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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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燕外教职工活动礼堂里座无虚席，还有新生源源不断地从楼梯挤上来，走廊都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
孟思灵和另外几个男导员站在礼堂门口维持秩序，每个人的太阳穴都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大学生吵到突突乱跳。
“大家尽量靠边走哈，不然一会儿你们尹学长该进不来了。”孟思灵扯着嗓子喊道，然而入口处还是乱糟糟的一片。
不是学生不讲秩序，是来的人实在是太多，远远超出了他们一开始预估的数量，因为人群里混入了大量不属于新传学院的学生。
“尹燧怎么还不来，我想看看真人是不是照骗。”
“见过他真人的学姐不是都在表白墙上说了真人比照片好看吗？”
“照片已经惊为天人了好吧，就算高P，底子也比一般人好！”
“我觉得人家好歹是个制片人，又不靠脸吃饭，哪儿需要P图？”
“+10086，他P图也没必要哇。难道一辈子不见人了？”
女学生三三两两地从孟思灵旁边经过，迈进了礼堂。
她们经过的地方飘散着草莓味的泡泡，孟思灵听着，无奈地笑了笑。
又过了好几分钟，门廊里的人才渐渐稀少。
“听众好像有点多。”孟思灵刚刚暗暗出了一口气，尹燧的声音闯入她的耳膜。
她立刻抬起头。
尹燧穿了一件一个褶皱都找不见的衬衫和熨烫得笔挺的西裤，胳膊夹着笔记本电脑和讲稿，伫立在门旁。
即使是不懂男装品牌的人看了，也知道这一身价格不菲。但越是简约的设计，就越是挑人。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是卖保险的，但在尹燧身上，则是文雅的贵公子气质。
孟思灵略带疲色的双眼一亮，“你来了。”
尹燧向室内微微一探身。他只露了半张脸，礼堂里当即爆发出克制不住的尖叫。站在门对侧的孟思灵都能听见里面的骚动。
“不止是有点多。”尹燧站直了身体，自我更正道，“是非常多。”
孟思灵怏怏不悦地说：“早知道有这么多人来，我就和学校借大礼堂用了。这小礼堂好寒碜。”
尹燧温声宽慰：“没事，勉强能坐下。最后面有空位，要是还有人来，你就让他们去隔壁学院借几个凳子到后排坐。”
孟思灵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礼堂里人满为患，不过尹燧并不在意。他从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吃的是媒体这碗饭，最不畏惧的就是公众。
他阔步走上讲台，把笔记本电脑和大屏幕连上。
教室里的女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后排看不清的甚至掏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调到四倍大小，在屏幕上一睹真容。
氛围极其躁动不安，时不时传来局部鸡叫鹅叫。
尹燧还以为自己正置身农家乐，吸收天地之灵气。
他打开了昨天就准备好的PPT，调整了话筒的位置，俯下身，轻柔地向麦克风吹了一口气测试声音。
学校在今年暑假新升级了音响系统，他的呼吸声被清晰地收录进来。他这一吹，把多少女生的心都给吹化了。
台下众多女生捂嘴惊叫。
尹燧温柔一笑，“看得出来大家很热情啊。”
有大胆的学生高声接话：“因为尹制片您太好看了！”
“谢谢。”尹燧捏着话筒，微调了麦的高度。讲台鹅黄色的温暖灯色下，他顾盼生辉，人都在发着光，“我在来大学给你们上课之前是华兴社的记者，某种程度上靠脸吃饭。”
“老天赏饭吃。”方才的女生接着说。
“不对，”尹燧朝她歪了一下头，神色自若道，“这应该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众人艳羡不已。
礼堂最后一排，叶珹拉低了帽檐，靠着椅背刷手机，暗戳戳地在心里鄙夷了一番。
“在开始我的分享之前，你们先感谢下你们孟导。”尹燧卷起衬衫的衣袖，露出了清瘦的小臂，“是她和我联络，促成这个主题的讲座的举办，这才有了今天和大家相见的机会。”
学生们纷纷鼓掌，给站在门边的孟思灵送去热烈掌声。
孟思灵不好意思地笑着，红着脸给大家打了个“停”的手势。
叶珹眯着眼睛透过帽檐和胳膊的缝隙看礼堂里热火朝天的场面，皱了皱鼻子。他刻意逼着自己低头，别往讲台上看。
掌声过后，讲座开始。
尹燧的分享着重讲了自己在华兴社工作的离奇经历，也披露了驻外的种种艰辛，教室里所有人都安静如鸡，被他的讲述牢牢地抓死了注意力。
他今天站在这里，冠冕堂皇地讲述过去的事迹，拿了所有的荣光；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众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判断失误导致好几人丧生，又为哪般？
叶珹觉得这一切都不可理喻。
“我知道有很多同学填新传这个志愿、来到我们学院学新闻，是怀着成为记者的梦想的。”尹燧把ppt翻到了最后一页，“我有一些可能会让你们当中的部分人幻灭的话要讲。”
他走到台下，背靠着讲坛站着。
“扶危济困是个很宏大的理想，”许是讲得有些久，他的声音不似开场时清润，转为干涩，“为什么说是理想，因为理想这个词，有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含义。”
台下的学生聚精会神地听着。
“你以为你可以改变世界，挽救生命，但事实通常是，你九死一生，然后无功而返。”尹燧低下头，“你无需视自己为英雄。你存在的意义，只是作为亿万看客的眼睛，让他们看到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然而，看客又格外冷漠，所以你最后可能发现自己的存在也毫无意义。这个时候，你还会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么？”
叶珹从桌上爬了起来，揉揉脸颊消除被衣服压出来的红痕。
之前还火热的氛围消失得荡然无存，叶珹身边的学弟学妹表情错愕，显然是料不到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习惯了正能量的新生们，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尹燧重新回到了台上，“欢迎大家踊跃提问发言。”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举手，不过他们问的问题在叶珹听来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和查户口差不多。
“尹制片现在结婚了么？”
“有女朋友吗？”
“打算何时结婚呢？”
“尹制片觉得自己是十六型人格里的哪种人格？”
……
话筒传递着，勾连起一连串的八卦问题。
叶珹气不过，径自从座位上起立，声音洪亮道：“尹制片，我有问题。”
尹燧抬眸。
在所有人都坐着的教室里，站起来的男生鹤立鸡群。他戴着一顶MLB的棒球帽，帽檐压得非常低，把眼睛挡了一半。
但他帽子下面露出来垂到下巴边的白毛出卖了他的身份。
尹燧不受控制地握紧了话筒。
“请说。”尹燧空着的那只手用力地抵住了讲坛的边缘。
话筒很快从前排传到了叶珹的手上。
孟思灵见势，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上了讲台，直勾勾地盯着他。
麦克风啸叫了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音让在场过半的学生都捂住了耳朵。
叶珹把麦拿得远一些，止住了音响里的噪音。
全场如同自由落体般，极速跌入了寂静之中。
尹燧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凝滞了。
“尹制片为什么会回国？”叶珹举着话筒，目光炯炯。
尹燧借力的手松开，唇角微微落下，平静地回答：“我在空袭中受了重伤。现在的身体不适合留守前线，所以社里安排我去新的岗位继续发光发热。”
孟思灵在他身后凝望他的背影，眉眼间写满心疼。
“是么？”叶珹从位置上走出来，踩在了小礼堂的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将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去，“那次空袭提前声明了目标——炸毁帕迪亚神庙来震慑当局，而非城市居民。DAS的空袭情报早早就被法国L社披露，驻D市的国际新闻中心也发出了警告。”
尹燧愕然。
他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气管内壁紧贴到了一起，一丝一毫的空气都吸不进去。
“若是无差别轰炸也就罢了，可这是定点轰炸。”叶珹一步一步地迈下台阶，视线紧抓着尹燧不放，“您明明早就确定了风险点位，却不避险，还带着队员靠近轰炸点。这和自鲨有什么区别？”
全场哗然。
孟思灵不敢相信地瞟着尹燧，又看了看叶珹，视线一时不知道何处安放。
片刻后，她走到台下想来抢夺叶珹手中的话筒，然而叶珹的身高出类拔萃，轻轻一挡就将她推回了前排。
“您是队长，我认为，为队员负责也是工作的责任之一。”叶珹继续说道，“我们入学的时候就接受了培训，老师们都强调，再怎么勇敢，自己和队友的生命也应该是第一位。我的疑问就在于此，尹制片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呢？可以分享一下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如同一把利刃，捅进了尹燧心脏深处的软肉，疯了似地旋转。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