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孤峰皓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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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夜，阒寂间透了几分萧然。微寒夜风无声扫过这朔州城外兀立的孤峰，在峰巅的接天碧薇间掠起了层层水漪似的叶澜。正值三五之夜，镜月当空，倾下漫野似水银辉，皓澈月辉下蔓延峰际的无垠野薇都流溢着一色静谧的黛青叶华。萋萋的黛青薇澜间，一个少女的纤纤月影随风零乱。
那是一个携剑负琴的孤清少女，亭亭地静立在这月夜的孤峰之巅，仰首凝眸天际那一轮皓月，目光清泠，一如泻地银华。清皎月华自琉璃蓝的夜穹间无声流泻，烟水般浸漫着她那一袭水碧的纱衫，莹碧裾袂随着染了秋寒的夜风跹然轻飏，异样的风致在如水月华间弥散，轻逸出尘得仿若云中仙子、月下霜娥一般。
夜已深了，天际那一轮悬穹的明月渐渐近了中天，她似乎也已等了太久，原本如水泠静的双眸间隐隐泛上一丝不安，目光随即由空中的皓月移向了孤峰北面那堵壁立的峭崖。在那样刀削般齐厉险峻的峭崖内侧，却辟有一条尚算坦直的山道，应该是山下的村民常上山来打樵采药的缘故，这条临渊的险道竟辟有五六尺宽，坦坦荡荡地自山麓一直伸向高峻的峰巅，甚至在峰巅如茵的薇毯间蔓延了好远，最终才渐渐隐没在了距这携剑女子约二三丈远处的几簇菁茂薇叶间。
月光很亮，亮到在稍远的薇丛与山道间便可以辨出分明的际线。她顺着并不蜿蜒的山道极目而望，无奈目力所及之处仍是不见半个人影。碧衣少女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了双弯新月眉：看来，屹寰掌门南霄鸷果真如武林传闻中的一般傲岸呢，竟连守时的习惯也没有么？
距子时，只差一刻了。
随即泛上她心头的却是淡漠的揶揄：想来是这数年间征伐武林的骄人战绩，又助长了那个少年霸主的兀傲气焰罢，又是一个恃功傲物之徒么？
纵观中原武林近十年来的风云变幻，南霄鸷——十年间迅速蜚声武林的屹寰门少年掌门，的确堪称江湖后起之秀，卓荦英才。
十三岁初入屹寰门，竟就蒙掌门左丘壑器重，破格拔擢，委以一舵之主重任。
不过三年，在金陵驭罡山庄一役中，十六岁的南霄鸷主动请缨为先锋，率门中五十银衣卫奇袭，一举攻破庄中金池汤城一般的重重守卫，道道封锁。用妙计，出奇兵，心思缜密深沉得不似一个稚气未脱的十六岁少年。
而更令人咋舌的是在攻入驭罡山庄后，两方对垒之际他竟公然向庄主渝青凌――被尊为中原武林剑学之宗的武林耆宿挑战。一时间众人冷嗤一片，即便是屹寰门的人也觉得这个少不更事的狂妄同门应该领点教训，所以竟也无人上前劝阻。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这个太过自不量力的孤胆少年如何在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决中败得惨不忍睹、恨生为人。
回风庭中的那一场剑斗后来成为了武林甚至市坊间的奇谈，不只因为那个惊才绝艳的十六岁少年高绝的剑诣震慑了当场每一个人的眼，还因为渝青凌用以应战的兵器竟是那柄蜚声九天，相传堪与武林第一神兵――水魄剑相比肩的绝世名刃：青穹宝剑。
只是举世皆知此剑已随主人洹穹淡出江湖一百二十余年，不知何故，此番竟会在这武林三大望族之一的驭罡山庄重现于世。神兵复出，又会掀起怎样凶险的江湖风浪？这是后话。
眼下渝青凌有如此神兵相助，对手又是个小他三十多岁的毛头后生，自以为胜算已是十二分，所以未免有些微的轻敌。
而面对这场九死一生的剑斗，那个年仅十六岁的南姓少年表现出的惊人冷定着实令一干人等侧目。
招招谙练，步步为营，凌厉剑招产间天成的霸气令同为武林泰斗的左丘壑与渝青凌齐齐为之一震。身与心合，剑与形合，卓绝剑法不遗余力地狠厉进攻，不肯放过对方因轻敌而露出的丁点儿破绽。那个少年剑客的一招一式都在竭力将对手逼向死角――他要分出的不是胜负，而是生死！
也正因抱了这样必死的决心，他每一剑都是拼尽全力，以命相搏，尽管这样出击一招不慎便会命毙当场，可却让那个少年浑身都迸发出锐不可挡的狂厉气势．他用自已的性命下注搏了这一局，而且，他胜了．
或许是没有料到这个还是孩子模样的对手竟会有拼死一搏的绝然与勇气，渝青凌反因初时的轻敌被打个措手不及，失了先机后却发现原来对方竟是这般卓绝的少年剑客，他竟渐渐不敌，最终落了下风．
那一场剑斗的结局是开始几乎处于彻底劣势的少年剑客南霄鸷奇迹般反败为胜，甚至连青穹宝剑也在众目睽睽下易主，而南霄鸷正是用此剑给了对手最后一击――剑坛翘楚渝青凌死于青穹剑下，一代人杰，伏尸门庭，也不过血溅五步。这是这柄绝世神兵重现江湖后第一次刃血。而自此，那个名叫南霄鸷的十六岁少年蜚声武林，成为中原武林中又一个传奇。
一切，从这时起才真正拉开了帷幕。
两年后，屹寰掌门左丘壑病殁，独女左丘枫茗时年十一岁，自然不堪掌门重任。于是众望所归，左丘掌门的得意弟子，两年来屡建奇功的十八岁少年南霄鸷在众人翊戴之下，即任屹寰门第四任掌门。
此后六年，他西平蜀川唐门，南靖洞庭水寨，又于三年前东征江南，江南七会总盟主赫连风当即请降，其余各派亦闻风归附。至此，屹寰门的势力已由北地蔓延到了湘鄂边境。此外，三年来陆续臣服旗下的无名帮派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时至令日，虽有衡阳凌风阁一脉仍负隅顽抗，但江湖中人人皆知凌风阁自十二年前老阁主蔚渊谢世，二子蔚斐明、蔚斐清为争阁主之位，互动兵戈后就元气大伤，再无力同原本与之齐名的屹寰门、驭罡山庄争衡。
而近年来，南霄鸷节节南进，早已铩尽了凌风阁的羽翼，将其困于一隅，形势真同釜底游鱼一般，再是看不到丁点儿生机。
如今，虽然南霄鸷尚未出兵衡阳直取凌风阁总舵，但江湖中凡长眼睛的都明白，这中原武林已经是南氏的天下。
关于南霄鸷其人，江湖传闻中对其纵横捭阖的冷厉手段，以及桀骜性情的渲染丝毫不减于他纵横武林的剑术。
想到这些，孤峰之巅的携剑少女双眸间泛上了微微的不安，不禁抬目望向墨蓝天宇间那轮已逼近中天的镜月：距子时只差半刻了，那个人真的兀傲到了连萦鹴（音：“霜”）宫的流虹帖也视而不见么？
只是，她没有忘记自己手上握着的一张王牌，垂眸眄视了一眼手中寒光流闪的水魄剑――天下第一神兵，碧衣少女双眸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终于涣然。
三百年前，萦鹴宫开山之祖水芷寒――武林掌故中堪与日月争辉的奇绝女子曾仗此剑纵横天下、顾盼无俦，创下江湖中的不败神话。
即便后来她历经变故之后决意避世而居，惟愿余生能在那白山黑水间的栖鹔（音：“肃”。鹔鹴——古书所载的一种鸟。）冰峰之巅觅得一份宁静。可三百余年来仍不知有多少技雄一时的沽名剑客一心想与水魄争锋，为搏这“天下第一”的无上崇誉。
是呵，没有与这把从无败绩的水魄一决雌雄，谁敢妄称第一？即便是百余年前同样纵横武林、睥睨群英的“中原第一剑”洹氏先祖洹穹也未曾以天下第一自命。
所以三百年间不远万里前赴栖鹔峰，想向这把绝世神兵挑战的江湖剑客多得恒河沙数一般，只是至今仍无一人如愿。那栖鹔峰上千顷的月骞林，毕竟是横亘在萦鹴宫与俗世间的天堑。
而今日，萦鹴宫流虹司主携水魄下山，专程约屹寰掌门南霄鸷比剑于此，相信那个自以为剑诣绝世的少年枭雄没有坐失契机的理由罢。
正当此际，渐渐清晰的蹄音自山道那边传来，扰断了她的思绪。漫长的等待后碧衣少女的神色间终于溢出一丝释然：那人终究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孤峰皓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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