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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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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
赵君和身后紧紧跟着一个披斗篷的男子,几人穿过几个监牢,来到来最里间,这里关的是三个月前收押的国子监犯案官员。
他们停在秦监丞的牢门前,狱卒打开大门,朝里面叫嚷道:“犯官秦业,有人来看你。”
秦监丞睡在稻草之上,挣开厚重的眼皮,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朝门外看去,赵君和就这么映入眼帘,他低头自嘲两声,嘶哑开口道:“赵司业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吗?”
赵司业这三个字,也让另一间牢房有了动静,张主簿攀住栅栏,用一只手拨开碍事的头发,只为来更清楚的看清来人,他咬牙切齿吼道:“赵君和”
看那样子好像要生吃他一样
赵君和往旁边让了让,后面的人走了出来,他掀开斗篷露出面容,哭着喊了一声:“阿耶”
秦监丞愣住了,连忙起身抓着儿子查看一番,之后反应过来叱责道:“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说了不让你们离开汾州吗?”
“阿耶,我是个大人了您不用担心,是我自己要来的,阿娘也同意了,阿娘说她在家等你,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们一家人一起当,只是,只是……就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了,您把真相说出来吧。”
秦监丞听到这里,一把推开了儿子,转过身头“不可以,凭什么?”
秦轼跪在他的脚边,说道:“阿耶,您还记得祖母的话吗?”
秦监丞打断他大声呵斥道:“我就是记得,我时刻都不敢忘。”
“是祖母临终时交待您的话,她老人家说了算了,就此打住吧。”
秦监丞红着眼眶,想到了他的阿娘,那个枯瘦的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喘着粗气笑着对他说:儿啊,过自己日子吧,算了,不追究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说是很容易,可是阿娘,您的儿已经走错了路,不能回头了
隔壁的张主簿也听到两人的对话,神情有点紧张,他大声说道:“秦业,你我说的就是真相,可别乱攀扯,祸及他人。”
赵君和看了一眼,预计他们父子还要些时间叙旧,便对狱卒说道:“兄弟,帮他换个地方。”他指着张主簿,“我们也先出去,他们父子应该有体己话要说。”
狱卒最是见惯了的,只要有钱打赏,这点方便他还是乐意行的
张主簿被狱卒粗暴推搡着去了另一边的牢房,赵君和也朝门口走去,他站在窗口看向外面,视野很狭窄,抬头望不见天,只能看着地。
果然是不见天日都地方
他把思绪倒回到茶肆的那天,在秦轼说完陆祭酒之后,卢有容忽然就想起了,她拍手说道:“我想起了,你和陆家四郎长得很像,就是陆祭酒的孙子。”
赵君和也想起了,上元节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这么端详确实有七分相似。
秦轼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说道:“可能因为我们有同个祖父吧。”
这话让赵君和大吃一惊,他和卢有容对视一眼,不可思议阿,没想到陆祭酒年轻的时候也有风流往事,外面竟然还有孩子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父亲其实是嫡长子,祖母是陆祭酒的原配。”叫陆祭酒而不是祖父,看来其中两家怨气不小。
故事还要从陆家的老家并州说起,陆祭酒和秦祖母是自小定的婚事,两家门户相当,可两人却自小不对盘,没成婚的时候两人就嚷嚷着要退婚,两家人都当孩子气,大了就好了。
可两人成亲后依旧吵吵闹闹,秦祖母脾气冲,性格倔强要强,可陆祭酒你别看性格温和,却也执拗的很。
在所有人面前都温吞好说话的陆祭酒,却最受不得秦祖母的激,两人针尖对麦芒,一句话就能吵起来,那个时候和离两个字每次都会作为争吵结束语。
别人劝多了,也习惯了,都说着等有了孩子,做了父母就好了。
后来陆祭酒离家上京赴考,家里总算清静了一段日子,不过两人都硬,谁也不肯低头,陆祭酒写回家的书信从不会问秦祖母,秦祖母也从不会给他带一个字。
可谁知道半年后,陆祭酒高中消息传来,随之带回家的还有一封放妻书,而那个时候秦祖母已经怀胎六月,因为秦祖母不让家里人说,所以陆祭酒也不知道这事,说是等他回家吓吓他。
陆父陆母是慌了神,自己儿子这事办的是真不地道,老俩口请了族长说合,说是一定替她做主,让她保重身子。
秦祖母不哭也不闹,只安静坐在旁边摸着肚子,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陆母专门派了个小丫头看着她,就怕她做傻事。
陆父连夜找人捎了信去京里骂儿子,并责他速速归家。
只是这封信才发出去的第二天夜里,秦祖母就从家里悄悄的离开了,陆父陆母让众人寻了很久都没有寻到。
秦家祖母娘家姓夏,在陆祭酒出门后的第三个月,夏家满门就没了,弟弟,父母以及财务都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陆家找遍了并州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有人说会不会去了京城去找陆祭酒
可陆祭酒在京城却没等到人。
其实他们猜的没错,秦祖母确实准备去京城找他当场对峙,只是一个大肚妇人独自出门,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别人看她大着肚子,根本不敢带她上路,她原本打算走水路去京城。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匪徒,钱财都被抢没了,虽说她胆子大,可毕竟没出过远门,一路被骗,被卖,辗转沦落到了汾州,之后孩子早产,她自己也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了,后来她就进了汾州秦家做了小妾。
秦家答应她,会让她的孩子姓秦,还会抚养他长大供他读书,可是秦家这种好日子也没过多久,等秦业十岁的时候,秦家已经开始败落了,母子俩又被赶了出来,可秦祖母咬着一口气,就靠着做帮工也要供秦业念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上京找陆祭酒理论。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秦祖母就靠着这股气活下去,秦业也是在母亲对父亲一声声叫骂中长大。
后面秦业进了京,他也见到了生父陆祭酒,还有他的新妻子,听说当时还是他上司的岳丈一眼就看中他做女婿,算算时间,就在秦祖母带着他病的快要死的时候,他的生父正在洞房花烛。
越听别人说他们夫妻恩爱,秦业心中仇恨的火苗就越来越旺,他为自己母亲不值。
什么性格不合,不过是为了攀高枝,抛妻弃子的遮羞布而已。他和母亲这么多年遭受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他日日暗中观察着陆家的一切动静。
陆家标榜清白传家,注重名声,他就要毁的彻彻底底,让他被天下人唾骂。
他没有去陆家相认,也没有像母亲交待的去质问对峙,他有了更好的办法
为了不在伤母亲的心,他对秦祖母说的是还没找到那个人,秦祖母身子骨年轻时候就已经垮了,儿子考中后没多久,她就去世了,临走前她把儿子、孙儿叫到跟前,可能时间真的是良药,日子长了她慢慢也释然了,又或许在死亡面前这些都是小事,她留下遗言,算了
算是解脱自己,也是解脱儿子
可是秦业的内心更多的是悲愤,他不愿就此放过,也不知走了谁的门路,被安排进了国子监,本来按他的资历,五品也是能选上的,可他偏偏当了六品国子监丞,可能就是从这个时候起,秦业就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他没有带一个家人来京都,或许他就是为了此刻。
秦轼说完这个故事,几人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他说道:“其实阿耶很少和我说上一辈的事情,都说祖母年轻时脾气不好,可我却从来没有挨过骂,有时候阿婆也会和我们说些年轻时候和陆祭酒的事情,这种时候少,更多时候见到的是阿婆对着京城放下呆呆往着。”
“年轻时候的那次冲动离家,可能掏空了她所有的心气,余生她不敢孤身走去外地,也没有离开过汾州一步,就在那里等着盼着”
是盼着陆祭酒来服软,还是来赔罪呢
赵君和慢慢收回思绪,问狱卒道:“陆祭酒被关押在哪里?”
陆祭酒的案子一直没有实证,既不好定罪也不能放人,大理寺的人只好把他单独关押在一个房间里。
赵君和去的时候,看到他埋首案前,正在修书
看到是赵君和,他有点意外,说道:“上次大火烧的书,我想着尽快赶出来。”
“火是祭酒放的吗?”
他手里的笔都没有停顿,回道:“是。”
赵君和继续问道:“我问过救你的护卫,他说当时祭酒静静坐在那里,不像逃命的样子,祭酒是在求死吗?”
他没有回答,赵君和也不在意,继续问道:“祭酒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祭酒抬头往向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君和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着说道:“不久,我可没有打探祭酒的辛秘,是秦郎君自己告诉我的,您要不要见一面?”
可能他会想见一见秦轼
陆祭酒摇头拒绝了:“他不让我见他们。”这个他说的是秦业了。
“你想知道什么?”陆祭酒问道
“我就是奇怪,你明知道他心中有恨,为何还如此放纵他?”
陆祭酒把眼神投向那个小小窗口,好像要从那里看向何处,他轻叹道:“我没想到他会做这些事,我以为……”他咽了下去
赵君和接道:“你以为他只是为了架空你,想要你手里的权?”
他起身拍了拍衣衫,这时门口有人说道:“赵司业,我们可以走了。”
是秦轼,没想到被狱卒领到这里
陆祭酒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看中面前带有熟悉的面容,他蠕动嘴巴,伸手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秦轼也明白眼前人是谁,只行了个后辈礼就跟在赵君和身后要走,陆祭酒追了两步,颤抖声音问道:“你……你祖母可还好?”
秦轼脸上很讶异,他没想到会被问这个
赵君和回头看了陆祭酒一眼,看他眼神清明,也不像是发了糊涂
两人在大理寺门口分开了,秦轼已经劝说秦业说实话,不过他没有立马答应,可看样子是会考虑的。
回去的路上,赵君和想,他终究会同意的
秦业,字子陆
陆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