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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她是恶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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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青不知道二人都说了些什么,但见她面色不对,担忧道:“小娘子且回去罢,晚了恐旁生枝节。”
徐宛琴白着脸走到阳光下,温暖照耀全身,整个人稍稍回魂儿。她压下心中的恐惧与兴奋,恢复了镇定,“走罢。”
冬青搀扶她离开了书斋,走出竹林后,才小心翼翼道:“方才小娘子的脸色好差,奴婢好生担忧。”
徐宛琴沉默了许久,才道:“余三娘就是个恶鬼。”
冬青心头一惊,不敢多问。
先离开的余薇主仆顺利回到了梨香院,丁香蹲到后窗下,余薇脱了绣花鞋,踩到她肩膀上翻窗进屋。
守在外头的周氏听到里头的动静,忙进来探情形,见二人平安回来,暗暗松了口气,周氏小声问:“一路可还顺遂?”
余薇点头,“顺遂。”顿了顿,问,“这边是何情形?”
周氏:“殿下还在午睡,今日吃了不少酒,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余薇放下心来,周氏和丁香退了出去。余薇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与徐宛琴见面的种种,知道她的举动定然吓着她了。但不管怎么说,筹谋的第一步跨了出去,只要徐宛琴有胆量,一切皆有可能。
怀揣着心事,余薇坐到榻上,揣测徐宛琴敢不敢豁出去。她吃不准对方的态度,毕竟离经叛道,与徐宛琴所受的教养背道而驰。可是她又带着期许,赌徐宛琴的不甘心与不服气。
晚些时候李湛酒醒,头昏昏沉沉的,口渴得很。汪嬷嬷倒水喂他,说道:“郎君酒量不好,还是少饮为佳。”
李湛喝了一碗温水,才觉嗓子缓和了些。他疲乏地揉了揉额角,嘴硬道:“我虽吃醉了,那两个叔伯也没讨到好。”
汪嬷嬷无语了片刻,劝道:“饮酒伤身。”
李湛继续嘴硬,“我年纪轻不妨事,躺一会儿就缓过来了,他们年纪大了毛病多,得多躺两天。”
汪嬷嬷:“……”
也在这时,余薇得知他酒醒过来伺候,汪嬷嬷退下了。丁香送来铜盆,余薇亲自绞帕子给他,非但没有像汪嬷嬷那般发牢骚,脾气反而温和得不像话。
李湛有些受宠若惊,说道:“我吃醉了酒,三娘不犯嘀咕?”
余薇和颜悦色道:“是妾求殿下来的,男人家总少不了应酬,妾不敢埋怨。”
李湛没有吭声,只盯着她瞧,心里头直犯嘀咕。余薇递帕子给他,他始终不接,余薇笑着问:“殿下怎么了?”
李湛冷不防道:“三娘笑起来甚好看。”
余薇抿嘴,“那往后妾要多笑才好。”
她以为李湛会附和,哪晓得那厮却道:“别这样笑,我害怕。”
余薇:“……”
李湛:“你平日里多数都板着一张脸,这般笑起来反倒叫人发怵,总觉得背后憋着坏。”
那家伙着实敏感,余薇被他的言语逗乐了,心情极好道:“如此说来,殿下是喜欢三娘对你板着一张脸吗?”
李湛接过帕子,“自然不喜。”
余薇有些犯难,“那妾到底是笑,还是不笑?”
这个问题李湛并未回答,只盯着她打量,眼神里藏着冷幽幽的揣摩。
余薇收敛情绪,装乖道:“今日妾能得见手帕交,心里头高兴,又见殿下差汪嬷嬷在一旁伺候,有心抬举避免妾难堪,纵使曾对殿下有所埋怨,却也动容。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殿下这般疼宠,妾总不能不识好歹。”
听到这番乖话,李湛“啧”了一声,“我喜欢听你说奉承话。”
余薇撇嘴,“妾说的都是真心实意。”
李湛眯起眼,试探问:“如此说来,你这颗石头心,也是能捂热的?”
余薇没有回答。
李湛才不信她的忽悠,她那铁石心肠若能捂热,何至于他会抹脖子殉情?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
李湛倒也未计较,眼下时候不早了,准备打道回府。夫妻同李承月道别时,文昌伯府的苏氏等人也在告辞。徐宛琴瞥了余薇一眼,余薇装作没看到。
待王府马车离开公主府后,文昌伯府的马车也离去了。那苏氏深知继母难当,且徐宛琴又有姜太后这个姨母做靠山,更是得罪不起。往日筹谋李湛苏氏从未插过手,如今这门亲结不成了,自要尽到做继母的责任,不能不问不顾。
“今日二娘也看过了英国公府家的四郎,若论品貌,在世家里头也算拔尖儿的,不知……”
她的话还未说完,徐宛琴就打断道:“魏四郎养了两个通房。”
苏氏愣了愣,说道:“世家子弟养通房倒也在情理之中,若不然新婚夜闹了笑话,传出去丢人体面。二娘若不喜,我们便提出来,让男方把通房打发了,也是可以商量的。”
徐宛琴垂首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苏氏头疼道:“儿啊,我知道你还惦记着睿王,可是今日你也瞧见了的,睿王待余三娘的态度有目共睹,我儿若继续深陷,吃亏的总归是自己。”
徐宛琴皱眉,不耐道:“阿娘莫要说了,我心里头有数。”
苏氏重重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省得讨人嫌。
徐宛琴心中藏着事,指尖百无聊赖拨弄玉佩穗子,想着余薇在书斋里同她说的那些话,委实离经叛道。她心中虽不认可,却也受其蛊惑,倘若姜太后得知李湛坏了自己的清白,定不会坐视不理。
这是毋庸置疑的。
徐宛琴脸颊有些发热,以名节做赌注,代价实在太大,可是诱惑也大。她越想压制心头的蠢蠢欲动,就越是举棋不定,尽管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但自尊心又不甘不服。
两种情绪在胸腔里反复拉扯,陷入天人交战中,满腹心事。
回到文昌伯府后,晚上徐宛琴连饭都没吃,只坐在书房里发呆。冬青不清楚余薇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以至于回来后茶饭不思,担心不已。
刘婆子察觉到不对劲,她是徐宛琴生母的陪嫁,打小照料徐宛琴长大,把冬青拉到角落里询问:“小娘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公主府受了委屈?”
先前徐宛琴打过招呼,冬青不敢说余薇约见,只道:“白日里小娘子在击鞠场上闹得不愉快,兴许是在生闷气。”
当即把击鞠场上跟李湛敌对的事细说一番,听得刘婆子紧皱眉头,忧心忡忡道:“说到底,小娘子还是放不下睿王。”
冬青不敢接话。
刘婆子倒也没有多说其他,书房里连灯都没有点,她过去撑灯,见徐宛琴独自坐在榻上,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若是生母还在,定然早早就跟姜太后把这桩亲事定了,哪里会横生出这般多的枝节来。
烛火一盏盏亮起,刘婆子轻声道:“小娘子可饿了,老奴差庖厨给你备些吃食。”
徐宛琴回过神儿,淡淡道:“没胃口。”
刘婆子走上前,知道她这些日不痛快,劝道:“小娘子莫要作践自己,若把身子熬垮了,夫人在天之灵,定会心疼的。”
提及生母,徐宛琴心中涌出不甘,脱口道:“若阿娘还在,定会处处为我筹谋,我何至于像今日这般前路茫茫?”
“小娘子……”
“刘妈妈,我真的好不甘心,若阿娘还在,定早早为我定了亲事,处处为我忧心,哪里需要我这般费尽心思去谋前程。”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刘婆子心疼不已,上前轻拍她的背脊安抚情绪。徐宛琴依偎在她的怀里,取帕子拭泪,刘婆子安慰道:“小娘子这般拔尖儿的女郎,京中总有不错的郎君匹配。”
徐宛琴摇头,“今日相看英国公府的魏四郎,屋里养着两位通房,这还没娶妻呢,就养两个了,日后岂不养一堆?”又道,“为何他们就不能像睿王房里干干净净的?”
刘婆子答不出话来,徐宛琴越想越觉得郁闷,她钻了牛角尖,处处跟李湛相比,处处不尽人意。但她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思来想去,到底被余薇说动了心思,看向刘婆子道:“刘妈妈,你是最疼我的,定然不愿看着我为婚事寝食难安。”
刘婆子连忙道:“老奴自然心疼小娘子,盼着小娘子能嫁得如意郎君,和美幸福。”
徐宛琴话头一转,“明日你差人去替我打听打听睿王府里的情形。”
这话刘婆子听着迷糊,问道:“小娘子何故要探听睿王府?”
徐宛琴:“你别管,我自有用意。”
刘婆子欲言又止,徐宛琴道:“我知道刘妈妈想说什么,但现在我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你只管差人去探听,使些钱银也不妨事。”
刘婆子无奈道:“老奴知道了,明日就差人去。”
徐宛琴:“莫要被其他人知道,明白吗?”
刘婆子点头。
“我饿了,想用碗粥。”
刘婆子赶忙下去吩咐,徐宛琴看着她退下的背影,心思彻底活络了。她并不蠢,更不会相信余三娘的一面之词,故而在做决定前需得摸清楚睿王府的详细情况,再权衡到底要不要豁出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