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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丛林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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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日头正盛，周燃趴在草垛上裹着毯子睡着了。一缕阳光从山洞顶上照下来，能看见空中跳跃的浮尘。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一只蓝色的大青蛙追着他跑，还一直冲他喷冰水，周燃被冻得蜷成一团，缩在毯子下发抖。一阵细微的动静过后，他身上被人盖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
寒意被驱散了一些，那只可怕的青蛙也不见了。
又睡了不知多久，周燃醒来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点力气，脸色也红润了一些。李越正坐他边上整理行囊，他刚从外面回来。
“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你等很久了吧？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发？”周燃感觉自己变成了李越的麻烦，有点内疚，急忙起身下地，差点晕乎乎撞到李越，被李越扶住了肩膀。
“阿燃，你失血还没缓过来，起身的时候要慢一点。”李越扶他坐好，又给他喂了点药。
周燃吃得很干净，就差舔瓶盖了。他想快点恢复身体，到时候走山路有劲儿。
“其他人都走了吗？”周燃舔了舔嘴角，药太苦，让他盯着李越时，眼睛都变小了一圈。
“他们应该已经进丛林了。”李越给周燃倒了杯水，周燃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我们也快走吧。”周燃担心这时候山外的人已经发现不对劲，正在赶过来。
李越碰了碰周燃的脸，动作很温柔。临出发前，他递给周燃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是药和吃的。周燃背着它，跟着李越走向了山林。
林子里空气很潮湿，下过雨的地上冒出了很多五彩斑斓的菌类，树干上也有，看上去很滑溜，还有鼻涕虫和蚯蚓在地上翻拱。
周燃踩断了一根伞菌的杆，差点滑倒，李越在前面开路，他手里的柴刀柄被草木汁液染成了绿色，李越走得很快。
村里其他人也选的山北方向，但是这座山实在太大，一直走到现在，他们都没看到任何人类留下的痕迹，视线所及只有莽苍的林海和底下腐朽的草木。
又走了半个小时，在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小块平地，这里的草木比周围都要低很多。
“累不累？我们歇一会吧。”李越这才回头跟周燃说话，周燃小喘着点了点头。
他们坐在地上吃了点干粮，又喝了几口水。周燃打量四周，发现杂草丛生的山壁上，竟然还有一个山洞。
“你看，那里有个洞！”周燃指给李越看那个洞口，李越正在看一本简陋的地图，听周燃说话也没有抬头去看那个奇怪的洞口。
周燃感觉到了李越冷淡的反应，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就像这个村里，明明有很多往事，甚至关于他的父母也有很多故事，却从来没人主动跟他说。
周燃挨着李越坐下，低头去看李越腿上的地图。
“这是山外的世界吗？”周燃指着地图上宛如沙漠绿洲一样的小点，相对于地图上空阔的白色荒原，它们甚至比沙漠里的绿洲还稀少。
“应该是，这是以前老村长留的地图，我刚才在村里找到的。过了这么久，上面很多人类聚集点可能已经消失了。”说着，李越顿了顿，补充道“这个地图可能是你生父留下来的。”
李越抬头看周燃，他正在专注地数地图上的小绿点。周燃的脸色看起来比出门之前还差，他现在的状态走山路很吃力，吃再多药也没法补回来，更何况那些草药功效也就一般。
“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周燃抬头看李越，他觉得出去比较好。虽然外面充满了危险，但山村也呆不下去，他俩已经无处可去了。
李越抬手摸了摸周燃的头发，周燃黑亮的发丝被水汽洇成墨色，摸起来凉丝丝的。
“阿燃，你想去哪里？”
“还是去外面吧，我更想去外面看看。”周燃抬头，欲言又止地看着李越。
他沾了湿气的睫毛像是刚流过眼泪。
“这个山洞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周燃指了指背后被绿植覆盖的洞穴，直觉告诉他，背后的山洞里发生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跟十多年前的事有关对吗？”
山这么大，偏偏让他俩又碰上这个鬼洞，李越心情也很复杂。
“阿燃，这是你母亲生你的时候藏身的山洞。”
李越告诉他。
“当年那群人也是从这儿离开村子的，据说半路上你妈妈发现同行人身上出现了很怪异的变化，她不得不找个地方藏起来。”
“要是我那个时候在就好了，我还能保护她。”周燃很难过，最爱他的那个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选择让他活下来。
“阿燃，当时大家都在。我的父母也在。”李越折好地图，把它放进上衣的口袋。当时他三岁，被他妈搂着，那时候周燃刚出生，用一块血衣包裹着，看起来很凄惨。
从李越双亲的视角来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好人没好报的倒霉故事。他们都是很热心，很善良的人，却因为别人的惨事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前年村长临死前告诉他这些时，李越也恨过，但他无法恨遥远的死去的人，更不能恨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小周燃。
“我还是想进去看看，看完我们就走好吗？”周燃让李越在外面等一会儿。
“你会等我的吧？”周燃不放心，回头叮嘱李越。
洞里面压根无处下脚，里面满是杂草和藤蔓，还有大树们生机勃勃的根。纵横交错，盘曲虬结，这些荒蛮密集的景物掩盖了曾经发生在它里面的往事。
“妈，我走了。”周燃在心里默默道别，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周燃选择留下一堆最甜的糖果。
“希望您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要再吃苦了。”周燃轻轻抱了抱面前的空气，转身离开了洞穴。
过了山洞后，路更难走了。他们除了要留意崎岖陡峭的地势，还要提防一些能让人猝不及防摔进去后爬不出来的井状深坑。
在精神高度集中走过一段路后，天色缓缓暗了下来。
黄昏的山林比白天更阴森，周燃停下来好几次，他的身体实在难以坚持走下去，李越要背他，被周燃拒绝了。
“这里路太难走了，到时候你背我，咱们俩都得摔下去。”周燃最怕的那种深井状的坑，李越要是分心掉进去，他俩都得玩完。
“那就再坚持一会儿，等我们找个平地休息一晚，好吗？”李越看到了周燃苍白的脸，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周燃点了点头。
“难受了要跟我说。”李越有些不放心，偶尔回头看周燃，怕他体力不支晕倒。
“我……我没事的。”周燃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悠长和缓，他才不会晕倒呢，就是抽完血那阵，他也没有晕啊，是后来避难点太暖和，他才忍不住睡过去的。
天越来越黑，周围寒气骤起，李越从背包里掏出两件不算很厚的外套，给了周燃一件。穿上外套以后，周燃觉得没那么冷了。
就在这时，李越突然停下来，警惕地拿出武器。
“怎么了？”周燃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小声问李越。
“阿燃，前面有丧尸。”前方树影深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一股混合草木味的极淡臭味飘了过来，周燃难受地想捂住鼻子。
稳妥起见，他俩决定换一个方向继续往下走。
周燃累极了，他脚下的泥越来越粘，牢牢地粘着鞋底不放。他悄悄地把泥巴蹭到了树干上，鞋底变轻了很多。
前方李越很专注地观察周围的树影，空中的臭味逐渐散去，他们走对了方向，又一次化险为夷了。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洞穴，被灌木丛挡着，藏得很隐蔽。
“李越，那里有个洞！”周燃很激动，他累得够呛，李越也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能躲进去休息一会儿也是好的。
这个洞不深，里面没有恼人的树根，只有一层浅浅的青草。从洞口的土层来看，它年份并不久远，可能是小部分山体坍塌形成的。
李越把行李放下，垫着当靠背，周燃也有样学样，靠着李越，把李越当靠背。
“冷吗？”李越摸了摸周燃的外衫，周燃的手臂还是很凉。
周燃点点头，李越更紧地搂住了他，周燃觉得浑身暖烘烘的，李越像个暖炉。
“李越，你睡了吗？”过了很久，周燃睁开眼，轻声问李越。
李越没吭声，他的下巴正搁在周燃头顶上，周燃试着晃了晃脑袋，李越也跟着他一起晃了晃。
月光照不进这片森林，四周很黑。周燃睁着眼，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他们是被人说话的声音吵醒的，那种口音很陌生，但能听得懂，他们正在吵架。
“我就说那个冯乐和张超靠不住，你看吧，到手的虫子都跑光了！”
“这些该死的臭虫，竟然敢跑。”
“还不是得怪你，当初吹牛说搞得定，直接来个瓮中捉鳖就行，你说说，鳖在哪儿？！”
有重物砸下来，周燃感觉洞顶在颤，李越也醒了。
“X的，我们从西边找到北边，竟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白期待了这么久，可怜我的那群‘小狗’都要饿疯了。”
“还不得怪老姜，是他说这山里有虫子的，咱们这回兴师动众，回去什么都没捞到，估计得让人笑话死！”
“还别说，这堆虫子挺会藏的，这么多年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屁事没有。还建成了一个这么大的村庄。”
“再找找，我就不信他们都跑了！”
树林被照得如同白昼，四面都是人声。
这群山外来的人，把村里的同类当成了猎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