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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事残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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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烧出滚滚浓烟，带着恶臭的糊味。守夜的人坐在马扎上抽起了自己卷的烟草，这一夜注定很难熬。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张超恶狠狠地盯着周燃，他比周燃高半个头，火光下的阴影像索命的恶鬼。
“张超，你自己也还活着。”李越过来拦住了张超，张超的脸色难看得要死。
“越哥，你拿我跟周燃比？”
“逃命的时候，没有谁必须得为谁垫背，大家的命都是一样的。”李越不紧不慢地说。
“哈哈，还是你想得开。”张超气极，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
周燃躲在李越背后，看起来很弱小，很天真。
“如果人的命都一样，为什么你父亲会死？而像周青柏这样的无数个烂人还活着？越哥，别装的这么大度，恨不恨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张超话音刚落，周燃的大脑霎时空白，心情极度复杂。
难道，李越的父亲是为了救周青柏死的？
如果真是这样，大概也能解释为什么李越后来会疏远自己。想到周青柏酒后丑态百出的模样，周燃觉得李越的爸爸死得更冤了。
李越沉默着，不远处的火焰突然窜高，火舌像是在舔舐李越英俊冰寒的侧脸，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周燃觉得手心发烫，他悄悄松开了抓着李越衣角的手。
“人的命是不是一样，重要吗？为什么有的人会死，有的人会活，这话你留着，等下没人的时候跟林白说吧。”
说到林白，张超的气焰立马下来了。
回家路上，李越一声不吭，周燃刚听到一点往事的残片，心虚得很。
周燃心事重重地跟在李越后面，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得不快不慢。
快到岔路口的时候，李越突然停下来。周围很安静，星星又出来了。
“阿燃。”李越叫周燃。
李越从兜里掏出了一小盒药和一把糖果。
“腿伤要记得敷药。以后要小心张超这个人，最好再不要跟张超单独相处了。”
“哦。”
周燃接过了李越递来的药，却不碰李越手里的糖。
“谢谢你的药，我早就不吃糖了。”周燃小声说，顺手帮忙把李越的手掌合上，把它送进李越的裤兜里，沉默的气氛被他弄得有些滑稽。
“是吗？”李越问他。
周燃心里忐忑，他有很多事想问李越，但是他只是点了点头。
“行，回去吧。你路上看着点，别摔跤。”李越叮嘱他。
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就在这时，周燃突然一嗓子喊住了李越。
“李越！”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了？是因为讨厌见到我吗？”周燃问李越。
天黑黑的，李越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不是的，阿燃。”李越很认真地敷衍周燃，“不是因为讨厌见到你，是我觉得读书没有意义。”
“你骗人！”
“没骗你。”
“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们一直都是。”
“哦。”
周燃这才安心，转身便走，这时他又被李越叫住了。
“怎么啦？”周燃停下来等李越过来。
“拿着。我也不爱吃糖。”这把糖最终还是进了周燃的裤兜。
周燃心情很好地捂着裤兜回家，他的家在最西边，是一间被整个村的漂亮房子排挤的土坯房，破烂稀糟，跟周青柏一个德行。
门口的小溪污水横流，周青柏正在小溪边撒尿，撒完还顺手抖了抖那玩意儿。
周燃的快乐泡泡被现实戳破了，他木着脸，径直往屋里走。
“哟，这么晚你还知道回来啊？这是又跑去勾搭哪个眼瞎的家伙啦？”
周青柏在他身后阴阳怪气。
周燃像是没听见周青柏的屁话，他的裤兜里还有李越给他的糖果和伤药，他的心情很好。
周燃拿水杯舀了一杯水，准备去刷牙。
厨房里，油灯暗淡的光把心情很好的周燃照得非常好看。他的皮肤像美玉，眉眼灵动，即使板着脸，也带着一种让人看了心头发热的美貌。
周青柏盯着周燃的脸，忍不住唾骂：“下贱胚子，成天卖弄风情，跟你那个短命鬼老妈一个德行！”
周燃端着水杯，眼里的仇恨像是被火烛点燃了，他充满恨意地看着周青柏，慢吞吞地说：“没错，我确实是下贱胚子。”
周青柏被这话激怒了，他两步走到周燃跟前，一把夺过周燃手里的水杯砸到地上。周燃瘦削的身体没有太多力气，徒劳地反抗两下还是被周青柏抓着头发按到桌子上。
周青柏像审视自己养的鸡鸭一样盯着周燃看，少年稚嫩的眉眼被仇恨染红了，美得惊心动魄。半晌，他古怪地笑了，周燃在他的癫狂的笑声中无动于衷，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周青柏放声大笑，他笑着放开了周燃，还顺手拍了拍周燃的脸。
周青柏在周燃的身上看到了一个陈旧的影子，这让他在折磨周燃时又有了新的趣味。于是他这次决定高抬贵手，放过周燃。
周燃恶心透了面前这个禽兽一样的父亲，李越带给他的暖意消失了，他心里的恨意像一把淬火的剑，搅得他痛恨交加。
周青柏脸上的胡茬脏兮兮的，面色苍老，但他的眼神却跟年纪轻轻的的张超一样，只是一味的狠戾，这让周燃觉得他们都是一样的懦弱而无能。
“下作东西，还好意思去勾搭姓李的。你看他理你吗？要不你努努力学学你那便宜妈，倒贴把自己送到男人床上，看看李越要不要？”
“哦，对了，你得仔细呵护你的这条烂命，别跟你妈似的。”
周青柏笑着，哼着很古老的歌回了他的房间。
周燃冷脸看着周青柏的房门，一动不动地盯，很久之后，两行凉的眼泪流了下来。
周燃时常觉得，两百年或者一百年前的世界遥远而无趣，这个世界有没有丧尸也并不重要。他的想象力早被残酷的现实剥夺了。然而此刻，他特别希望面前的村子被丧尸入侵，所有人全都被咬死，一个都不留。
就这么烂掉吧。
周燃恶毒地想，全都毁了才好，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生活在地狱里。
算了，除了李越，张老师和隔壁村的唐老头。
周燃摸了摸他裤兜里的糖。
正巧这时有风吹进窗户，周燃抬头，发现天上的星在闪耀，星光温柔得不像话。
周燃拿扫帚把地上的碎渣拢成了一小堆，然后把它们铲起来，丢到了门外的垃圾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