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夏阳浅浅投落阴影，枝木繁茂，深绿的叶片像波浪一样起伏跌宕。微风掠过杨梅树枝头，都带上青涩的酸。
女孩的朝气像浅阳般活泼生动，她偷偷向外瞅了几眼，摘下几颗枝头还泛青的梅子。
男孩靠在树村干，两手抱在胸前，眼神懒懒的又透露着一股危险劲。他两颊腮帮微动，时不时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的女孩。
女孩摘下青梅转身朝驻足的男孩笑了起来。
男孩便起身拍掉背上的灰尘：“小心等会泡水喝了拉肚子。”
女孩吐吐舌，一蹦一跳跟着男孩往前走，两个羊角辫甩来甩去，辫上绑着的胡蝶结也仿佛在扇动翅膀。
天很蓝，云朵看上去柔软的像棉花糖，路边的蝉鸣盛大，梧桐树落下的阴影随风摇晃。
“好热啊，人都热傻了。”女孩子抱怨。
男孩当作没听见，唇角却弯了起来，浅浅的笑容一闪而逝。
女孩嘟哝：“怎么不见你出汗啊？”她的鼻尖上也挂着汗珠，额角更是显得湿漉漉的。
男孩慢悠悠地说：“心静自然凉。”
女孩把嘴巴鼓了起来，不说话了。
一路无言。
女孩到家爬上楼梯，狠狠瞟了一眼男孩子，然后哐当一下关上了门。然后她小心地把梅子洗了两遍然后放进她那个天蓝色瓶盖的的玻璃杯里，摇了几下，然后捂着瓶盖放进了冰箱。午觉过后她第一时间打开冰箱，找到她的玻璃瓶，笑得傻气。
她想，还是要找贺熙行炫耀一下才好，虽然贺熙行很讨厌，但她还是很大方的。
她才不要像贺熙行一样讨厌。
“你要不要喝一口啊。”女孩出了门，看到靠在门外的贺熙行，仰起头，小心翼翼地从背上的书包里拿出瓶子。
男孩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无声地笑了起来:“你自己留着喝吧。“就这么点还和宝贝一样。
女孩如释重负，咕噜咕噜喝完一大口。
男孩看着路上欢乐的女孩，眉眼里满是温柔。
他想起刚见到女孩的时候。
贺熙行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和他们一起搬家来到这边，因为不是寒暑假，所以为他转学的事情他父母也是费心费力。
那天是一个晴朗无云的周末，他父母还在奔波，然后把他放在邻居家里。
女孩睡眼朦胧，身上的睡衣画着米奇老鼠和唐老鸭，睡衣宽松地挂在她身上。
她看见贺熙行，像极了一只没有睡醒的仓鼠，走路都差点摔了一跤：“哥哥好啊。”
贺熙行一愣，他父母说把他放在邻居家里，并没有说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他一向不怎么亲近女孩。
女孩洗漱地很快，她很快从浴室里出来了：“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熙行冷着小脸：“你想知道？”
女孩用力地点头。
贺熙行说：“不告诉你。”
女孩“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贺熙行：……
没见过这么脆弱玻璃心的女孩子。
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女孩子哄好，快十二点了，他阖上书，发现女孩子还装作偷偷抹眼泪 ，而她眼角的红都早就消失了。
他还一直以为女孩在哭来着。
原来只是假哭。
贺熙行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哭包竟然会煮饭，还会把剩菜加热，顿时觉得小哭包也不是这么差劲了。
结果晚上离开女孩家的时候，脸都是黑的。
一个下午，女孩更本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拉着他讲故事，拉着他下棋，还拉着他给芭比娃娃换装，玩蹩脚的捉迷藏。
不玩怕眼泪，还要故意装作找不到她。
贺先生看贺熙行连招呼都没和他打，笑了一下：“怎么啦？不高兴啦？”
王女士还没等贺熙行发表言论就开始抢答：“怎么可能，小熙一看就过得很开心，你看他的唇角都是弯起来的。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样。”
明明心情好，还要冰着脸。
贺先生“啊”了一下：“是吗？那小熙明天还去吗？”
贺熙行认真思考了一下。
他自从搬家了之后好久都没感觉到这么热闹了，他垂下眸子，很郑重地说：“嗯。”
他喜欢这种感觉。
热闹有人气味，不显得孤单，比书有趣多了。
女孩瞪着贺熙行，龇牙咧嘴：“都怪你，乌鸦嘴。”
贺熙行认真回答，唇角微弯：“怎么能怪我呢？只能怪某人贪吃。”
”哼哼，就是怪你。贺熙行，你个大坏蛋。”女孩哪怕身体已经惨遭折磨，但还是那么生动活泼。
“行，我坏。拉完了吗，回家吧。”
女孩不情愿背起书包：“我书包好重啊。”她惨兮兮地说。
贺熙行接过她手里的书包：“不想背直说。”
女孩一下就活起来了：“哎啊啊，贺熙行，你人真好，哈哈哈，你真是个大好人，大帅哥。”
贺熙行有些无奈。
也不知道女孩从哪里学来的词。
梧桐树上的蝉鸣变得稀薄，太阳缓缓沉落，路上的两个背影靠在一起，被无限拉长。
第二天上午回家的时候，苏轻媚路过杨梅树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粘到树上，眼里的渴望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
贺熙行看在眼里，心里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下午贺熙行回到家，把自己的透明水杯拿了出来。
里面装着十多颗青梅，青梅安静地躺在那里，把玻璃杯映出浅绿。
贺熙行地下头，挑出里面长的歪瓜裂枣的青梅，然后拿清水洗了几遍剩下的，又放进盐水里泡了十多分钟。
贺先生看见贺熙行一直在厨房里捣鼓，问道：“你在里面忙些啥呢？”
贺熙行说：“洗梅子。”
贺先生微愣，然后恍然：“你这梅子不会是你们学校摘的吧？”
彭城很多梅树，深绿的微圆叶片看起来绿意盎然，路边和小区里也不少梅树，不过树都很高，但他之前参观贺熙行小学的时候倒是看见了比较矮的梅树。
“嗯。”贺熙行把梅子从盐水里捞了出来，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玻璃罐子。是超市里卖的水果罐头吃完之后留下来的玻璃罐。
他把刚烧的开水倒了进去。
“你不是不喜欢吃酸的吗？”王女士走到厨房，看见贺熙行的动作好奇地说。
贺熙行言简意赅：“苏轻媚喜欢吃。”
王女士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出厨房和贺先生亲亲我我去了。
苏轻媚名字里有谐音青梅两个字，也喜欢吃青梅，红色的成熟杨梅倒是不太喜欢。
他听王女士说过苏轻媚名字的来源，苏轻媚母亲怀孕的时候也是夏天，怀上苏轻媚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吃酸的，因为彭城的梅树多，她便起了谐音。
路边小区的梅树都打了农药，他们学校里有一块田是他们学生的小天地，里面种了一颗梅树。
苏轻媚曾经说过这棵梅树是她二年级的时候种下的，没想到三年以后便结了果。
学校里的梅树没打农药，贺熙行觉得还比较安全，至于苏轻媚梅为什么拉肚子，大概还是因为贪凉吧。
毕竟刚起床，就一杯冰水下肚，不拉肚子才怪。
贺熙行从冰箱里拿出蜂蜜和白糖，往凉了有一会的开水里加了半勺白糖和半勺蜂蜜，然后把晾干的梅子丢了进去。
他拿着勺子搅了一下，倒了一点进家里的瓷杯，尝了一口。
酸得牙疼。
不过苏轻媚应该会喜欢这个味道吧。
贺熙行想了想，还是把罐子丢进冰箱，然后关上了冰箱。
次日上午。
苏轻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多了一罐青梅。玻璃罐上面还流淌着水泽，朦胧的雾珠挂在上面。
她眼睛亮了起来。
她打赌五毛钱。
这绝对是贺熙行给她的。要不然谁没事送这玩意还不备注名字啊？除了她爸妈知道她喜欢青梅以外，就只有贺熙行了。
她宝贝地打开瓶罐喝了一口。
清凉润喉，酸中带甘，甘而不腻，一切都恰当有度。
味道刚刚好，简直想一口气喝完。。
怎么她泡的水没有这么好喝啊！
下次不说贺熙行小气了。
贺熙行刚停笔望着窗外，暮色沉沉，鸟兽敛迹 ，只剩节律的蛙鸣。
突然门铃被摁响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贺熙行趿着拖鞋去开门，预料之中，贺熙行看见了门口蹲着苏轻媚。
“怎么了？”贺熙行低下头，看见女孩光着脚，手里拿着试卷，抬着头眼巴巴看着贺熙行。
“你怎么这次光着脚就出来了？”贺熙行出来把门关上，然后很自然地走进苏轻媚家。
女孩嘻嘻一笑：“刚刚跑得太快，鞋掉了。”
贺熙行往鞋柜上一看，苏轻媚那双绿色的青蛙拖鞋好端端摆在那里，整整齐齐。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苏轻媚简直是谎话精，贺熙行面不改色地走进苏轻媚房间。
根据他这几年对苏轻媚的了解，苏轻媚不穿拖鞋纯粹是因为她觉得不穿鞋子踩在地板上比较凉快。
苏轻媚房间里贴了粉色的樱花壁纸，床单和书柜上比较杂碎的东西一眼望过去，星星点点的粉深浅不一，简直快要冒粉色泡泡了。
少女心的最佳体现。
“你什么时候能自己收拾一下房间？”贺熙行扶起地上四脚朝天的滑板。
苏轻媚其实买了滑板没多久，叫上贺熙行玩了几次之后就对滑板失去了兴趣，然后贺熙行就没有再见过这个粉不溜湫的玩意了。
苏轻媚“嘿嘿”一笑，傻里傻气的：“前几天突然想起来就拿出看看，忘记放回去了。”
贺熙行坐在书桌旁边的转转椅上，把苏轻媚的试卷拿了过来：“你哪题不会写？”
苏轻媚又眼巴巴地看着贺熙行：“最后一个，不，两个大题。”
贺熙行看完试卷，随手动笔画了一下。
“两个板子合起来七十五厘米，重叠的地方五厘米，两个木板一样大小，你把图画出来不就完了？”贺熙行说。
苏轻媚皱起眉头说：“我觉得我想的没问题啊，为什么算不对啊？这不明明就是这么多吗？”
“做事不要理所当然，想清楚了再写。”贺熙行把笔头放在桌子上敲了几下，下意识想去打苏轻媚的头。
苏轻媚一下就躲开了：“我就知道你要打我。”
然后她捏着嗓子说：“然后你还要来一句‘这么笨，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贺熙行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苏轻媚。
苏轻媚立马噤声：“我错了。”
但是吧，错了还敢。
“你没错，我错了。我回去了。”贺熙行把手靠在椅背上，转过身来。
“别别别，你别走啊，还有最后一道题呢！！！”苏轻媚拉着贺熙行袖子，然后松手，双手合十。
贺熙行看着女孩不情愿的表情，心情十分雀跃。
他的生活，真的热闹了很多。
和他以前的生活，每天都不一样了。
夏阳跌落人间，热浪滚滚。
少女咬着笔头，满面愁容，那乱七八糟的几何题仿佛要被她盯出一个洞来。
少年坐在她旁边，他手里的小说被风缓缓吹起书角，书页独有的清香慢慢把他包裹。
窗外清风拂过，蝉鸣连绵起伏，宁静而喧嚣 ，人间烟火味十足。
少女拿手指戳了一下少年的手臂。
“贺熙行，帮个忙，拜托啦。”苏轻媚虔诚地说。
过几天是学校的大考了，然后就会分班，她可不想在班上最后的考试垫底啊。
贺熙行把书上的目光收回，扫了一眼少女手上的试卷，轻轻弯唇，语言却微微冷淡：“上课又发呆去了？”
苏轻媚心虚地不敢对上贺熙行的眼睛。
她的成绩初中还算好，但是到了高中就不太跟得上了，她一直都是一有时间去找贺熙行补课。
贺熙行低头看向把头放在桌上埋进胳膊里的邓青梅：“苏轻媚，现在已经要高二了，你确定还要这样下去吗？”
“我哪样了？我也想认真学啊！我上课听了不懂的东西我下课也会去问啊！可我就是学不好啊！”苏轻媚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贺熙行心里顿时不是滋味，那是一种无奈和后悔，像菟丝草一样紧紧缠住了他的心。
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就变了味。
“对不起。”他说。
苏轻媚把头抬起来，她也意识到她讲话态度不太好：“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除了理科以外，她的成绩都还看得上眼。
但她不想选文科。
就像她想和贺熙行做同桌，都不是单纯的目的，都有私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开始闪躲的目光，故作轻松的神态，无缘无故放大的声音，日记本上挤满的名字，心尖上开始放着人。
好累啊。
她和贺熙行做同桌，明明无时无刻都想看见，却不得不抑制住想一直看见贺熙行的眼睛，明明他们是同桌，她和他却像隔了天堑一样的距离。
还是一起上下学，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以前还小，她可以嚣张地开玩笑说贺熙行找不到女朋友，要孤独终老，但现在她真的怕贺熙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不知道她的喜欢于他、与她自己到底算什么。
她好像渐渐在他们的感情里迷路了。
找不到原点，也没有尽头。
无论哪里都是迷雾。
她听见贺熙行说：“苏轻媚，你选文科吧。”
苏轻媚的眼睛瞪大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贺熙行。
贺熙行没有躲避苏轻媚的目光，淡定地看着苏轻媚：“不早了，走吧。”他关上了手里的书。
选文选理都是一样的。
因为他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