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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鸾凤铜镜 ...

  •   2019年11月,南京。

      王卿安正在排队买方糕,收到所里的实习生梁冉打来的电话。

      “安姐,刚刚文物局给的电话,雨花台机场路那边挖出东西了,好像挺重要的,发掘执照直接批下了,通知去进行抢救性发掘,院长叫你现在回来,准备过去。”

      王卿安看了眼前面的队,只剩下两三个人了。

      “好。”王卿安挂了电话,随即离开了队伍。

      王卿安回到研究所里时,所有人都在忙碌地做出发准备。半个小时后,所里出了两辆车,赶往施工现场。

      路上陈教授告诉大家,据传来的照片看,下面是以青砖为主体的地下建筑,看样子规格不小。

      出了市区,车子越走越偏,驶上了一条水泥小路。

      深秋季节,郊外有些荒凉,放眼望去,只有枯黄的狗尾巴草在招摇。

      车子停在一个建筑工地前,因为挖出了东西,施工已经停了,工地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工人在刷手机或打牌。

      见他们下车了,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小跑过来。

      确认身份后,工头领着他们一行人往远处的挖掘机走去。

      路不太平整,坑坑洼洼的,加之昨天下过雨,打软了泥巴,一行人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

      到了停着的挖掘机前,不用工头指,陈教授就走到了洞口前。

      透过打破的洞口隐约可以看见下面有一座砖室墓葬。

      王卿安在一旁蹲下,带上手套,摸了摸被翻出来的砖。

      “确实是青砖。”

      确认是古墓后,现场所有的考古人员便开始忙活,经过一个上午的清理挖掘,洞口处的砖建完全显露出来,横一层砖竖一层砖,共三组六层砖,交替排列。

      三券三伏,这是典型的明代高等级墓葬的砌法。

      陈教授很是惊喜,他正是明史专家。已是晌午时分,他招呼大家把手头的活放一放,先吃饭。

      所有人都在脱手套摘口罩时,王卿安还在一旁用小刷子清理砖壁上的积土,陈教授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说:“先别忙活了,先吃饭。”

      王卿安下手,点了点头。

      坐在马扎上吃盒饭时,梁冉发现王卿安面色不愉,她知道王卿安下午有场相亲,现在这情形肯定是去不了,安慰到:“我刚听陈教授说,今天到六点结束,收拾收拾,差不多八点多就可以回到市里了。”

      “不是。”王卿安轻轻吐出两个字,若有所思。

      “嗯?”梁冉疑惑。

      “没事。”王卿安不想解释。

      王卿安当然不是在担心相亲的事,她能给躲过去,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在路上时大家在猜测是哪个朝代的墓,她下意识觉得是明代墓。

      结果真的是。

      而且,她从看到洞口处的墓砖时起,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吃完饭小作休息后发掘工作继续进行。

      下午时先寻找了墓圹,墓圹是建筑墓室前挖的土坑,砖室墓就建在挖好的土坑里,后续填埋,用的即是之前从土坑里挖出来的土。因为填土时不同土层的土会混合在一起,所以它的土质土色会和生土有所区别。

      确定墓圹范围后,众人通过墓室和墓道的相对位置推断出了墓道的方位。接着就是既费时又费力的墓道清理工作了。

      墓道呈台阶式,残长近十米,清理完毕,到达砖室前的土坑,已经是三天后了。

      砖室由封门墙、前室、过道门和后室组成,建筑施工挖开的地方,正是连接墓坑和砖室的封门墙。

      按照明代墓葬的习惯,墓志一般会嵌在封门墙里。介于封门墙已经被破坏掉了,考古队决定先寻找墓志。

      墓志如众人所料,砌在一侧封门墙里,是一合墓志,志盖和志底相对,用铁条加固。

      卸下铁条后,众人大吃一惊,本该记述墓主人生平的志底上空空如也,志盖上的文字,也被破坏掉了,只能辨别出第一个字是“鄧”字。

      这种情况很特殊,饶是陈教授,也是闻所未闻。

      志底上不该没有文字,志盖上的文字也不该被破坏掉。纵是后代有盗墓贼光临,挖到了墓志,也不会去蓄意破坏墓盖上的文字。

      况且这墓志好端端地砌在墙里,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墓盖在封上前,就已经被毁坏了。

      “盗洞!”

      王卿安本在蹙着眉反反复复地看墓志,听到秦冉的声音后赶到前室去,顺着秦冉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前室顶部有一个圆形的洞口。

      王卿安心里有些许失落,这意味着许多珍贵的文物早已被不知道哪朝那代的盗墓贼盗走了。

      陈教授也赶来了,悲怆的神情在他的脸上显而易见。

      王卿安看着年过半百的陈教授露出小孩子气球飞了的表情,道:“先到后室看看吧,棺椁尸骸总不会被盗走。”

      陈教授用袖口蹭了蹭鬓角的汗,提提套在腿脚上的防水鞋套,往后室走去。

      “造孽啊!”陈教授看着空空荡荡的后室,心痛万分。

      除了过道门所在的那面墙,后室的其他三道墙上都打有壁龛,但三个壁龛里都是空无一物。

      棺床上也不见棺椁的踪迹。

      王卿安看到此景,喃喃到:“怎么会……”

      陈教授回头看向王卿安,无可奈何地说:“南京的土酸,地下水位又高,棺椁和尸骸应该都被腐蚀分化掉了。翻翻积土吧,里面应该还有点东西。”

      王卿安点点头,转身打算出去拿工具,发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蹲下一看,稀泥般的积土里半隐着个圆形的金属物品。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擦掉物品表面的泥垢,发现这是面铜镜。

      “让我看看!”陈教授也蹲了下来,迫切地向王卿安伸出手。

      铜镜背面的纹理里积满了泥土,正面也被泥水照住了。

      陈教授接过铜镜后抱孙子般抱着铜镜出去了。

      蒸馏水冲刷、竹木针清理后,铜镜表面的附着物全部褪去。

      镜面已经昏花不清了,但背面的雕刻还清晰可辨。

      “这是好东西啊,盗墓贼怎么没给拿走?”

      “这得是皇族才能用的东西吧!”

      众人围着铜镜你一言我一语,都想多看两眼。

      王卿安还留在后室,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棺床的四周是用条石砌成的须弥座。墓室里的须弥座的四角一般会雕刻卷云纹等纹饰,但这个须弥座上雕刻的花纹,王卿安怎么也辨别不出来这是什么。

      有点像莲花,但若是莲花的花,花朵太窄了,还有点像百合,但若是百合的话,花尖太收了。

      蓦然,王卿安想起了什么,她取掉手套,掏出手机来翻相册。

      夏天时,王卿安去苏州赏了三花,茉莉、白兰和玳玳。

      是白兰!底座上雕的是白兰花!

      王卿安想到一个人,明朝崇和时期和绥宁时期的权珰,邓铎。

      《大明实录》中记载,邓铎崇佛,尤喜白兰,在南京当政期间,全城遍植白兰。

      联想到墓盖上的“鄧”字,难道这座墓的主人,是邓铎?

      但王卿安记得,邓铎最后是战死在了疆陲。

      邓铎是内书堂出生,死后若没有就近葬于边镇,也应该是拉回北京安葬啊。

      他的墓不应该出现在南京。

      况且从刚刚出土的铜镜看,墓主人应该是名女性。

      王卿安边想边走出了墓室,可能是想得太入迷了,她在墓道的最后一个台阶处崴了一下,一只腿跪到了台阶上。

      梁冉看到后赶忙上前来扶起王卿安,说:“安姐,快休息会儿,来看看铜镜,已经清理出来了。陈教授说,这是鸾凤纹铜镜,在明代,只有王公贵族女子才能用呢。”

      听到鸾凤纹三个字,王卿安膝盖上的泥都不顾,跑了起来。

      “诶,安姐,小心点儿!”梁冉喊到。

      “给我看看。”王卿安推开人群,挤到中间去。

      陈教授正在封装铜镜,说话间,他已经把裹起来的铜镜放到了纸盒里。

      “先带回所里。”陈教授说。

      其他考古人员还从前室和后室的积土里翻找出了铜钱状金冥币、玉串珠、金饰件、琉璃瓦等物。样式繁复做工精美的镂空金饰件,也证明了墓主人是名女性。

      天色已黑,今天的考古工作到此结束,众人收拾好考古工具和出土的陪葬品后,驱车回到了市里。

      晚上十一点中,秦淮区南京考古研究所。

      王卿安挎着个帆布包,用手机屏幕照亮,轻手轻脚地走在过道里。

      “咔嚓。”她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门,是陈教授的办公室。

      所里其实有一间房间,是专门用来存放暂时还没有移交给文物局的出土文物的。

      只是那间房间几年都用不上一次,所以被闲置了,里面的蜘蛛网都不知道有多厚。

      今天出土的几个小物件,都放在陈教授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空调还在运作,温度调得很低,以便文物保存。

      王卿安打了个阿嚏,她坐到陈教授的办公椅上,拉拉抽屉,发现锁了。

      正打算取头卡,“哒”一声,抽屉被拉出来了。

      “我怀疑这桌子比我年纪还大。”王卿安自言自语。

      所里的研究资金不太充裕,王卿安的办公室的墙漆脱落,都是她自己买白腻子补的。

      王卿安取出抽屉里的盒子,放到桌子上。

      她把手机灯打开,手机放到陈教授的玻璃保温杯上,从自己包里里掏出一枚铜镜。

      铜镜经岁月侵蚀,镜面已经模糊得不能成像了,青铜的镜框和镜背也斑驳不堪,但仍能辨别出镜背上的图案。

      镜背的正中央是一枚银锭形镜纽,两侧是鸾凤起舞图案的浮雕。镜纽上下各有牌记,上有篆书铭文“崇和十四年造”,下有楷书铭文“命字陆号”。

      王卿安把镜子放到一边,打开盒子。

      一层又一层的包裹揭开后,王卿安看到了铜镜完整的模样。

      “怎么会……”

      一模一样!

      根据史料记载,这种铜镜应该是由皇家工匠制造,专门赏赐给贵族女子使用的。

      “崇和十四年”是铜镜制造的时间,“命字陆号”是铜镜的标号。

      时间标识一样可以理解,这说明两枚铜镜是同一年生产的。

      但标号一样——这是不应该存在的。

      标号就是用来区分物品的,没有重复的道理。

      王卿安盯着镜背看了许久,她左手揉着眼睛,右手转动手腕,缓缓将镜面扭过来。

      睁眼,她看见自己的脸清晰地显现在铜镜中。

      镜如新磨。

      王卿安大吃一惊,她下意识将铜镜扣到桌面上。

      两枚铜镜镜面相和。

      灼眼的白光从相贴着的镜面中一泄而出,炽白强烈的光耀让人睁不开眼睛。

      白光扩散得极快,短短几秒钟,几乎要湮灭整个房间,

      王卿安捂着眼睛,想要往外跑,刚起身没走几步,不知道磕到了什么,摔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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