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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搏宠·新生·月下歌 ...

  •   “娘娘…这妆容旗头和宫装,会不会太艳丽了?”
      出现在铜镜前的女人一改往日素净典雅的模样,蓝紫色花朵与黑色滚边的旗装看得人眼前一亮。点翠嵌玉的簪子配上银花片,白玉雕刻的蝴蝶平添几分少女时代的娇媚。
      高晞月笑吟吟地趴在她肩头,将簪子细心扶正:“芙蓉清蔓固然是美的,但比不得偶尔在黑夜里盛放的蔷薇。这宫里的女人千姿百态,要得宠就要学会向皇上展示自己的美。”
      娘娘靠得好近啊。海兰吸吸鼻子,悄悄地红了耳尖。

      梳洗完毕,焕然一新的海贵人到秀坊指导秀女们缝制太后喜欢的如意被去了。
      昔日她不是不会争,只是不喜争,如今却已是不得不争。
      海兰知道皇帝喜欢她身上的什么,便回到秀坊去,再做一回那年的小绣娘。
      皇帝果然吃这一套,当天夜里便翻了她的牌子。

      只这一夜,六宫注定是不平静的。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皇次子永琏薨,追封为皇太子,谥号端慧。
      皇帝一直对嫡子寄予厚望,如今爱子早逝,帝后二人皆是痛心不已。
      海兰取芦花堵塞住二阿哥呼吸、致其死亡的事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饶是富察琅嬅都认为是自己的严苛导致下人的力不从心,没能留住孩子。

      皇后心力交瘁,无暇顾及后宫。高晞月作为贵妃,自然便要执掌宫中诸事。
      噢,贵妃垂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吃绿豆糕吃得眉开眼笑的和敬公主璟瑟,她这宫里又多收留了一个小屁孩,还偏偏不是好大儿那样能随意拌嘴差遣的金贵主儿。
      “慧娘娘,我待会想去御花园玩儿,您陪我去嘛!”璟瑟作为这宫里唯一的嫡公主,自然是集父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自恃出身高贵,便成了个又跋扈耳根子又软的性格。
      谁跟她说好听的,她便跟谁拉帮结派,根本辨不清黑白是非。话虽如此,但她本心不坏。

      “璟瑟妹妹,如今天色已晚了,额娘身子不好,又承担着后宫事务,怎能…”永璜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心有不满,但他虽为兄长,却到底不如嫡女得皇上珍爱,再大的不满也只能咽下去。
      没看见他额娘最近有多累吗?没看到他额娘笑容已经有些勉强了吗?没看到他额娘眼底的困意和疲惫吗?
      高晞月知永璜担忧自己,但却不愿他因为自己惹得同和敬公主生了嫌隙。
      若是寻常的妹妹也便罢了,只这璟瑟是她父皇心尖尖儿上的、在日后能成为大清唯一一位于京师拥有固伦等级公主府邸的,说不准以后还要同一众亲王贝勒当邻居呢。
      思及此,晞月强打起精神,勾唇笑道:“无妨,皇后娘娘是信得过我才将公主送到咸福宫来暂住的,我只盼着公主能开心呢。”
      “慧娘娘,您最好啦!”

      因端慧太子刚薨,宫中诸人所着皆是素色宫装。
      高晞月拣了一件暗红素袍,戴着黄白绒花,旗头也换成了银质的,纤细身躯有着弱柳扶风的病态之美,实在是我见犹怜。
      她上辈子去得早,后面的诸多纷争与隐情是不知道的。但凭着和这帮女人两辈子打交道的经验,晞月相信如懿不会做出行诅之事,八成是那利刃出鞘的海兰心里过意不去烧的。
      只这些思虑,高晞月是断不能告诉和敬公主的。她牵着跳脱的小公主,领着一众仆从浩浩荡荡往御花园去,心中却在思考该如何应付这件事。

      未曾想,她们一踏进御花园,便被悠远的笛声吸引去了。
      什么人竟敢大晚上在御花园中吹笛?这剧情跟上一世的有所不同,高晞月眼中一凛。
      既然是她重生引发的蝴蝶效应,那么这效应必然是和她有关的。
      璟瑟公主心中好奇,她挣脱了晞月的手,自顾自向前跑去。
      “星璇,你赶紧跟着公主,万万不能让她摔伤了!”
      她的声音似是惊动了那位吹笛之人,正和着皎月云丝轻舞的乐声停住了。

      下一刻,有英挺的身影逆光出现在她们眼前。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那世无其二的有匪君子,可不就是和亲王么!(注1)
      自那日神祠叙别后,他们便默契地错开了去寿康宫的时间。这一阵晞月暂理后宫,忙得人都瘦了一圈,更是无暇去裕太妃那儿了。
      弘昼同高晞月四目相对只一瞬,她正疑心自己是不是看到弘昼蹙了眉心,弘昼的注意力却已经放在和敬公主身上了。

      “你是璟瑟?”和亲王俯身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话语中透着同恶名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
      见了嫡公主不用行礼还能直呼名字的,这天底下并无多少人。兼之那男子着的石青色长袍绣有五爪行龙,气质身姿皆是不凡,璟瑟眼珠子转了几圈,便试探开口:“您是皇叔?”
      “嗯。”弘昼收回手,神色淡淡。
      固伦公主名义上位同亲王,但终究是以王为尊,璟瑟又是晚辈,故而弘昼是毋须行礼的。

      小公主头一次见这位荒唐乖戾的皇叔,有些犯怵,便也不再闹腾,乖乖回去牵了高晞月的手。
      高晞月手心冰凉,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王爷深夜为何会在御花园里?”她尽量将语气正常放缓,佯装陌生的模样。
      弘昼静静注视着她秀美澄澈的眼,也和缓回道:“端慧太子刚薨,皇兄心中悲痛,便召我进宫小住伴驾。”
      “原是如此…”高晞月颔首,这些日子她太忙,竟连弘昼入宫都不曾知晓。
      可是知不知晓又如何呢?他们明明都没有并肩立在阳光下的资格。

      “至于在御花园,只因今夜花有清色月有阴。”他冷不防地又道。(注2)
      和敬公主年幼懵懂,仆从不习汉家诗词,能听出弘昼隐去那半句的,自然只有昔年名动京城的才女高晞月。
      众目睽睽之下,他,他竟敢放出这样的阙词!
      高晞月美目圆睁,耳尖传来的热意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

      从来只有她拿捏弘昼的份儿,怎的如今还反过来了?
      说了要断的,他为何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贵妃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想再顾替好大儿笼络璟瑟的事,只想当下赶紧离开这地儿,以免生出倪端:“公主,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哦…”璟瑟被这阴晴不定的皇叔看了一眼,心里也没底,当下应允了。

      她们要走,弘昼不阻拦,相互都行了平礼便罢了。
      男人望着高晞月逐渐远去的身影,面容在黑暗中隐匿不明。
      他在原地静立了许久许久,久到衣袖上沾了深夜的寒露,终是发出了极低的一声叹息:
      “傻瓜…”

      既然海兰烧纸钱的剧情没有遇上,和敬公主日后便能同如懿少一个矛盾点。虽然对继母的不爽是在所难免的,但也不至于叫璟瑟小小年纪就在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
      端慧太子之死,暗地里最高兴的无疑是嘉嫔。嫡子去了,她只当那是在给自己腹中的孩子让路。
      不久后,嘉嫔为皇帝生下了四阿哥,皇帝大喜,为四阿哥取名永珹。

      消息传到咸福宫时,贵妃正在屋檐下看永璜喂孔雀。
      得知自己又添了一个弟弟后,小少年虽然脸色淡淡,喂食的兴致却是没有了。
      永璜将手中余下的玉米粒通通撒出去,大步走到高晞月的逍遥椅前。
      “蹲下。”晞月用宫女端来的水盆湿了帕子,给依言乖乖蹲下的好大儿擦汗。

      “崽,明天我带你去看看新的小弟弟。”晞月心里不乐意同金玉妍有接触,好在金玉妍刚生育,身边时时都有许多人簇拥照顾着,也分不出独处时间来游说她。
      永璜粘她,擦过汗后仍不愿起身,难得孩子气地将脑袋轻轻搁在她腿上。
      “以后还要看多少个弟弟呢?”随着年岁的增长,小少年已经清楚地知道皇阿玛不会将所有的关注和宠爱只分在一个孩子身上,他已经不奢求所谓美满幸福的一家三口了。
      他们天家的孩子,谈不上爱。

      高晞月知他心中难免有失落,便也放柔了声音安抚:“崽崽,没关系的,沉下心来做你要做的事。谋而后动,韬光养晦,且看来日。”这是庶子上位唯一的路。
      虽然她不晓得这一届最终的宫斗赢家是谁,但金玉妍系异族血脉,无论如何都不会正位东宫的。
      他们屏退四下,又亲昵地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忽然,永璜似是想起什么,眼前一亮:“额娘,我身边新配了个叫嬿婉的宫女,她做的金针菇豆腐皮包子可好吃了!”
      听到好吃的,高晞月也是眼前一亮,但这嬿婉的名字…似乎听起来有点耳熟?

      当晚,他们吃过包子后,晞月便将永璜赶回去背书,召见了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宫女。
      死后的事高晞月是不知情的,她原本只当嬿婉是个寻常宫女,见到其人却是怔了一瞬:
      眉目清俊,柔婉可人,嬿婉如春的丽人,弱不胜衣的细腰,弱态含娇,秋波自流,一身宫女装束却不失清艳容色,似是明月夜下的春柳依依,轻妩动人。素净的一张清水面孔,脂粉不施,雅致得好比一朵小小的临风半开的栀子花。(注3)

      有意思,她竟不知自己宫里何时藏了这样一个妙人儿。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嬿婉盈盈下拜,倒也不显惶恐。
      高晞月轻点护甲,没有立即叫她起身:“你何时来的咸福宫?原先是哪个宫里的?”
      这阵子虽然忙碌,但自己宫里有哪些个在伺候,晞月心里大概有个印象。
      这一世她御下极严,能进咸福宫的宫女太监都是她亲力亲为挑选、敲打和栽培的。
      这凭空出现一个嬿婉,必然是哪个环节松动了。
      更让她不得不防的是,这小宫女是奔着伺候永璜去的。背后何种居心,她要了解清楚。

      高晞月平日随和,魏嬿婉原当贵妃是个最好伺候的糊涂主儿,兼之又有大阿哥养在咸福宫,这才托凌云彻凑了钱买得照顾大阿哥的机会。
      原来贵妃不是不留心,是在高处冷眼看着她使招数讨大阿哥欢心呢。魏嬿婉迅速联想,背上不觉冒了些寒意。
      “回娘娘的话,奴婢原是四执库的宫女,因打听到娘娘与大阿哥都是善待下人的主子,便凑了银子挣得这个机会。”
      魏嬿婉深知不应在精明的主子面前耍小聪明,除了隐去凌云彻在这件事中发挥的作用,其余的一并如实说了。

      高晞月让魏嬿婉起来,又略略问了些她家庭的状况,心里盘算的却是:这小宫女眼带桃花,里面却全是妩媚与算计,与如懿有三分相似,却又比如懿多了几许绕指柔肠。
      留在尚未通晓情事的永璜身边,日后保不齐会是个麻烦,那么将她推到皇帝跟前呢?
      燕婉虽然同阿箬一样是宫女,但贵妃瞧着她的气性,已经能预感到她会比阿箬那不中用的走得更高更远。
      那么,由她高晞月来做提携如何呢?

      “燕婉,你想往上爬么?”
      屋内一瞬间变得很静,只有摇曳的烛火静默地注视着这场不知会引向何方的谈话。
      须臾,魏嬿婉再一次跪下。
      这一次,她朝贵妃郑重地磕头:“求娘娘成全。”
      与虎谋皮,剑走偏锋,即使不能全身而退,高晞月也要有这把刀。

      人,要先堕入黑暗,才能看清光明。

      注1:摘自《白石郎曲》。
      注2: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色月有阴:摘自苏轼《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
      注3:嬿婉的外貌描写来自原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搏宠·新生·月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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