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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三十三、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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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白云梦突如其来的问题,醺玄淡定答道:“我好歹活了一千年,虽然睡着比醒着的时间长,可也清醒过几回,认识一个留名青史的名人有什么稀奇的。”
“我觉得挺稀奇。”白云梦撇嘴,“梁朝距离现代有好几百年,猫的记忆这么好,能记一个不熟的人这么久?”
醺玄白他一眼:“那是因为我见过他不久就又陷入沉睡了啊。他对我来说就是个睡前见过一面,睡醒了没隔多久再次见到的大名人,我能记住不是很正常?”
白云梦还想再杠,被醺玄一爪子挥嘴唇上堵了回去。
“打住,这个话题结束了,我们换个有营养的话题。”
“……啧。”
白云梦握住他的爪子,有点不爽地捏捏他的肉垫,才不情不愿地道:“咱们现在也算站稳脚跟,是时候开始找楚春絮的女儿。你打算从哪儿入手?”
醺玄道:“出发前,楚春絮不是给了你一只长命锁?拿出来给我看看。”
白云梦往袖子里一掏,掌心摊开,一枚古朴的铜制长命锁静静沐浴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临别时,楚春絮将她母亲留给她女儿的长命锁交给白云梦,说长命锁中藏着她女儿的命格,等到了地方,醺玄就会知道具体如何做。
白云梦听不懂,但他看着醺玄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也不急着问个明白。
醺玄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穆地将爪子搭上长命锁,玄猫天赋能力“本源窥探”霎时自发运转,透过冰冷的黄铜,窥见时间长河的一角,以及那处角落里某道身影的命运。
“本源窥探”的威力取决于被窥探者的本质,命格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直接与其一生的命运挂钩,能看到的东西自然非常多。
然而看到的越多,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
醺玄拼尽全力深入命格主人的一生经历,从庞杂的流光碎片里寻找着她幼年的行踪。
愈是找寻,醺玄消耗的力量就愈多,脱力的痛苦伴随着烧灼的热痛一并侵蚀他的躯壳,他疼得浑身颤抖,牙齿抖动着磕出嗑嗑声响。
白云梦脸色一变,厉声道:“快停下!”
一边说,他一边要缩手,将长命锁从醺玄爪子底下抽离。
可醺玄的动作更快,爪垫一紧,便卷走了长命锁,蜷起身体把它藏到了肚皮下。
白云梦给他气笑了。
“为了张相亲笔的两个字,你命都不要了是吧?”
醺玄痛得心悸耳鸣,想反驳,可寻找行迹正到了最要紧处,只得咬着牙忍住,然后加大力度。
终于!在“轰隆”一声重物坍塌的巨响后,醺玄“眼”前豁然开朗,洪流一般涌入“眼”底的光照亮他寻觅之途的尽头,那是一个小小的竹编摇篮,里面躺着个女婴。
女婴身穿百家布缝制的衣物,蜷着的小手里攥着一串菩提子手链,睡得香甜。
一位刚洗完衣服的妇人路过,爱怜地摸摸她的脸蛋,然后小心提起篮子,朝某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的尽处是一座华美的私人园林的后门,门上的匾额被紫藤花挡住,只露出半个字,隐约能看出是“张”。
白云梦冷着脸,想尽办法都没能拉开醺玄的四肢,正要抛弃温柔来硬的,醺玄便突然“喵”了好大一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样?没事吧?”
白云梦吓得心脏差点破胸而出,可看到他醒了,还是第一时间询问他的状况。
“喵……没事。”
醺玄摇摇头,大口大口地喘了会儿气,好容易心率正常了,一种强烈的虚弱感又后知后觉翻涌上来,让他脑袋一沉,直接趴到白云梦手臂上。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也发生了显著变化。
白云梦原本十分担心,托着他软趴趴的身子还想训他两句。但话没出口,就盯着他的脑壳神色古怪,半个字都说不了了。
醺玄缓了几秒,一抬眼发现他的表情一言难尽,连忙问:“怎么了?”
“……”
白云梦动了动嘴唇,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在后边忙活的宁宇便因为听见他大喊的动静匆匆走了出来,边走边问:“醺玄方才为何叫成那样?是临街的狗子过来撩架了……吗?”
尾音怪异地上扬,宁宇脚步顿住,看着醺玄眨眨眼,再眨眨眼,欲言又止,甚至想笑:“你……”
醺玄瞪了瞪眼睛,意识到自己身上出了问题,于是忙拿白云梦的双眼当镜子,仔细端详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一端详,可不得了!他当即又发出了一声充满磁性的猫叫:
“喵呜哇啦!——”
白云梦、宁宇:“噗。”
片刻后,柜台抽屉里多了只猫。
醺玄的体型正好塞满整个抽屉,长长的毛发从边沿溢出来,还是那么光泽明亮,油光水滑。
而他埋进前爪里的脑袋,中间却有一大块毛白了,这一片白毛放在头顶,视觉效果相当于秃了一块,仿佛他还没老,就已经有了地中海式时髦发型。
谢谢你,我天打雷劈的天赋技能。
今天我就要跟你同归于尽!
醺玄想着,以一种要把自己憋死的力度将头塞到了肚子底下。
白云梦已经狂笑了三分钟,宁宇也以袖掩面笑个不停。醺玄恶狠狠地瞪了他们好几眼,换来的却不是他们的收敛,而是变本加厉的笑声。
终于,恼羞成怒胜过了单纯的害羞,醺玄弹射起跳,一爪子糊在白云梦脸上,留下个红红的梅花爪印。
白云梦的笑声是憋回去了,宁宇笑得更大声了。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白云梦脸痛牙也痛,赶紧搂住还要补刀的醺玄,安抚地揉搓他背上炸起的毛,顺便给他找补:“我就让你别乱碰我的东西嘛,看,这不打翻了我画画用的色粉,颜色沾上去弄不掉了?”
醺玄“啊呜”一下啃住他的手腕,尖尖的牙齿抵着他突突跳动的脉搏,泄愤,但并不用力。
“原来是打翻了色粉啊,我说怎么头顶白了一大块。”宁宇说着,又低低地轻笑一阵,没有怀疑白云梦随口找的理由,“这东西多久才能洗掉?总这么顶着……哈哈哈……咳,也不是办法。”
白云梦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不好洗。老板,这段时间就先不要让他当咱们店里的招财猫了,等颜色褪掉再说吧。”
“好。”
宁宇笑着点头,伸手揉了揉醺玄软软的脸蛋:“别生气了,中午我让楚哥给你做烤鱼吃,弥补你受伤的心灵。”
说完,他大笑着回了后院。
“……”
醺玄脸气得鼓圆,像只黑白相间的小河豚。
“猫老大,消消气。”白云梦眯着眼睛笑,眼尾弯起狐狸一样狭长的弧度,眸光明亮,“这是你逞强的后遗症吧?除了头发变白,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醺玄两爪抱头,声音闷闷的,倔强地强调:“过段时间就会变回去了!”
白云梦轻笑:“行,知道了对了,你刚才那么卖力,都看到了什么?”
说到正事,醺玄勉强打起精神:“楚春絮的女儿被一个仆妇捡回去了,我看见她走进了一座私家园林的后门,门上的匾额里有个‘张’字。”
白云梦略做思忖,道:“历史上,张家在长安郊外确实有座园林,后来被几度改造,留存到现代,只剩一半规模,是国家一级保护景点,逢园。”
“应该就是那里。”醺玄点头,“我现在这样,也不方便留在店里,先过去查探一下。你先想想找到楚春絮女儿后我们该用什么理由将她带走,不能说实话,最好编个故事,编圆一点。”
白云梦垂下长睫毛,想了想:“她身上有没有信物之类的东西?”
醺玄把百家布做的衣裳和菩提子手链等细节告诉他,他立刻笑道:“有这些就够了。放心,我们高三学生每次写作文都是在编故事,编名人故事和名人名言,早就是熟练工了,出不了错。”
涉及到文史方面的事,醺玄一贯对他很放心,连提前通气审稿都省了,当即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尾巴一甩。
“那我过去了,你在这儿好好干活儿,我中午回来。”
醺玄说话时,正站在阳光下,金灿灿的眸子明亮温柔,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如同你是他最珍爱的一切。
白云梦笑着点头,脑海中却不期然闪过一幕模糊的画面。
仿佛哪年哪月哪个雨天,自己撑伞走入雨中。身后也有一道相似的目光,目送自己渐渐走远。
那画面太模糊了,他一点细节都看不清楚,唯独伴随着它一并涌上的沉闷、窒息的心痛感,真实地将它与现实相连。
……
沿着护城河出城,向西再行二里地,就能看到一座嵌在青山绿水、蓝天白云里的精巧园林。
园林以山壁为墙,沿河水点缀假山,杂以奇花异草、松柏苍竹,像一幅泼墨山水,又有工笔画的细腻精致。
正门朝南开,门前立着一对石狮子,气势宏阔。两个侧门开在东西处,后门则是藏在北面的紫藤花墙里,窄窄一扇,半掩半开。
醺玄一路疾跑出城,到后门时,饶是体力再好,也不免有些气喘吁吁,索性跳上墙,藏在花荫里乘凉休息,顺便透过枝叶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进了后门就是一个小院,搭着十几排晾衣杆,洋洋洒洒挂了有三五十件衣裳。
近墙的位置有一口水井,两个仆妇正在搓洗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两天后就是老爷的五十大寿了,少爷说今年的寿宴不在这儿办,在府里办,省得住在城里的大人们还要来回奔波。”
圆脸黑发的仆从说着话,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扭头一看,身边那两鬓斑白的妇人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么,竟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楚姐,你怎么了?”
被唤作“楚姐”的妇人如梦初醒,歉然笑笑,揉着眼下的乌青说:“没事儿,昨儿没睡好,犯困。”
圆脸仆妇想了想,恍然道:“又是为了你从河边捡回来那女孩儿吧?”
楚姐还没回答,趴在花荫里的醺玄已经一骨碌坐起身,耳朵竖得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