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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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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完警并且提交完证据之后的几日，尹燧抽出空来给新媒体组的新人做培训课。
他只通知了新媒体组的实习生们，但是新人们互通有无，这消息立刻传遍了全社，和那次在大学里做讲座一样，其他各个部门都有新人慕名而来。
因为尹燧身居幕后，平时极少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审片子。如果不是有事儿去找，一般人很难见到他。
如此一来，能近距离见到他的机会就变得十分难得。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尹燧约了社里的大会议室用作培训地点。
按照日程，叶珹今晚要去I国大使馆的晚宴采访，所以容轩给了他半天休息，为晚上的活动做足准备。
于是叶珹正巧有空来参加培训。
他入行有一阵子了，这种面向新人的培训对他来说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了不打扰到尹燧，他在最后一排落座，全程低着头做自己手里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的培训就正式开始。”尹燧扫了一眼会议室，视线在叶珹身上停了零点二秒，又毫无痕迹地滑开。
尹燧的嗓音低沉动听，他是在燕山长大的人，却没有严重的北方儿化音。讲起话来是一口标准的播音腔，语速缓慢的时候甚至能品出点南方人的温柔来。
他和专业的老师相比，讲课的经验生疏，并不擅长逗人发笑，开场就直接上干货。然而，这不是大学课堂。在新人培训课上，这种直击要点、简明扼要的风格就再合适不过了。
他知识储备丰富，对业内几位大牛的理论和前沿课题烂熟于心，讲起例子来可谓引经据典，妙语连珠。
叶珹本坐在那儿打草稿思考晚上要怎么提问，无心听了几句，便听得入了神。
入神之间，他竟觉得尹燧略有几分周铭老教授的气质和风骨，那种媒体人的热情与干练正是和老前辈一脉相承。
他不由得想象起来，在海外战场的一线，尹燧是如何在各阵地之间游走，处理海量庞杂的信息，深入后方与人沟通交流的。
尹燧正在平稳地讲着课，会议室外的走廊里忽然爆发出嘈杂的人声。
“你拦着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尖锐中带着点嘶哑，毫不相干的两种音色在一个人的嗓子里混合到一起。这声音，他曾经听过若干遍。
尹燧收了声，手里的马克笔笔在白板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笔画。
虽然在最后一排，叶珹敏锐地察觉到了尹燧脸色上的不自然。
然而不等他做出反应，会议室的门就被拍响。
“尹燧，尹制片打扰您一下，这位女士吵着闹着要见您，打扰到我们正常办公了，辛苦您出来看看！”
听得出来这是组里一位女记者在说话，她的语调里已经带了哭腔，尹燧不能坐视不理。
叶珹想阻拦，但尹燧用眼神示意他坐着别动。
他的眼神里凶意明显，但从叶珹脸上挪开之后，就软化成了原本的模样，有些茫然无措，甚至有一些紧张。
会议室这扇门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会掀起滔天巨浪，带来源源不尽的痛苦。
然而办公楼总共就这么点大，他不能任凭她吵到全楼都听见。
门一开，女同事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了尹燧的衣袖，“她死活都要见您。我实在拦不住……”
她的身后，白敏目眦尽裂。
见到尹燧的一瞬，她扯开挡在她和尹燧中间的女记者，抬手就甩了尹燧一耳光。
穿着高跟鞋被她推开而脚下不稳的女记者尚未找回平衡，就被这“啪”的一声惊得彻底呆住。
她扶住门框贴墙站着，声音都吓得跑了调，“你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信不信我们报警说你寻衅滋事？！”
尹燧被白敏这狠力的一巴掌给打得发懵。
耳朵里鼓膜乱跳，嗡嗡地叫着，他看见女同事的嘴巴在动，听不太清她究竟在喊什么。
他捂着脸，舔了舔唇角，一股腥咸的血味儿在舌尖蔓延开。
会议室里寂若死灰。
周遭的世界仿佛随着会议室里一切声音的湮灭而暂停了。
唯有叶珹突破了这凝固的时间，冲到了他的身后，扬手挥拳。
这一瞬被拉得无比漫长，如同慢放的镜头。在粘稠的空气里，尹燧看见自己接下叶珹的拳头，听见自己缓慢而平静地跟他说：“别冲动，你先回去坐下。”
叶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略微发红的半边脸，眼睛里具是心疼。
尹燧眼圈泛红，但眼尾骄傲地上扬着，眸子里的水雾不断凝聚，却倔强地没有汇成水珠，“快去。”
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叶珹像个木头人一样，握了握他的手，退了两步，狠下心似地一转头，回到了位置上。
“尹燧，你不得好死！”白敏仗着她年纪不小，又是女性，满屋子人不敢动她，硬闯进了会议室，举起她能拿到的一切往地上狠命地摔去。
尹燧的电脑、手机，粉笔盒，白板笔，一个接着一个落地，碎裂。
在这排山倒海的动静里，尹燧指甲深深地戳进手心，荒谬地笑着。
“许慧在国外生下你，你是不是尹昭远的种都还难说！”白敏捡起地上屏幕摔得面目全非的手机，拿在手里咬牙掰断，“难怪胳膊肘往外拐，你真是个野种、贱种！你也配动尹家的公司尹家的资产？”
全场的人都震惊得无以复加，胆子小的女生已经怕得捂住耳朵。
砸完手边能砸的，白敏仍不过瘾，举起凳子就要砸白板。
尹燧冷声道：“提醒你一句，这是今年秋天新安装的智慧会议系统，一台几十万。你要赔回去的钱就已经不止六千万了，你确定还能负担得起吗？”
白敏把他的话当了耳旁风。
哐哐的噪音之下，白板闪了闪，屏幕上跳出一堆横线，随后黑了。
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尹燧一步步上前，脸和会议室的白墙几乎成了同样的颜色，“和公司财务勾结的是你，偷税漏税的是你，转移公司财产进你私人账户的是你，导致欠薪和事故的更是你！桩桩件件，哪样冤枉了你？”
每一句质问都比前一句更用力，更急迫。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若你不曾干过亏心事，赔进去两条人命，你也不会有今天。”尹燧指着她的鼻尖，眉眼间阴沉得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你就算把这里砸完，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白敏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
“我是不是贱种不要紧，你今天能不能拉我共沉沦，都不要紧。”尹燧冷笑着，“我只想亲眼看着你自食恶果，万劫不复。”
“别动，离我们尹制片远一点！”华兴社保卫处的保安风风火火地进门，大声喝道。
见到有人来，白敏索性放开了，歇斯底里地抓住最后机会吼叫着：“许慧那个贱人早就不得好死了，你也不得好死！我会睁着眼睛好好地看着你下地狱！”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架住了白敏的胳膊。
她嘴里喷粪一般持续辱骂着尹燧，把所有难听的下作的字眼都用了一遍。她双腿悬空胡乱地蹬着，临出门前还踢倒了前排一张空着的桌子。
会议室前面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找不出几件保有大致形状的物品。
尹燧背对着众人，强压下眼睛里的热意，换了一口气后，他冷静地关上门，捡起被摔烂的东西放回讲台上。
他低着头，叶珹反而不敢想他抬起头来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因为出离愤怒而绷得极紧的肌肉开始发痛，他却像是失去了知觉，毫无觉察。
他只顾着看讲台上的尹燧，看他那样骄傲清冷、喜欢逞强的人，站在一地的尊严碎片里，维持着殆无孑遗的镇定和体面。
过了片刻，尹燧抬起头来平淡地看了全场人一眼，抱歉地浅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家，私事没能处理好，影响到诸位心情了。”
“不是尹制片的错。”刘钰带头气不忿儿地说道，“您不需要道歉。”
她一开头，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表示安慰，有实习生更是提议这次培训可以先上到这儿，后半截和下一次合并到一起。
尹燧微微笑着听大家发言，末了敲一敲讲台，说：“大家工作都很忙，能抽出时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很感谢你们的配合，也不希望再过多占用你们的时间。所以这次培训我会给大家讲完。”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会议室里除了叶珹的所有人都听得出奇认真。
但是尹燧讲的那些内容，叶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在位置上坐着，隔着一排一排的座椅和黑压压一片的头顶，遥遥地看着他。
尹燧看见了他在看自己，但刻意没有迎上他的视线。
只要他不看他，他就不会知道他的眼底藏着怎样的情绪。从始至终，尹燧都挺直了腰，语调平缓，直到说完“今天我们就讲到这里，诸位下次再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