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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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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将来你和罗大人不顺遂，柳娘，你一定要想想我和长恩，相爱相守如此不易，不要轻言放弃。”
这是小谷去人间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我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却又察觉不出是哪里不对。
她走的这样急切哀伤，却又充满希望，我也无法再留她一留，喝杯喜酒。我也忘记问她鬼君是个什么模样性情，罗小五有没有跟他提我们之前的亲事。
还有，他何时回来。
等想起来时，她已经义无反顾奔向人间，徒留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和形单影只的我。
不由让人又想起人间先贤的一句话，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无论是人是妖，相遇，交好，离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能相知相伴一阵子，已是缘分。
地府也是轮回着人间四季，可能相较而言更阴寒。此时已是冬日，月明星稀，冷风阵阵，我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温一壶小酒倚着廊下坐，无端生出一股寂寥惆怅之感。
所以我更爱夏日炎炎，即便是地上热到冒出烟气儿，可全身都集聚着躁动的叫嚣的生命力，从灵泉现汲一桶冰凉凉的泉水，便能压下全身的躁气，让人舒服的唏嘘；但是冬日却不同，即便是身体捂的暖和，听着那呼啸鬼号似的风声，看着那万般凋零的枯木，都会觉得牙齿发颤，心中瑟缩。
却不巧，我生在这天生寒凉之境，只能受着，想法子和它共存。譬如我这一所小院子，自几百年前一把大火燃尽相柳盖的小楼，我自发的想要一块更开阔，更简单的家。
便建成了如今的模样。前面大大的一间酒铺，除一张柜台便是几张桌椅，柜台后随意放着经年存下的美酒。而后便是一条回廊，连接着我的卧房，也是大大的一间，一个角落里面堆放着经年存下的账本，一架屏风一张绣床。除此几样，再无他物。
故而，这条回廊便成了我时常休憩之地，别人看不见我，我却能看见天空万物，施了一道术法隔绝冬日的冷气，十分舒适。我向来在不愿在此处委屈着自己的。
回想起头一日去人间，待在那样破旧的城隍庙，罗小五见我拿出各样软褥暖被，酒品点心，那震惊的目光，真真好笑。
罗小五，不知道你此时在做什么？已是回盐池的第三日，他还未过来，也不知晓是范廷安入了轮回，他的差事更多，还是鬼君听闻他的请求，而不同意。
会不同意么？地府并没有不准成亲的规矩。
我忽然想起，罗小五曾经给我留下了一块玉，那玉可以找到他。我从怀中摸出那块玉，月光下晶莹剔透，那个焱字散发出一些光。可是我终究没将酒倒下去，好似每次都是我寻他。
不免有些伤怀，便将那玉搁在一旁，重又拾起酒壶。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从前觉得那些凡间书生真是酸腐，今日却又觉得十分应景，兴许是酒喝的多，竟有些伤冬。
“金娘的文采真好，花月诗酒茶，五雅之事，不如将这杯茶凑上如何？”那思念许久的熟悉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耳畔时，却吓了我一跳。
他言笑晏晏，站在那里，距我仅三五步远，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指骨分明。
几日不见，仿佛更加俊俏了。
我耳根不由得一红，垂眸不敢看他，只低低道：“你怎的才来？”话出口又觉出这句话里透出，压都压不出的委屈和撒娇。
自己恍然已变成野史故事里的娇弱小姐。
“听说范大人入了轮回，想必是忽然差事多，绊住脚？”不知道找补一句，能不能找回些颜面。
罗小五脸上的笑意更深，缓缓踱步至我身侧，将茶杯递到我跟前。
“喝这个解解酒，我带你去看彼岸花。”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出其不意将我心中那丝丝缕缕的不安击的粉碎。我说过回到盐池想叫他带我看奈何桥头的那一大片彼岸花。
他记得。
他极其自然的握着我的手，眉头微蹙：“不怕冷为何手还这样凉？”
“不怕冷和凉本就不冲突呀，冰块肯定是不怕冷的，可它本身就是很凉，你说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哪里的急智顺口胡诌出一句，他这样握着我的手，情意绵绵，我总是脑子不甚清明，含含糊糊，没曾想今日这次反倒对答如流。
果然见他讶然挑眉，随即失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套歪理。”
他替我紧了紧披风，将我的手捂着，阵阵暖意传到我身上，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果然是歪理。诚然冰块不怕冷，本身寒凉，可是世间万物喜寒的也仅仅是那一类罢了。如我等树木，果然暖比凉受用。
可是这却衍生出新的问题，罗小五是鬼卒，为何他的手反而更暖和呢？
他向来是对我有问必答，便解释道：“我有法力，想凉便凉，想暖便暖。”我也有法力，我倒是也可以，但是用我本就稀薄的法力来取暖，不由觉得实在浪费，实在是消耗不起。
我们携手信步朝着盐池一路走去，倒是罕见的没碰见什么精灵鬼怪，此时已是后半夜，想必都已入睡，这样也好，如若不然便要寒暄几句，破坏此时幽静温馨的氛围，反倒不美。
沉入盐池半刻钟，便觉得脚下已触到软绵的土地，四周都是雾蒙蒙的，十步之外已看不清。又行了数十步，便看见一巍峨大殿，我好奇的往里瞟了一眼，上书鬼君殿，看来这便是鬼君的地盘了。
“小五，这是鬼君的居所？那你是住在何处？”
“离这里不远，金娘想去瞧瞧？”罗小五笑着看我。
“我们先去看花儿，若还有空，便去走走，看你，看你有无需要添置的。”我肯定是有空的，只是直白的说想去他住处，又觉得难以启齿。
如此又行了一段时辰，忽然眼前开阔起来，放眼望去，绵延不尽的花海，正如我说设想的那般，不，应当比我设想的更加惊艳。红白交杂，肆意摇摆，散落的花瓣漂浮在氤氲的灵气里，浮动起舞。
地府是看不见日头的，花海尽处却有七彩霞光萦绕，那霞光底下便是那传闻中的奈何桥，倒是和我从前设想不一般。
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前尘往事，这样特殊的桥要么是极其宏伟，要么是极其神秘，却没想过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木桥而已。
罗小五似乎察觉到我略微失望的情绪，“金娘觉得不好看？”
“花是好看的，可那桥实在是普通了些。”
他闻言一愣吃吃笑起来：“金娘莫不是将这奈何桥当做人间园林了？这座桥就是个意头，不为景致，而为警醒。那些鬼魂们入了地府，多少都是含着怨悔离愁诸多心思，想不开的，便让他们走走这桥，提醒一回，你该放下；再想不开的，便让他们喝口甜汤，提醒一回，你该放下；如此，也能顺利送走大部分阴魂轮回。”
“所以，这奈何桥，孟婆汤，是否真有功效，也未可知。”罗小五朝我眨眨眼睛。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句：“你说起歪理来，比我还强。”
他笑一笑，话接的自然：“那我和金娘，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的心肝儿不由颤了一颤。
“罗小五，你最近是不是被谢大人附体？”
“如假包换罗小五，不信你仔细看看。”他说着竟忽然凑近，那面如冠玉的脸就在跟前，呼吸交缠，让我的心肝儿又颤了两颤。
“没，没错，是小五。”脸上热的发烫，我忙侧过脸看眼前的花海。那花摇曳多姿，比方才似乎又绚烂许多，一重一重的花浪般朝我们这里飘来。
花香愈发浓郁，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多吸了几口气，却不料花香入体，神思竟然有些恍惚。眼前闪现出许多从前见过的鬼魂妖精，还有一丛白光里的人影，我努力想看清，却如何也看不清。
“金娘，你醒醒。”听见耳边罗小五的轻唤，我才猛地睁眼。他有些懊恼：“金娘，对不住，彼岸花有致幻的作用，我常在这里并不会受其影响，方才忘记同你说。”
“不妨事。”我朝他笑笑，“好像也没什么异象，只是会闪现出从前的画面。”
他伸手轻轻将我拥在怀中，我便舒服许多，再无任何不适。
“小五，彼岸花为什么有红色和白色呢？”我望着那漫天飞舞的花瓣，忽然有些好奇。
他沉吟半晌，方缓缓道：“红色彼岸花是恶魔之眼，白色彼岸花是神灵之眼。所以从来都是相辅相生。”
这答案让我诧异，不免又望了望这漫天飞花红色和白色的模样，还好，各占一半。
我们依靠着坐了许久，静静的赏着这片花海，直至困意卷上来，有点睁不开眼睛。
“阿焱，你带我回去罢，我有些困。”我此时神志模糊，可是心里却清醒得很，近些时日总想给他换个称呼，毕竟小五小五总听起来像是长辈唤孙辈，可是叫惯了小五，突然改口不很习惯。
可此时这一方天地，仅我们二人相依相伴，心中升腾起缠绵情思，现下改口，十分适宜，我便窝在他怀中轻轻开口。
感受他身形微顿，缓缓开口道：“金娘，你如此称呼我，叫我……”
“如何？”难道是不满意这个称呼？
“叫我想亲亲你。”他笑意更深，缓缓凑近，唇覆上来，冰凉却极其温柔。在那一瞬，我便察觉自己的身体软了下来。呼吸交缠，唇齿相依，能记下的，便是那清冷的彼岸花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