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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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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船舱里热。
柳如烟来到甲板上乘凉,穿着青袍大褂。
跟包小五在后面一个劲地拦:“柳老板,您可别乱走了,这要是让戏迷认出来,围上来要签名照,您又要烦了。”
“不站在那个台上,没了那身行头,谁认识我。”柳如烟在上海两周演出结束,坐渡轮回天津。
柳如烟,父亲英年早亡。八岁上被母亲送到梨园行,跟师父立下的是“打死无论”的字据。
十年来,师兄弟们在这乱世里死走逃亡。成名的只他一个,唱的是旦角。
柳如烟往船舷边走,忽然瞧见那人,心中一动,“好英俊的洋学生。”
他不觉得往那人身后多走了几步,在不远的船舷边站刚定,立刻就被旁边的人认了出来。
“你看,那是不是柳老板?”
“不可能。”
“真的是!我在报上看过他照片,绝对是。”
“我看着也像,走过去问问。”
方天泽又点了一支烟。今天从东洋留学归来落地上海,坐渡轮回天津。
忽听得身后一阵嘈杂,他转身顺着人群聚拢的方向看过去。
人群中间围住一身青袍大褂的男人。笔挺又秀美的一个人,可眉目间英气勃发,眼波流转却又摄人心魄。
方天泽忍不住盯着看。
旁边结伴回天津的学弟小于也看到,说道:“学长,还不认识他吧。天津名角,柳如烟!”
“确实好看。”
“不光好看,武旦出身。身上功夫也是一绝,三层高桌一个后空翻下来,台下能把金戒指摘了往台上扔!”
方天泽:“你知道的挺清楚啊?”
“我跟学长不一样。您十年没回来了,我年年回国。去年,我父亲五十大寿,还包了柳老板的堂会。”
虽然于父请过堂会,可是小于的母亲是姨太太,堂会上族中长辈都在,他哪里敢往前凑。
方天泽:“那有机会可要去见识见识。”
“在天津大戏院一票难求。”学弟小于一直盯着柳如烟的方向说,“呦呵,还真送签名照啊。学长,我也去要一张。”
方天泽,天津津成银行董事长兼总经理的长子。十四岁出国,留洋十年。
不过,现在可没心情看戏听曲,他这次回来之前,地下抗日组织就联络到他们学生联合会,说服了不少热血青年。对方希望他能利用自己银行家之子的身份,接触到日本军部高官。
甲板上,他望着十年没归的家乡的方向。
这天津港,他谁都不认识,上哪儿接触日本高官。
真是天方夜谭。
留洋十年,家国淡到没有印象。在国外自己是外国人,可回到国内,自己洋服皮鞋,站在人堆里,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本地人。
心里虽然觉得整件事不着调,可回到家,方父给他安排的酒会,他也都打起精神一一应付起来。只有通过父亲的这些政要高官,才有机会接触到日本军部。
宴会,舞厅,酒局,每天不重样的见人。
方父则想把手里关系都交到长子方天泽手里,未来还指望他把这个家撑起来。
夜里,躺在卧室四角高床帷幔里,方天泽只觉得厌烦。
点了烟,看着灰白色烟雾在幔帐里飘,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张脸,容貌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眼波流转之间的摄人心魄……
在国外时,华人、洋妞也谈过几个,女伴作风洋派,都不扭捏。
方天泽也不是没试过,最终都不了了之。
可今夜里,怎么会想起一个陌生男子。
越是觉得可笑,思绪也乱跑起来,他叫什么来着,“柳如烟……”
方天泽忽然好奇,他在台上扮起旦角来会是什么样子。那身量瘦是瘦的,好像也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眉眼间的英气藏得住吗?是否眼波流转也那般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