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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梦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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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一在弦儿那句无关身份的对白后，鼓起勇气，想要去找齐光说出来，说出自己的身份，说出自己的过往，甚至他都想要告诉齐光，言诺的故事了，只是到了门前，看见门里皱紧眉头的齐光，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该怎么告诉齐光，自己是乐妓，自己已经被当朝宰相之子蹂躏过整整一周；自己最亲近的人，是因为服侍而被折磨致死，而自己又该怎么解释，那首能让齐光与胡一见面的《月落参横》，纪念的是一个妓女的过去？
胡一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显得可怜无比——才能，让齐光不抛弃自己。
不因为这个见不得人的身份，抛弃自己。
胡一不知道，她只能看着齐光面前摇晃烛火里透出来的扭曲的世界，就只是看着。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直到门内传出来一阵一阵的抽泣声，胡一以为是自己在没有意识的时候放声哭了一回。
抹抹眼角，却干涸的没有一滴水。
胡一意识到是齐光在哭，一抽一抽的呼吸声一遍一遍的敲打着胡一，眼前的空气变得稀碎散落，胡一的口鼻突然找不到任何气体了，跪坐在地上，试图寻找着空气里破灭的氧气，于是变得一抽一抽，眼角憋出眼泪，双手向上划拉着，想要抓住那一缕一毫的空气。
却无用。
无用。
胡一捶打着自己的胸膛，以此来让自己能够吸入更加多的气体，以此来让气体能够听到那股空荡的声音，好让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让血液流淌。
但是只有痛，和窒息。
胡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耳边清晰的声音变得模糊，模糊到她已经分辨不出弦儿和齐光的声音了，模糊到耳边竟隐隐约约的传来那《月落参横》的乐声，模糊到胡一好像听见了，是谁在说：“娃啊娃啊，娘亲对不起你。”
胡一感觉到，自己被别人拥在怀里，一股又一股的温热从身体里涌出，眼前被打散的稀疏空气被一条温热细流串了起来，胡一睁开双眼，感受着齐光的心跳。
带着血液一遍一遍冲击着胡一的耳朵，胡一的世界里，只有这股声音穿过。
紧接着，进入耳畔的，是温柔儿郎的小声呢喃：“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言语中的急促逗得胡一发笑，胡一涕泗横流的在齐光怀里绽开了一个笑容。
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好，我跟你回家。”
齐光把头埋在胡一的脖颈，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抱着，直到烈日当头，骄阳似火，把木质地板晒出了檀木香味，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齐光打理着府外的事物，而胡一在府内忙里忙外的整理着该带过去的东西，夕阳西下，两人才能在院中歇息，胡一瞧着齐光额头鬓角的汗，嘴角含笑的举起袖子，轻轻擦干那颗晶莹汗水。
齐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此时的胡一，与齐光靠的是那样近，那样近，近到齐光的心跳不小心漏了几拍，近到齐光深蓝服饰上的薄纱在胡一温暖气息中轻轻飘遥，近到齐光都能看见胡一嘴唇上的斑驳细纹。
近到齐光有这么一瞬间，想悄悄地把胡一搂在怀里，然后轻轻的在那红彤彤的嘴唇上留下自己的温度。
俯下身，胡一却抬起了头。
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见过阳光明媚的胡一了，眼里含笑，借着彩霞染红了齐光的整片世界，胡一在里面悠然的舞蹈，载着自己的心，一路飘向远方，金光闪闪的远方。
胡一却怔住了双眼，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好像一抬眼，就能看见永生的幸福。
这么近、这么近的距离……
胡一还在脑海中留存下齐光这副模样，齐光毫无征兆的含住自己的双唇。
胡一只感受得到那股流入心尖的温热在体内荡漾，一层一层的涟漪抚摸过胡一的身体，她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
齐光回过神来之后，胡一已经伸着身体围上自己的身体了，齐光感受到的爱意，是夕阳下隐匿起来的光芒，是星光照亮整个夜空，是鸟鸣奏响整片寂静森林，是胡一倾泻出来毫不掩饰的幸福。
齐光愈发用力，愈发沉沦，愈发不舍分离。
直到身体上起了某种生理欲望反应，齐光渐渐地意识到些什么，才赶紧把胡一从怀里拉出来。
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胡一，疲惫的双眼里透出的欲望让胡一沉醉。
与宰相之子的欲望不同，胡一在齐光的眼里看见的，是布满星光神采奕奕的自己，是趁着月光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自己，是湖面上沉浸音乐陶醉的自己，是烛火里摇晃却温暖的自己……全是自己。
齐光的眼神里只有自己。
胡一双脚跨过齐光的身体，俯视着齐光，捧着他的脸颊，狠狠的亲了下去。
齐光把胡一抱起来，放在床榻上，抚摸着她的发丝，烛火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齐光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俯身轻轻的亲过胡一的额角，胡一闭上的眉眼，胡一的脸颊，最后在双唇上，轻轻的摩挲。
那晚的月光里，不仅仅留了一盏烛火飘摇，还有满地星光为伴。
清晨的鸟鸣，随着光芒透进房间的每个角落，床上的人儿已经换了好几种方式拥抱，却不想从床上起身。
胡一抬手，轻轻摸过齐光的额角碎发，摸过他垂下的睫毛，摸过那副美人骨，摸过微微粗糙的下巴，齐光偷摸摸的睁开了双眼，看着胡一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齐光忍不住又在胡一的唇上亲了一下。
胡一转过身，害羞的捂住脸颊，齐光却笑的与早晨阳光一样灿烂。
齐光借着光滑被子，往前轻轻蹭了一蹭，趁着胡一纤细腰身的空隙，将手轻轻环抱住胡一，感受着怀里小人一动一动的心跳与呼吸。
这是属于他们的瞬间。
就连空气里的尘埃都要暂停，为他们定格瞬间。
“哐、哐……”木质的门框敲响了警钟，空气里一颗一颗的尘埃瞬间落下，一粒一粒的，向安静的早晨砸去，向他们紧闭着双眼里的静谧世界里砸去。
一粒一粒的，穿破每一帧他们的想象。
带给他们最痛苦的一击。
胡一的心被这阵阵敲门声响的心慌，从床边坐起，紧了紧握着齐光的手，下了床，穿上了外衣，逆着光，走向那扇门。
她不知道那句“带她回家”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她不知道此刻这扇门后站着的弦儿身影，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打击，她也不知道，这灿烂天光下埋伏着，到底是什么。
可是就像那扇藏着枯萎的言诺的门，刘妈妈打开了它，胡一才能面对她，才能写出那首《月落参横》，才能遇见齐光。
现在的胡一，好像不太畏惧面对了。
她把后背留给了最爱的人。
她知道，他会护她的。
一定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