楼,好一些的要一月七八贯,而租铺面最差最小的也要一月十五贯,平均月价是二十贯,铺面位置好的一月更是要二三十贯……这简直是抢钱啊!

      “啊啊啊,怎么会那么贵!”

      宣苹抱头抓狂。

      谢灵先前没去打听,因为大约能估摸出租赁铺面的价钱,她倒觉得这个范围的租金还能接受:

      她们摆摊有一年半,平均每月剔除食材成本,净得十一二贯,两人大约可各分五贯半至六贯,减去日常的花销,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八十贯,再加上她之前攒的工钱和积蓄,有一百余贯,总合二百八十余贯,就算开铺前几个月是亏损的,也能支撑一段时日了。

      “没事,租偏僻一些的铺面就好,我们有固定的一批食客,等开张时再找些街食介人来引客,不怕到时没生意。”

      “而且铺面妆修的这段时间里,咱们可以研发新的菜品,或者一些新的经营之道,如此也能引来一波新客。”

      谢灵如今经验颇丰,经营上的点子完全是信手拈来。

      宣苹也懂这些道理,虽有些不安心,但她也不是个磨磨叽叽的性子,很快下定了心:“行,都听你的。”

      说干就干,二人分头行事,这些天接触了不少互介人,铺面房主,为了谈下更低的租金,都颇废口舌,茶水也是喝了一轮又一轮,宣苹简直觉得自己都快舌灿莲花了,竟也没能说动对面房主,她一个铜板都不肯降……!

      这也忒抠了!

      而且这样的房主还不是个例,宣苹感觉自己这些天都快把藕河镇上的恶人见了个遍,不是跟互介人一唱一和,拐弯抹角骗她涨租金,就是表面和颜悦色,实则想把死过人的铺面高价租给她……幸亏她奇怪周围怎么阴森森连个人影都不见,出门多打听了一嘴,否则可就成了冤大头……!

      她这边全是牛鬼蛇神,谢灵遇见的房主虽正常一些,有的还的确和善,明确表示可以谈价,但这些房主的铺面都是抢手货,一来就是三五个租客,谢灵棋慢一招,当场就被抢走了心仪的铺面。

      无法,她开始还能挑挑拣拣,后来涨了记性,先不管满意与否,一举签下租赁文书,才是关键。

      “街尾二楼那家,不多不少,刚好十五贯。”

      “这家后院虽小,但不必与人共用,就是旧了些,破了些,先前饲过猪,有些臭。”

      谢灵将租赁文书平铺在桌面上。

      宣苹被折磨了一圈,已是两眼无神,见状缓缓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就这家……再找下去,我真要累得吐血了。”

      “辛苦了。”

      谢灵见她如此,知她辛苦,又想起这些时日的奇葩经历,忍不住笑着拍拍她的脑袋:

      “这些天你先好好休息,妆修铺面的事我来,你等着收拾包袱住进去就行。”

      铺面、屋宅的妆修历来是苦差事,作为房主,不但要接洽各路工匠,在大小诸事上还要亲力亲为,盯梢工程进度,两三个月下来,气血大耗,少不得要累得老上几岁。

      好在谢灵不是一个人,卓瑛时常借着送饭的名义,帮着她盯梢工匠,冷嘉平偶尔也会过来,虽嘴上说懒得多管什么,但谢灵发现她不在的时候,冷嘉平会在账本上帮她算妆修的各项花销。

      谢灵省了一些功夫,便想着谢冷嘉平,但她反而不肯承认,只淡淡道谢灵多想,道谢错了人。

      谢灵见她“傲气”,只觉得心中微暖,也不多问,只承下了这份情。

      宣苹休息了一段时间,缓过来后也加入了监工适宜,谢灵从繁务中暂时脱身,便着手找了几个杂役,帮忙清扫后院的脏污,如此一直到秋日初寒,店铺妆修才渐入尾声。

      “我瞅着你们这里看着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二楼是一式两间的屋宅,从楼梯下去又是单独的后院,有厨房,有马厩,还有一间柴房……”

      卓瑛这些日子来往铺面,对这里的布局已烂熟于心,这便替谢灵与宣苹多想了一层,食指虚点窗外道:

      “不如多做一道营生,把冷热食铺改成可打尖可住宿的客栈,可好?”

      “客栈,如此……也行。”

      谢灵经她这么一启发,若有所思了一阵,接道:“只是这样,我们二人恐怕要劳累一些。”

      “宣苹,你可撑得住?”

      宣苹也没什么好主意,拍拍胸脯让她放心:“我自然撑得住,再说了,做生意哪有租房和妆修累啊。”

      “客栈与旅店不同,咱们还是要以食为重,若能以此经营起来——”

      “我想日后开一间酒楼。”

      卓瑛之言,令谢灵思维一下开阔,她从未考虑过日后要如何安身立命,只是想着眼下好,便足矣。

      可是日后到底要如何呢?

      她与盛天晶不同,并无外出闯荡之心,她必是要留在藕河镇的,也只想留在藕河镇。

      她初时只想着开一间食铺,能养活自己和宣苹就行,但如此,恐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窝居在这二楼小铺之中。

      若为她二人以后着想,她们自然是要住上舒适,开阔一些的屋宅的,最好能有个大一些的院落,能养花种菜,能让猫姐儿四处巡逻,还能架棚攀果,宴请好友,乘凉赏雪。

      这一切,都需要钱,是很丰厚的一笔钱财。

      谢灵从很早之前,就很想有一个家,至今她都未曾忘记这个祈愿。

      只是这几年温暖的记忆,逐渐冲刷了悲惨的过去,让她将之不知不觉埋藏心底。

      现在,也许是时候像那些为各自所求努力的同窗们一样,让这个梦想实现了。

      既然要从食铺改成客栈,原本的名字就要弃用重改,三人商议许久,最终定下了萍水客栈这个名字。

      萍水乃萍水相逢,客栈迎来送往,四海缘分虽多,却浅然尽离。

      诸事收尾,三日后,萍水客栈悬灯挂彩,鸣鞭放炮,喜联高挂,酒水流席,畅贺开张大吉。

      客栈雀小,酒水位副,食汤为正,一日三餐都有各有五六品,外加三品汤水可供择选,不过为了方便厨间周转,菜色都是略赋特色的耳熟家常:

      早食有茉莉清粥、幽米石饭、蘸水笼包、香芝炊饼、三拼小咸菜、四色酱鱼虾;

      午食有肉末茄子,淹辣牛肉面、香炒蛤蜊盘、醋腌生河虾、香煎小黄鱼、凉拌豆腐;

      晚食有辣炒三鲜丝、咸骨烩肉锅、山鲜阳春粉、酸汤滚鱼片、蜜汁莲藕,清炖南瓜盅;

      三品汤水有酸渍红柿蛋花汤、葱花牛肉片清汤、银耳莲子甜汤。

      即便如此,光凭二人操持,加上住宿,要忙的活计还是太过繁重,为了减轻麻烦,也为增添噱头与一家特色,谢灵提议所有素菜一律卖五个铜板,汤水十个铜板,肉菜一律十二个铜板。

      此肉菜比当初她们摆摊时卖的价钱药贵上一些,但有铺面与摆摊又不一样,均价如此,她设的已是最物廉价美的价钱了。

      “素菜价廉,也就算了,可肉菜采买价钱不一,如此算来咱们不是亏了?”

      宣苹实在不解。

      谢灵耐心解释:“咱们觉得亏,食客便是自觉占到了便宜,若有这样的店家,便要多多来吃。”

      “咱们虽是亏了一些,可总体能赚,只是赚的少,但若能以此区分于别家食铺客栈,日后必会收获一批稳定的客流。”

      宣苹恍然,眼泛惊喜:“喔——原来你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二人合计之后,又觉得住宿日费也可如法炮制,先设置一个不会亏损的价钱,再报出一日住宿期间有固定的餐食,除了初次要花钱,之后无论食用多少,都不再另收钱的招牌,这样有心寻价廉住所又囊中羞涩的人们,必然会受吸引前来。

      新业开张,除了眼熟的旧客,一些周边的新客也前来吃个新鲜。

      谢灵与宣苹手艺经过日积月累地磨炼,虽算不上特别好,但做家常菜也够用了。

      开店前半个月,通过打点街食介人上街推销,以及给旧客递消息送惠价、给新客抽签免单、额外送小食等经营策略,一大半旧客虽逐渐离去,但肉眼可见留下了不少,再添一些新客,这初月的流水相较以往便攀升了一大截。

      不过店铺的收支情况与摆摊很不一样,如今所赚虽远高于摆摊,但支出也是摆摊的数倍。

      通常来说,生意红火的店铺流水至少是摆摊的四倍,平均流水则是摆摊的双倍,谢灵每月要支出的铺面租金是十五贯,萍水客栈至少要挣到三十贯,才能维持每月的支出以及下月的食材采买。

      好在客栈除了餐食,还提供住宿,两者叠加,即便生意不算好,也比单独卖餐食赚的钱多,只是辛苦了一些。

      住宿统一定价是二十个铜板,单独一天的餐食是十个铜板,三餐送上若还想吃,无论点哪个菜点多少都不再收费。

      只一点,为了防止浪费,送去的餐食一律要房客吃完才能再取。

      时日如流水,三月悄然而过,不知不觉又到秋末时节。

      上一个秋末,谢灵与宣苹二人一直迷茫不知所然,没想到短短一年过去,她们的日子又过得红红火火,踏实热气了起来。

      人生可真是瞬息万变,一年有一年的新气象呀。

      宣苹忙活完,端着小板凳坐在后院晒太阳,眯着眼睛捧起下巴,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嗷呜——”

      院子里响起一声狼嚎,兀地打断了她的神游。

      宣苹愣了一下,循声望去,目光落到了一位身形高大,举止利落的女子身上。

      她走进院子,先撂下肩膀上的扁担,将两个装满山货的竹篓置于地面,然后吆喝着窜来窜去的两只白狼:

      “威风、雷煞,别闹了。”

      两只体型硕大的白狼本欲探索院内,兴奋地淌着口水,东闻西嗅,但一听到她的呵止,便嘤嘤了两声,蹑着狼爪退到了她身侧。

      呵,好威风的两只狼犬呀!

      宣苹没见过狼,一时还以为这是两只狼犬,但定睛一看,它俩的尾巴是低低垂在股间的……

      “啊,是狼……!”

      宣苹顿时惊吓出声,然后死死捂住嘴巴,往后退了一大步。

      “它们是狼,但是从小被我豢养大的,你不必害怕。”

      “另外,给我开间客房。”

      女子丝毫不觉带两只狼进院子,会给店家造成多大麻烦,只是泰然自若地提出了住宿。

      宣苹还是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应道:“噢、那你的狼,是放在院子里还是……”

      “它们向来跟我通吃同住,也麻烦你给它们准备一份餐食。”

      女子道。

      宣苹有些为难,但左看右看,这两只狼从被女子唤回的那一刻起,都乖巧地蹲在地上,吐着舌头的样子也和家犬无异,她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道:

      “好,你随我来。”

      “我们这里的客房一共有两间,一间是楼上的屋宅,内里比较宽敞亮堂,另一间是靠近厨房的柴房,虽然比较简陋,但我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每日都用驱虫香熏三遍,绝对不会有蚊虫鼠蚁的。”

      女子听到宣苹的话,没多犹豫,便指了柴房的方向:“住柴房要几个铜板?”

      “住楼上客房收二十个铜板,柴房比楼上的客房便宜十个个铜板。”

      宣苹见她爽快,又道:“不过你是新客,可以再便宜两个铜板。”

      “多谢,我没有忌口的东西,餐食随意准备一些就行。”

      女子说罢,两只白狼心有灵犀般,扭头从竹篓里叼出两捆干草,双双送到了宣苹的跟前。

      宣苹有点惊讶,女子冷面道:“这是谢礼,山上晒干的绿枯草,可以泡茶喝。”

      谢灵在厨房忙完一轮,歇息半刻,便准备备晚上的菜品。

      因为上午有早食和中饭,所以繁忙一些,下午则清闲很多。

      她备完便打算上楼好好休息一番,但院子里又来了一位客人,宣苹与客人的对话她听了个差不离,对要准备的餐食心中有数,便忍不住叹了一声,向外唤宣苹道:

      “宣苹,进来帮忙。”

      “哎、”

      宣苹将绿枯草拎进来,给谢灵看:“这草待会我泡一些茶,你喝喝看味道如何?”

      “好,你先帮我生火,我来做几道菜。”

      住宿餐食的价钱低,份量就少一些,但菜品相应多添了几道,这样客人吃起来才会满足。

      既然做饭,谢灵便顺带做了晚饭,咸骨烩肉锅、山鲜阳春粉,这两样一个需要小火慢炖,多炖一些时候也不碍事,另一个的汤底也是越炖越鲜:

      另外再做两道冷盘——蜜汁莲藕、清炖南瓜盅,便成了。

      为了方便熬汤,谢灵和宣苹提早将山菇、水笋、木耳、河土鱼、河土虾晒成干,一部分磨成粉装进料包分次取用,一部分作为汤料熬制。

      咸骨烩肉锅的咸骨也是随取随用的,是用香料腌晒过的猪肋骨,烹煮过后带有一股鲜咸和椒香,佐以同样腌制过的猪肉片,十分下饭可口。

      两道冷盘可以多做一些备着,做起来也方便很多。

      宣苹负责洗削藕,切的时候两头喀嚓一斩,削出两个藕盖,然后往里面灌上生白的糯米,再盖回藕盖,以竹签固定藕身。

      接下来用小锅煮水,加入土制的红糖、黄糖,小火慢炖熬煮着即可。

      清炖南瓜盅的做法要复杂一些,需先将南瓜剖空,瓜肉清煮成粘稠泥状,再根据火候依次加入红枣、土栗、银耳,香仁果,红枣煮的最久,因为要将甜味缓缓渗透进去,银耳要煮的软黏而不碎,土栗则要达到粉糯而不裂,香仁果是增添香气的,最后洒入即可,但也要注意煮熟,不能太过生,这道菜每一步骤的火候把控都很考验厨师的手艺。

      谢灵一口气做了二十盅,想着也够晚上用的了,便让宣苹看着火候,等一轮煮熟出锅,再放生南瓜盅的下锅。

      她则忙活着看顾山鲜阳春粉的汤料锅,以及又架了一口锅,用来熬煮咸骨汤,等着做烩肉锅。

      天色渐暗,繁星浅升,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袅袅的烟雾,无数食物烹煮煎炸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引得路上行人腹中饥肠辘辘,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歇脚,大快朵颐一顿。

      “山鲜阳春粉、咸骨烩肉锅、蜜汁莲藕、清炖南瓜盅,有热菜有冷盘,有米粉有肉汤,还有一碗大米饭,你想怎么搭配着吃都行,还有两大份猪肋骨,是清炖不加盐的,给你的两只狼吃。”

      宣苹将一应餐食送到柴房,还热情介绍了一番。

      柴房收拾的干干净净,地上虽有干草,墙边也堆有木柴,但都排的整齐,另一边则放置了木床、木桌还有木柜,木床还有厚厚的青色帷幔作遮挡,如今是秋寒之季,置身于这一方小天地中,便丝毫也感受不到寒凉之意了。

      两只白狼都很听话,一边一只侧卧在床榻边,此时正亮着两双狼眸,盯住宣苹仔仔细细地打量。

      宣苹被盯地有点发憷,总归那是两只狼,她还是不敢靠近,放下餐盘便往后退:

      “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女子并不意外,见她离开,才招呼着两只白狼上前:

      “吃吧。”

      “嗷呜!”

      “嗷呜!”

      威风、雷煞听到命令,高兴地嗷呜两声,就绕到桌子下面,眼见女子将两份猪肋骨放在地上,它们立即一拥而上,哼哧哼哧拱着肋骨吃了起来。

      女子则端起山鲜阳春粉,拿着筷子挟起一大撮,呲溜吃了进去。

      阳春粉吃起来柔滑有韧劲,每一根都沾上了满满的糖汁,因是各类山珍熬制,风味异常鲜美,虽不是一口惊艳,但一吃起来便让人想要一口接着一口,等到回过神来,女子碗中的阳春粉已然一根不剩,而山珍鲜汤也被饮了大半,只余一些难以夹取的汤料还沉在碗底。

      女子眉间略含不满,又有一丝遗憾,犹豫半刻,用汤勺将汤料舀起来一一吃尽,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碗。

      咸骨烩肉锅也是鲜咸口,但用香料腌制过,有山椒的麻辣与清香,又是一番独特的风味,而裹了淀粉腌制的猪肉片,切成薄片在其中煮熟,既有咸香麻辣的滋味,又嫩滑可口,与老韧的咸猪肋骨口感大不相同,一道菜如吃两道,再配上米饭,倒也不会乏味。

      蜜汁莲藕与清炖南瓜盅,饭前饭后吃都可,女子的日常饮食没有那么讲究,顾着吃主食,一时忘了还有这两道甜点,于是落到了最后才品尝。

      蜜汁莲藕沁甜软糯,因是冷下来的,冰冰凉凉,但也不过分寒口,很适合吃了热食后用来给嘴巴降降温,清炖南瓜盅则更适合用来清口,南瓜肉已煮成泥状,凉却后微微凝固,压下了红枣的甜,女子舀上一口,初尝起来只觉得南瓜泥清甜无比,但回甘却是越发的浓郁。

      女子不喜甜,便挖了银耳,土栗,香仁果解甜,这三样都是甜而又淡的,虽是甜品但有红枣衬托,便成了解腻的良药。

      土栗在女子口中,更凸显粉糯的口感,偶尔迸出丝丝清甜,银耳则软黏如琼脂,染甜却又不甜,多吃几口便涮清了先前的腻味。

      一顿饱餐,女子浑身热气腾腾,渐生困意,简单洗漱完便安歇了下来。

      次日,女子出门有事,宣苹见她似是出去卖山货了,因为她是挑着两只竹篓走的,但又不像,因为她回来竹篓还是满满当当。

      宣苹有些好奇,便凑近了去瞧,见竹篓里装的都是一些镇上常见的布料、吃食,又有些不解:

      她卖了山货怎么不换成钱,反倒去装这些东西?

      “你看什么?”

      女子意识到她的打量,冷冷开口。

      宣苹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连摆手解释: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就是看看你带了什么回来。”

      “就是一些吃的和用的。”

      女子也不遮掩,神色未变,想来方才只是冷面,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宣苹这才放下心,有意提醒她一句:

      “我看你是外来人,也是第一次来我们藕河镇吧,下次若是想买东西,可以跟我说,哪家卖什么实惠又耐用的东西,我都门清的。”

      女子闻言,沉吟稍刻,应道:“好,我要买的东西还有很多,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放心,我会付你酬劳的。”

      女子在萍水客栈又住了半月,半月里,谢灵与宣苹也跟她熟络了一些,在一次女子吃的心满意足,偶尔吐露真心时,才得知她是汲浪山里以游猎为生的山女,同她一起隐居深山的还有一些族女,她们世世代代繁衍栖息于深山,上一次出现已是十年前,而且并不喜高调行事,一旦现身只道是附近乡郊的猎户,所以难怪镇上人大多并不知晓她们的来路。

      也只有少数中得她们心意的人,才能多亲近一些。

      谢灵与宣苹也是得了巧儿,女子别的不爱,只爱这一口吃的,因此才下山来寻觅,二人得知,便带她游览整个藕河镇,吃遍了蓬籽窝,一趟下来,女子撂下手中汤水见底的碗筷,忽然正色道:

      “此番要购置的东西都已齐全,我也在此逗留许久,该看该吃的都已看完吃完,是时候该回去了。”

      “还有,既然你们已经告诉我名字,我也应该如实告知,我叫山岚。”

      谢灵没想到她最后会说出自己的名字,想来她是真的把自己和宣苹当作朋友了,便也衷心道别:

      “山岚,那我便在此拜别了,日后若是有空,可下山来玩,我们给你食宿全免。”

      宣苹这些日子,已从害怕她的威风雷煞,变得十分喜爱它们两只了,所以很舍不得山岚走,便挽留道:

      “山岚,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反正藕河镇就在汲浪山附近,以后你常常下来也很方便吧?”

      “我……”

      山岚似乎是习惯了深山里的生活,只把这次下山当作唯一一次外行,竟一下被宣苹问住了。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去给你准备点路上吃的干粮,还有两只狼的肉干。”

      谢灵适时打断了宣苹的话。

      送走山岚,又到了残阳沉之时。

      新的旅客也来到了萍水客栈。

      是两位外来的女子,她们只是寻常找个住处,第二日便要启程去京都游玩。

      藕河镇的旅客多是如此,匆匆而来,匆匆离去,也正应了萍水客栈的名字。

      接下来的日子如流水般,越过越快,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季。

      冬季临近过新年,因各家各户年货充足,又大雪连绵,大多数人都待在家中,出来吃饭的少了许多。

      来往藕河镇的旅客也大幅锐减,萍水客栈一下生意冷清起来,流水直接砍了半。

      谢灵打着算盘,扣除店内必要的支出,发现三月来的纯盈余只有十五贯。

      “……这还不如我们摆摊的时候赚得多啊。”

      宣苹眉毛拧成了八字,一手攥住几枚铜板,然后泄气地松开,任凭铜板叮铃哐啷——坠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

      “摆摊卖的都是便宜的小吃早食,自然好卖一些,况且也无需租金,跟开客栈的情况差太多了。”

      谢灵对此早有预料,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们手头的钱足够撑个一年半载的,现在叹气还为时尚早。”

      “唉,是不是我们店的特色还不够响亮?要不要再雇一些介人去宣扬宣扬?”

      宣苹单手托腮,头朝着手心一歪,眉头还是难以舒展。

      “这个,再说吧,若是过年之后生意还不见起色,我们再试试。”

      谢灵也不清楚这次生意冷清是过年的缘故,还是客栈本身的经营问题,若说是新年影响,可别的食铺客栈流水依旧稳定,有的还因年节亲人相聚宴请,生意更加火热了。

      莫非……

      谢灵心怀疑虑,为了确定,重新把周围食铺、客栈,乃至酒楼都考察了一遍。

      一番逛食下来,她仔仔细细品尝,见识过了各家专营的特色,从大一些的客栈酒楼匠心独具的妆修、到小一些的食铺的秘制美食,这才意识到,她所谓的客栈特色,跟这些比起来还是太薄弱了。

      经营客栈,果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冬季伴随着烟花爆竹,变得热闹十足,谢灵与宣苹也关了铺面,各回各家过年了。

      和卓瑛、冷嘉平在雨草旅院小住了几日,谢灵心情舒缓轻松了一些,不再纠结着客栈经营的事。

      她想的是,既然目前无法经营出客栈的特色,那就先维持目前的策略,因为只要卖的东西物美价廉,加之住宿也低廉,肯定能吸引来一些囊中羞涩的旅客。

      短时间内,最低限度维持客栈经营应该是没问题的。

      冬去春又来,一转眼便到了踏青春游的好时节。

      许多旅客来到京都郊外的波云山踏青,被借道的藕河镇人流济济,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萍水客栈的盈余也恢复到了去年秋末时节,但还是未见起色。

      不过如谢灵所想的一点是,低廉的住宿费的确能吸引来一些固定的旅客,她们都是藕河镇附近的乡郊人士,来自各个不同的村子,偶尔会为了讨生活进镇贩卖一些鸡鸭鹅猪、蔬菜水果等农作物。

      又因进镇的牛车都是借乘,有的人能约着人一同回村,有的人则来回都是步行,怕来一趟转赚不够辛苦费,少不得要多待几日,这几日的夜晚就只能歇在镇子里。

      原本这些人都会择旅院而住,因为客栈住宿更贵,但谢灵这里住宿餐食便宜不限量不说,光是有个马圈就方便很多,可以赶着猪崽牛犊进来歇息,不必怕栓在外头淋了晒了它们,弄得病恹恹卖不出好价钱。

      宣苹闲着无聊,就喜欢找人唠嗑,一来二去,与这些农妇阿姊也交谈甚欢。

      农妇阿姊饭量都大,萍水客栈的菜做的又都不错,她们每每都忍不住吃上好几餐,还会带一些回去给孩子解馋。

      但长时间如此,又觉得不好意思,她们便合计着留下一些新鲜的蔬果之类,既可以聊表感谢,也好跟家中交代,不至于被苛责。

      谢灵和宣苹收到这些瓜果蔬菜,便直接用来做了菜,起初是自己做些小菜吃,后来农村阿姊们来久了,也会带些腌渍的山珍八宝和酿的酒来卖。

      谢灵尝了一些,觉得与镇中腌渍做法的菜品,虽然没有太大区别,但或许是所用食材皆取自山野,其味天然有一股幽清香气。

      配合着腌渍汁水的酸辣,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姊,这些山珍八宝,可是春夏秋冬四季都可产出的?”

      谢灵若有所思,端着碗筷问道。

      农妇阿姊挑着筷子,笑眯眯又夹了一撮山豆给她:“山中所产的野味每一季的都不一样,老人有言,花开花落,叶生叶死,咱们农家人就是靠山吃山,有什么就做什么,可随不了自个的心意啊。”

      “不过这夜香花,倒是咱们那块独有的一种野花,碾碎它的汁液混到这腌渍盐水里,那清香的气味便会染进去,吃起来唇齿留香的很呢。”

      “刘三妹,你又大嘴巴了不是?”

      蹲在一旁的农妇见她倒豆子似的将腌渍秘方往外倒,不由得恼声埋怨她,冲她甩着筷子什么也不顾了:

      “你这么一说,咱们以后还怎么卖腌渍小菜,这可是咱们村里老人流传下来的秘方,你倒好,张口就让外人全知道了!”

      “你跟我嚷嚷什么……这两位小妹又不是坏人,哪能像你说的一听到秘方……就起什么坏心思……”

      刘三妹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忽然醒悟,一下气懦,但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想说自己没有看错人,但却越说越气短。

      最后忍不住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谢灵二人,祈求她们帮忙回个话。

      谢灵忍不住笑出声,宣苹见状,也哈哈哈笑了起来,摆摆手让她们安心:

      “阿姊们,放心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盗窃你们的秘方的!”

      “若是日后阿姊们发现萍水客栈擅用了这个秘方,尽可以过来闹,让客栈的名声彻底臭掉。”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她这人就是脾气躁,一点就着,不是真想找你们麻烦。”

      刘三妹见她们二人如此坦荡,心下顿安,腰杆也直了起来,连忙替王桂芬打圆场。

      王桂芬闻言收敛了脸上的疑色,虽佯装镇定,但毕竟是她无凭无据指责店家,还是泄露了一丝愧色。

      谢灵见状,顺势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的确中意这山珍八宝,但不是想抢你们的秘方,也不是想买断,而是想转售。”

      “这样既省去了制作的麻烦,也可为客栈多添一道特色小菜,吸引新客。”

      “而二位阿姊,更可以省去单独售卖的麻烦,直接拿钱岂不是更轻松?”

      “哎?这倒是个好主意。”

      刘三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连忙用筷子去捅王桂芬,“桂芬,我觉得成,你觉得行不?”

      “往常我们都是卖菜时,三不五时带一些来配馒头吃的,从没想过卖给店家。”

      “也没想过有人能瞧得上这么一个小咸菜。”

      王桂芬显然已经心动了,但她心眼多,会拿主意,听了谢灵的话,忍不住就想多去几家客栈酒楼,看看别家能给什么价,货比三家后再做决定。

      虽然对不起谢灵的好意,但她们农家人,累死累活就是为了多赚一口吃的,只要给的钱够多,那她就只能先认钱了。

      “这样吧,我们回去先商量商量,等下次来再告诉你们能不能卖。”

      王桂芬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不过一会拉着刘三妹出了院门。

      宣苹没想到她们二人还要商量以后才肯卖:“就是一个小咸菜,她们怎么还要商量?”

      “或许是想看看别家买不买?”

      谢灵一下猜中了她们的想法。

      宣苹啊了一声,也回过神来急了:“那我现在去拦住她们,别家要买,万一是酒楼,那肯定比我们出价要高啊!”

      “没事,别家都稳定经营很多年了,大概不会收这种来路不明的小菜,卖不了多少钱不说,若有问题还会损失口碑,不值当,最重要的是,它们都自有一套经营策略,用什么凉菜配什么主菜,再到茶水酒饮,这些都一一定好,非反复斟酌,是不容更换添减的。”

      谢灵按住她,分析道。

      “对哦,不对、那我们卖的话,要给人吃出问题可怎么办?”

      宣苹才冷静,又被她吓了一吓。

      “这个不必担心,每次送来之前,我们都可以尝过再收。”

      谢灵又道:“品尝这一步,还要确定菜品味道的稳定,若水平差别太大,也是不能收的。”

      “这些话我方才还不太方便说,但既然她们货比三家,有心在先,到时候这些就事论事的冷话,便好说多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