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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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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君和正在翻看监生籍册,秦监丞找了过来,“赵司业,这天色也不早了,明日看也来得及”
赵君和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不觉已然黄昏了。“秦监丞怎么还未下值?”
秦监丞笑着回道:“我平日走的晚,想着四处看看,免得出纰漏”
“幸苦秦监丞了”
他赶忙谦辞,看赵君和在这里看了很久,便问道:“不知赵司业看的怎么样?”
正好,赵君和拿起一份卷宗,问道:“我看到前年有一位学子病故了?秦监丞清楚这事吗?”
秦监丞惋惜叹了一声,说道:“司业说的是那位周子文的生员吧。他是太学的学生,学业很好,本来大家都盼着他今年春闱能高中,只可惜一次意外落水后,身子骨就不成了,监里也给请了大夫,可惜还会没能留住。”
“我们也很惋惜啊,多好的一棵苗子。” 现在提起来他还一副痛惜人才的表情
赵君和没有说话,听他所说和卷宗记得倒是一致,“他什么时候落水的?就没有人看见?”
“午后吧,那个时辰没人留意到他,也没人去湖边,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有学子从那里经过才叫人把他救起来的。”
“那位救人的学子叫王溪,他还在学里吗?”
秦监丞摇里摇头,“事情没多久,他家里就给他谋了个官职,他就退学回乡了。”
赵君和沉默了片刻,把卷宗归位放好,就好像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只是随口一提
秦监丞陪他一起往外走去,经过一片大湖的时候,冷不丁问道:“那位学子是在这里落水的?”
“不是”
他看了一眼赵君和,不确定他是随口一问,还是发现了什么:“司业问这个是为何?难道是那位周子文的死有什么问题?”
赵君和看着湖面,说道:“有没有问题不是秦监丞最清楚?我就是好奇问一问?既然有学子落水,我想着要不要把湖填了,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原来是这样,那倒不用,他落水的湖在西边,大家都叫它清湖,出事后我们也做了警示牌,倒也不用填湖,国子监本就无趣,湖边是学子们难得消散的地方。”
“离这里远吗?”赵君和问道
”不远不远,右转过去走一段就到了。“
赵君和停下步伐朝右走去,说道:“既然不远,我们就去看看,若是太危险还是填了为好。”
几人看着面前的“湖”,小武发出疑问:“这也太小了吧?这是湖?”
秦监丞讪笑回道:“小是小了点,可它确实叫清湖,赵司业,我看这就不用填了吧。”
赵君和看着眼前的湖,其实称呼为水潭更合适 “那位学子是在这里落水的?看起来不深,怎么不自己游到岸边。”
小武在用竹竿试探水深,周边水位不深,大概到他们肩膀处,中心水深些,可若是落水应该也不会一下子就落到中心去。
秦监丞回到:“当时我们也好奇,问了之后才知道,这位周学子不太会水,且他折腾久了没有力气爬回岸边。”
他看了看湖面,脸色略带痛惜:“当时是初秋,水也没有那么凉,也是众人大意了,没有及早请个大夫给看看,想着不过是水里泡久了,就给他灌了几碗姜汤。谁知他身子骨那么弱,当晚就发起高热来。”
回去的路上,小武看了看赵君和,好奇问道:“郎君,那真的是意外落水吗?”
赵君和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小武晃动两下缰绳,说道:“我就是觉得那岸边水也不深,他要是落水站起来也就肩膀以下的位置,怎么就爬不上去?难不成他从岸边掉下去就掉到湖中心了?”
“那你觉得是怎样的?”
赵君和下马把缰绳交给下人,往前院走去,小武紧紧跟在后面赶上来说道:“我是觉得除非有人不让他上岸,郎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国子监吗?当时不是有一群人围着想把那两个学子赶下水么?”
“看来你的脑子还是转动了的,只是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怎么国子监的官员却不追究?” 赵君和问道
小武惊呼道:“包庇!”
其他都可用钱财赔偿,可若是惹上人命官司那就不能善了了,特别是死的那个还是独子,家中父亲是个五品官员,若是他一心要彻查喊冤叫屈,哪怕家中势大也经不起人家这么咬,若是一开始落水就是意外,那么病故也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能让国子监上下一口咬定意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件事后,那人还敢这么嚣张
赵君和对小武说道:“你让人照名单上的人去找找,问问看当初发生了什么。”
赵君和在桌案上,把卷宗里面看到的那些人名都写了出来,真要感谢自己的记忆力。
既然救人的已经回乡了,旁观作证的总还有人在京吧,找他们一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快近午膳时,赵君和想起朱令武和周通提起膳堂时的吱唔不详,他决定独自前去看看。
他扮着普通学子模样,最开始的菜色还很正常,有荤有素算是丰盛,只是分量都不是很多,轮到赵君和的时候,却只有素菜面汤。
赵君和看了看身后的长队,这么多人还没吃就没有了?
主厨轻蔑一笑,说道:“爱吃不吃,想吃好的也行,拿钱来。”手往前一伸就是要钱的手势。
赵君和气结,说道:“监生膳食可是有定例的。”
“这话你跟我说不着,有多少钱我办多少事,你要是觉得吃的不好你找祭酒去,还吃不吃,不吃就别挡道。”
赵君和咬牙切齿说道:“吃”
主厨给了他一碗面汤,几颗咸菜
他端着饭盘站着,准备找个位置坐下,身后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哎,你没找到座,跟我们一起坐吧。”
他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招呼赵君和坐下
一人端起面汤大呼几口,说道:“饿死我了。”
另一人着蓝袍的说道:“今日慢了一刻没赶上好菜,明日可得早点来。”
那个邀请赵君和一起坐的人问道:“你新来的吗?怎么看你好像第一次来膳堂的样子。”
看赵君和没动筷子,旁边一人笑嘻嘻问道:“你怎么不吃?不吃的话可不可以分给我们。”
他们就是看他像第一次来膳堂的贵族子弟,怎么吃的惯这种吃食,膳堂吃食吃不饱,就想着他不要他们能捡个便宜。
赵君和看着吃食实在是没有食欲,他把饭盘推向他们
看他们争相分食,便问道:“为何膳堂还有两种饭食,既然你们吃不饱怎么不让主厨多给点。”
蓝袍少年轻笑了一下:“何不食肉糜”
另一人说道:“其实这找主厨也没用,你以为没人有意见吗?只是上头说是朝廷的意思,需要缩减开支,每日只有那么点银钱下来,若是都是之前的菜色,根本不够吃的,主厨只能多用些咸菜面汤,这样大部分学子都能有点东西果腹,不至于挨饿。”
“是啊,你也别怪主厨,他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说话难听,他也难,上面钱给的少,下面一群人催着要吃的。”
赵君和把眼光看向主厨,依旧臭着脸,可每一勺饭食都是很稳,不偏不倚,谁要是想多占点,定是会被他臭骂一顿。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普遍穿着寒暄,应都是家境清寒的学子。
他们似乎对这些已经认命接受,觉得朝廷不收钱,包食宿能读书已是极好,不敢强求更多。
赵君和想到昨日看到的那本账本,心中沉甸甸的。
周通和朱令武应用完膳,两人正往门口走,认周通出赵君和时正要过去见礼,朱令武拦住了他
“赵司业穿的是寻常服饰,怕是有正事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我们就不要过去了,免得坏了他的事。”
周通点头,想到司业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赵司业是来查膳堂的问题么?”
朱令武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学子交谈的赵君和,说道:“查了又能如何呢?你觉得会有什么改变吗?”
“走吧,等下碰到毛七郎他们又麻烦。”
赵君和能被周通他们认出来,自然还会有其他人发现他,他还没走出膳堂,秦监丞他们就得到了消息。
他们的吃食虽也是膳堂做的,可菜色却大不一样,秦监丞放下木箸,轻轻擦拭嘴角,说道:“去把张主簿叫来。”
因着没有用午膳,赵君和一下值就直奔食肆,之前他让小武先去裴府接了卢有容,他到的时候,菜已经都上好了,还有烤羊排。
他埋头苦干,果然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卢有容看不过眼说道:“你午膳没用吗?国子监的菜有那么难吃?”实在是他饿死鬼的样子太吓人。
赵君和得空给她说了今日中午暗访的事情,膳堂的膳食太难吃,他是一口没吃全给了别人。
“朝廷给生员的伙食这么差吗?”卢有容问道
赵君和终于填饱了独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摇头说道:“朝廷规定每丁日米粮二升、盐二勺五撮,可学子却说国子监官员跟他们说朝廷要缩减开支,所以达不到以前的标准粮。”
赵君和笑的意味深长:“不巧昨日我刚看过国子监膳堂账本,上月都还是按照米粮二升发放的,等今日我去完膳堂再去找的时候,账本不见了,之前的也都是平账,要不是我昨日忘了还,我还真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说完他从怀里掏出账本
手脚倒是挺快的,反应也快,他前脚去了膳堂,后脚就知道平账
既然国子监有人只手遮天,那他还是拿回来的保险,巧合之下保留了一本,等他们发现恐怕就会立马来翻他的房间了。
赵君和想到昨日交待给小武的事情,便问道:“小武,有什么进展吗?”
小武放下口中正在啃的羊排,回道:“昨晚就安排人去问了,不过名单上的人有的已经外任了,家里人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过有一个叫张三郎的,刚好他阿娘病了,他告假回来探望,今日我们找过去的时候,他原是不肯说的,后面用了些手段。”说道这里,他看了一眼卢有容,至于什么手段他就不说了,“确实如郎君所猜,毛七郎他们经常在学里欺负那些外地学子,那次也是他们故意把人逼下水,岸边又安排了人用竹竿推打,让他不能上岸,那位学子就在水里浮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毛七郎等人没了兴致走了,才被人拉了上来。”
卢有容来的路上就听小武讲过这事了,现在听了还是很气愤,她说道:“这种人真应该让他也在水里泡一天,让他感受一下被人欺负的滋味。”
赵君和抓了她的手,说道:“不许胡来。”
他是真怕她仗着自己武功好,去把毛七郎打一顿从而被人发现了,毛七郎这种败类用不着她出手,他嚣张不了多久了
小武想了一会继续说道:“秦监丞昨天有一件事说错了,那位周学子他会水,就是因为他会水才能坚持那么久。”
赵君和一点都不意外,“他是江南人,会水才是正常的。”
“既然会水,那周家的人就没要查查么?”卢有容问道
小武回道:“可能是顾不上了吧。”话音刚落,其他两人的目光都盯上了他
他摸摸头说道:“那人说周父知道独子没了,当场就吐了血,没多久就去了,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族,就周父一个当官的,这些更没人能出头查出真相了。”
难怪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国子监那些人也不怕,是打量人家压根就查不了,如果周父还在,好歹有个官身庇护,可如今一家子都是庶民了,毛七郎他们还怕什么。
“对,还有一事,不知道有没有相关。”说完,小武顿了一下,继续道:“事发后的半年,有人找到了张三郎的任上,给了他大笔银钱向他打听过这件事,他猜可能是毛七郎的对头,想找些他的把柄吧。”
卢有容用手转动着要上的银香囊,看到赵君和一直盯着看,别说道:“怎么了?”
“我好像在那里见过这个东西。”赵君和回答
卢有容乜了他一眼说道:“这不是上次上元节买的吗?店家说是江南的样式。”说完抱怨道:“这么快就忘了。”
赵君和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觉得最近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东西。”
如果他没有记错,病逝的周子文是江南淮西人士。
他唰站起身,把卢有容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了,阿融我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