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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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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澍时即将启程参加集训,倘若没有保送资格,他的时间将显得捉襟见肘。即便他在休假期间返回课堂,但谁又能确保长达半年的时间不接触书本,仍能考取令人满意的成绩。
接着集训结束,陆澍时又将投身于青奥会的赛场,紧接着便是高考。这是他加入国家队后的首次比赛,基于对陆澍时的了解,即便面临无法升学的情况,他也会选择参赛。
因此,这则保送的消息适时而至,或许正是国家队在深思熟虑后与交通大学协商的结果。目前来看,对于陆澍时而言,这无疑是最为妥善的安排。
“……晞儿。”
“嗯。”
江晞回应了一声,但没回头。
校长和李小柔走后,六班都在讨论陆澍时被保送的事情,目前被决定保送的只有他一个人,一时间又成了热议的话题,
大家讨论的并不是羡慕他被保送,而是觉得去了交大实在浪费了。
陆澍时的成绩在六班不错,唐雅芙第一名,他第二名,第三名是江晞,有时候江晞的成绩还挤不进前三,但陆澍时的成绩一直都很稳。
所以大家觉得至少他要往大都的学府考,哪怕不被保送。
当事人沉默不语,静坐在那里,未发一言。
与平日不同,今日他未携带手机以供翻阅,亦无耳机陪伴听歌。他端坐原地,面部毫无表情,仅用一侧脸庞凝视着一个方向。
原本意图找寻他的人们纷纷却步,只能与同伴私下窃窃私语。
喜欢陆澍的女孩子们无不如此,尽管他近在咫尺,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仿佛他宛若不可亵渎的神祇。
眼巴巴的望着,心里默默地喜欢着。
江晞与众人无异的平凡,唯独与陆澍的相识较早,因一段不解之缘而结为亲属。原本应是誓不两立的仇敌,但随着时光流逝,却不知不觉间转化为心之所系。
看久了,难免不会动心。
“你脑壳是不是长了个包包?”
“……”江晞没理他。
尚北戳了戳江晞的后背,说:“你脑壳真的有包,我儿豁嘛。”
江晞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上的头发还没长出来,但确实有几个痘痘,这是前两天几个人天天偷吃麻辣烫泡面辣条的后果。
“上火咯,没得啥子事。”
尚北也伸手摸了摸那两凸起来的痘痘:“嚯,好大个包包哦,不疼迈?”
“不疼。”江晞终于回头,望着他,“有事?”
“……没得啊,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哈,脑壳长了包包像犀牛的角角一样,不好看的嘛。”
“没得撒子事情你阔不阔以安稳看哈书嘞?”江晞从自己课桌里抽出几张没有做的试卷拍在他桌上,不耐烦道,“一天惊爪爪的到处跑,哪个大学是可以让你用脚板板就能考上的?”
尚北死皮赖赖的拉住他胳膊撒娇:“不要咩,明天放假,我们去吃鱼摆摆要的不?”
“劳资给你龟儿一腚子,吃个钏钏!”
江晞试图将他推开,转身便欲离去,但尚北怎么可能就此放行?若是此时让他单独外出,北方的东北虎岂不立刻将他吞噬。
“乖乖,莫要生气嘛,我错啦。”
江晞感觉到了陆澍时视线看过来,忽然他转身过去坐好,想了想又搂住尚北的脖子,故意挡住了陆澍时的视线。
“别闹了,让我安静一会。”
尚北愣了愣,随后还真就安稳了下来。
陆澍时的目光如影随形,紧盯着那两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江晞对此视而不见,但尚北却无法做到同样的漠视。为了防范某些人按捺不住显露本性,尚北最终选择了背对陆澍时,将江晞严严实实地遮挡在身后。
陆澍时终于动了动眼睛,收回了视线。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江晞也没去找陆澍时。
李小柔说元旦高三只能放一天假,一号晚上全班回校,班级举办一场元旦晚会,其余活动都不参加。
唐雅芙站在讲台上组织大家交班费,一人两百,用来采购元旦晚上要吃的水果以及零食。
有些距离家远的同学就不准备回去了,近一点的争分夺秒跑出了教室。
江晞肯定是要回家的,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自从欺凌事件以后,他们都没回过家。
现在好像除了家里,他已经没地方可以躲着了。
“江晞!”
陆澍时追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江晞听闻陆澍时怒气冲冲的嗓音,脚步不由自主地猛然顿住。
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生气,为何对陆澍时置之不理。然而,每当想到今后无法再与陆澍时并肩前行,他的内心便仿佛被利刃割裂,痛苦不堪。
似乎不论怎样奋力追逐,始终难以匹配陆澍时的脚步。
他内心充满着矛盾,陆澍时的出类拔萃本应让他感到高兴,然而为何胸中却满溢着苦涩?
陆澍时追了上来,不远处是陆汤平的车,俩人站在校门口,江晞背对着他。
“说好的一起回家,为什么不等我?”
江晞低着头踩地上的雪,没说话。
陆澍时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加重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等我?”
“为什么要等你?”
江晞甩开他的胳膊,往前走。
陆澍时握紧了那只被甩开的手,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空气,盯着江晞那显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却终究没有迈出追赶的步伐。
他不明白江晞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被保送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江晞就要生气吗?
在清宁一中被保送的学生太多了,隔壁八班三十多个人,至少有五个被保送B、Q大,因为这里永远都不缺学习好的学生。
所以呢?
陆澍时站在原地想他究竟要怎么做?
江晞不希望他们异地恋,行,他为了江晞放弃那么重要的集训,只为了陪他过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
他想和自己一起站在舞台上跳舞,也行!
陆澍时花更多的时间来陪他练舞,手把手给他教所有的动作,即使这样江晞还是不满意,今天就为了这个保送的事情一天没和他说一句话。
陆澍时没见过比自己更听话的狗了。
“滴滴滴!”
喇叭响了几声,是陆汤平在催俩人上车。
近日连遇大雪纷飞,道路结冰湿滑,正值假期,今日学校亦宣布停课,交通要道拥堵不堪,车辆难以寸进,陆汤平驾车耗时十几分钟,竟未能前行百米之遥。
叶慧已在预定的餐厅恭候他们,孩子们终于迎来了假期,她打算好好犒劳一下俩人。
陆汤平透过后视镜审视着两个小子,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仿佛都在暗自生闷气,令人捉摸不透他们之间的争执。
“怎么呢你俩?”陆汤平忍不住问到,“哥俩又吵架了?”
江晞面对陆汤平时总显得格外恭谨,一闻其声便立刻转首以对,脸上随即绽放出一片诚挚的笑意。
“陆叔,我们这是去哪里吃饭啊?”
“今天带你们去吃新开的一家泰餐店。”陆汤平笑了起来,“正好叔叔朋友开的,你们俩小子也没吃过泰餐,所以今天带你们尝尝不一样的味道。”
“哇,听起来就好好吃的感觉。”
陆澍时鼻腔冷哼一声:“……那玩意还不如一顿饺子好吃呢!”
江晞不理他继续奉承道:“以前妈妈答应暑假让我去泰国玩,结果一直都没时间去,能不出国尝尝泰餐也不错呢。”
“想去泰国玩啊?”陆澍时又看了眼自己儿子,见他闭着眼睛,说话声音不自觉放小了一些,“等你们放寒假了,叔叔出费用让你哥俩去玩玩。”
“真的吗?”江晞惊喜道,“先谢谢叔叔了。”
“臭小子,一家人客气什么。”陆汤平见江晞心情不错,又问他,“你们哥俩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什么的?”
江晞笑了笑,摇头:“没有叔叔,都很好……对了叔叔,您还不知道吧?”
陆汤平:“什么?”
“陆澍时啊,陆澍时被保送啦。”
江晞自然不笨,他明白陆汤平是在绕弯子询问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
毕竟,他不可能直接说出“我正与您的儿子谈恋爱,但他获得了保送资格,而我却没有,希望您能成全我们”这样的话。
“真的?!”陆汤平惊呼一声,一脚踩住刹车,后座两个没防备的人立马磕在了座椅上。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雪地里路面湿滑,众人行车都小心翼翼,不敢提速。
适才陆汤平一个猛烈的急刹车,惊得尾随的司机们纷纷紧急制动,一时间,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那紧凑的喇叭声里,隐约透出的是一连串的咒骂之词。
“老陆你不想活了?!”
陆澍时坐稳后觉得不安全,又抬手扶住了头顶的拉手上。
“儿子你被保送啦?!”
陆汤平心情激动啊!
他这个儿子小时候学习一点都不好,初中的时候还差点要退学,一门心思放在跳舞上。那时候他都想花钱让他上高中,但没想到初三的时候成绩突飞猛进,居然考上了清宁一中!
他那个激动的呀,当时就请了好友一起吃饭,宣布陆澍时考上了重点高中。
相反江晞这孩子从小就成绩好,听叶慧说他一直都很努力,学习也刻苦,他的目标一直就是以清宁一中为目标。
陆汤平心里不羡慕那是假的。
后来进了清宁一中后陆汤平也没怎么问过他学习情况,偶尔还被李小柔叫过来训斥两句,让他好好管教陆澍时。
但回家他可舍不得教训,对陆澍时,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直都很宠爱他,要什么有什么,今天突然被告知保送了,他能不激动么!
“儿砸,哎呀,你太给你爹争气了啊,保送的哪个大学啊?”陆汤平语气中都透露着惊喜笑意。
“你猜猜看。”陆澍时嘴角扬了扬,“猜到给我买那辆跑车。”
江晞:“……”
陆汤平自己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出来的,他当年也是失恋以后才发愤图决定好好学习,后来才考上了个师范大学。
毕业后当了一年老师,实在不是他爱好,于是出门开始下海经商了。
接连猜了几个大学都不对,往高处他又不敢想,心想儿子不可能考上双一流的大学。
江晞望着窗外轻声说:“交大,国内双一流大学。”
“……交大,交大是哪个大学?”
陆汤平在脑海中仔细筛滤了一番,回想起叶慧曾经向他提及的那几所知名高校,国内排名前三的学府以及几所交大,心情不禁激动起来,又深踩了一脚刹车。
“卧槽!”
砰砰砰!
“啊!”
江晞毫无防备地再次被抛出去,面部狠狠地磕在了座椅之上。
“小心!”
陆澍时连忙伸手,却终究慢了一步,未能抓住江晞,也未能阻止他的面颊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后背上。
他坐好直接踹了一脚前排陆汤平的座位,怒喊道:“老陆你什么毛病!想让我们死在这里是不是?!”
陆汤平也意识到了自己危险的举动,赶紧打开了危险灯光,连忙问江晞:“小晞,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江晞泪花都被撞出来了,抬头摸了摸鼻子上的血赶紧用校服擦掉,低着头不让他们发现。
“没事没事,轻轻碰了一下。”
连续实施了两次急刹,遗憾的是,这一次并未像前一次那样幸免于难,结果引发了后方车辆的连环追尾,波及了三辆汽车。
陆澍眼见江晞背影默默,擦拭着脸颊,误以为他在哭,心中不禁泛起柔情,方才的愠怒早已烟消云散。
他朝江晞靠近几分,低声询问:“碰到哪了?”
“……没事,没磕到。”
江晞紧紧地别过脸去,头颅愈发低垂,仿佛渴望隐匿于那不起眼的角落。
陆澍时察觉到异样,坚决地将他扳转过来,只见江晞脸上沾满血迹,那双泪眼盈盈,满含凄楚之情,他立时慌张起来。
“陆汤平!你看你干的好事!”
陆汤平正欲下车处理追尾事宜,岂料儿子的一声吼叫使他匆忙回望。
江晞的半边脸已被鲜血染红,分辨不出是鼻涕还是泪水,陆汤平心中一凛,连忙下车匆匆赶至其后查看。
“碰到哪了?”陆澍时随便拿了后座上的校服就给江晞擦,越擦越多,吓得嗓子都沙哑了,“江晞,伤到哪了?”
江晞奋力摇头,泪水却仍旧不由自主地滑落。
他不愿表现得如此脆弱,仅仅因为一点轻触便导致鼻血横流,他不愿让陆澍时和陆汤平这对父子觉得他过于娇弱。
后车门打开,陆汤平刚要查看江晞,陆澍时瞪着赤红的眼睛大吼了一声。
“你别碰他!”
陆汤平微微一怔,尴尬地将手迅速收回,这位平日里呼风唤雨的老总,此时在儿子的斥责下,竟如做错事的孩子般,在寒风中局促不安,无所适从。
陆澍时迅速下车,疾步上前一把抱起江晞,径直向前奔去。
陆汤平在后头呼喊连连,却无法将其拦截,只能匆匆追赶几步,却因后车车主的叫唤不得不折返,急得他在原地直跺脚。
“江晞你别吓我。”
“江晞你听到没有?别吓我,你要死了我一辈子都不再理你!”
江晞心轻声抱怨,不过就是稍微流了点鼻血,何至于如此紧张,然而陆澍那满眼的忧虑,此刻温暖的怀抱,让他一整天积压在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无踪。
陆澍时关心则乱,目睹鲜血已让他丧失了冷静。
江晞脸上的血迹越抹越显,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他仅着一袭薄弱的毛衣,连外套都未来得及披上,就这样紧紧抱着江晞,急匆匆地向最近的医院奔去。
江晞起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随着擦拭的次数增多,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局势,内心的恐慌逐渐蔓延。
一直以来,江晞都不曾料到自己会遇到流鼻血不止的状况,即便他仰头紧捂着鼻子,血却依旧如泉涌,最后甚至让他的口腔中充满了血腥的气息。
“陆澍时……我怎么了?”江晞吓得带上了哭腔,问陆澍时,“止不住怎么办?我止不住血了。”
“没事,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