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寒花一梦（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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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又是月夜的林间，一勾清皎的下弦月寂寂悬在墨蓝的夜穹间，同样是那同行了四年的两人，但今夜的气氛却有些异样。
“你打算何时决战？”她问，语声是如旧的清冷淡漠，不带一丝波澜。目光却有意淡淡扫过了他手中那只云纹嵌琉璃的昆山寒玉匣，那玉匣里敛着的是——血玉珊瑚。
他看着她静静持剑而立的模样，却是唇边略略勾起一丝异样的笑意，那样明澈淡然的笑绽在他清俊如斯的脸上，风华卓然，看得她微微一怔，既而却是不明所以的错愕：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的约定是事成之后两人比剑来决定血玉珊瑚的归属，难道，他想毁约么？
哼！若他真敢毁约，那还要看他有没有把血玉珊瑚从她面前带走的本事？水芷寒暗中收紧了握剑的五指。
昨日，他们两人终于在合作四年后，联手攻入明州夜枭盟总会，展开了这最后的一战！
四年间，他们两人已经合力剪除了夜枭盟的几乎所有羽翼，因此明州总会早已是强弩之末，因此昨日那催枯拉朽的一战，他们胜得几乎毫无悬念。
在决战的最后时刻，他与她分头行动，她终于攻进了夜枭盟的“定乾堂”，一人一剑单挑了夜枭盟主——“衮雪剑”夏轻雪，最终水魄剑以流虹剑法中的一招“虹贯九霄”险胜，一代枭雄夏轻雪毙命于水魄剑下！她终于得以手刃血仇，多年积恨得雪！
而另一面，剑云舟则在同时以风雷手段利落地解决了夜枭盟中那仅剩的一支“银翼骑”，截住了险些被秘密送走的血玉珊瑚。
之后，两人全力清扫了明州城内的夜枭盟余部。
而今夜，也就到了——当初约定的，他们两人一决高下的最后时刻。
但此刻，他却是带了那样清明朗然的笑意看着她，冠玉似的五官眉目间流出一脉温情，那样柔和的神色甚至让人觉得……蕴了莫名的情愫。这样的神情令对面的女子越来越觉得异样，不自觉地就想躲开他的目光，但却在冒出这样想法的那一刹便给她否决了：水芷寒什么怕过？凭什么躲他！
她于是就抬了那一双积雪凝霜的清寒眸子，冷冷回眸看向他，下一刻，却见他带着那样的清朗笑意向她走近了过来，一手轻轻托起手中的寒玉匣，捧向了她，语声里竟浸出一丝柔情：“这原本就是你的东西。”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他，眸光里满满的尽是错愕，下一刻，渐渐地回复了如旧的淡漠，清声道：“不带回血玉珊瑚，令尊大人那里不好交待罢？”
“芷儿，你是在--替我担心么？”他听罢她这一句，眸光里的笑意蓦然更深了开去。
不等她从这个亲昵的称呼里回过神来，他已将血玉珊瑚递到了她的眼前，看着近在咫尺的传家之物，怔愣里，她本能地伸手去接。
就在她的手甫触到匣璧的一瞬，他的云心剑蓦然出鞘，而她的眸色一瞬凌厉如剑，“呛--”一声清鸣，水魄的璀璨剑光几乎耀亮了半边夜穹。
鱼龙变化中，只惊电一刹，水魄锋芒无匹的剑尖已厉然刺进了他的胸口！——那样的凌厉的杀气近乎出于本能！
而下一瞬，刚刚刺出一剑的女子她怔怔呆住了，因为他的云心剑只是轻轻一扬，带起一道清逸的剑风挑落了她头顶的青纱笠，冰青的云纱翩然落下，然后，那一张莹洁如冰雪，但此刻却呆愣到怔然的清丽容颜就这样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胸口的血还涔涔淌着，但她的水魄剑毕竟只刺进了半寸，所以他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角眉梢的清朗笑意却是一丝未变：“芷儿，我只是不喜欢你总在我面前遮面罢了。”
然后用刚刚捧上血玉珊瑚送给她的那只左手，握住了刺在他胸口的剑，至利无匹的锋锐剑锷划破了他带了略略茧意的修长指掌，掌心的血和胸口的血一同顺着剑身静静淌着一线殷红，他的语声却仍是淡淡带了柔和清朗的笑意：“要是想见你的模样非得流血的话，我愿意的。”
她听着他的话，不知是不是刚刚经历了太多变故，素来凝雪积雪的清冷双眸此刻是全然的呆滞。
他借着天际的明皎月华看着她这一刻的神色，明朗的笑意又漾开一分：“芷儿，我不会回去了，昨日，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了父亲，我——要娶芷儿你为妻。”
不等对面已然失色的女子从这个绝大的震愕中回过神来，他继续又开了口，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我们平了夜枭盟，我还了父亲十八年的抚育之恩，帮你取回血玉珊瑚。也只有到了这一天，我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告诉你这些，芷儿，今后如果你仍是喜欢江湖，那我就陪你继续留在武林中，你我联手，剑凌天下！若是有朝一日你倦了这样的日子，那我就同你一起离开，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好么？”
那样诚切挚然盈盈溢在一双奕奕星目里，深情得让这世间任何女子都能在一刹间心弦剧颤。
水芷寒也一刹怔愣在那双眸子溢出的柔情里，但——也只一刹。
下一瞬，她似乎已经从容地接受了今晚的所有意外，神色回复了素日惯有的清寒无温，目光渐渐冷然地凝住，落在正刺在剑云舟胸口的水魄剑上，唇角却微微勾起一丝讥诮——他刚才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击的，却故意伤在她的剑下，苦肉计么？
可惜，水芷寒从来冷心冷性！
女子的眸光移向他，两眸凝霜，语声透寒：“剑大公子喜欢流血是你的事，不过——别弄脏了我的水魄！”
而后，手势回转，剑尖蓦然一收，带着一线殷红自他身体抽离！
利刃从胸口抽出的一瞬，他方才只是微微泛白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一刹的静寂后，傲雪凌霜的女子最后一次寒声开了口：“还有，剑大公子最好记得，水芷寒--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
寒音甫落，只见她移目向了手中刚刚接过的寒玉匣，眸光一冷，那萦了月白光晕的匣子便被抛上了天，水魄蓦然一扬，那玉匣堪堪地正落在了剑尖上，匣子顺着清华如水的剑锷划下，跌落在了她脚下的野薇丛里。
匣盖被跌得半开，一线红芒乍露，分明地昭显着这匣的东西是怎样的珍世之珍，那样的炫目华光近乎辉明了半个林子，也正映亮了他眼前那一张此刻冰寒的容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寒花一梦（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