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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伤疤 ...

  •   腊月二十三,大雪又开始没完没了地下,尚未平静几日的尧都因为几声马蹄再次变得紧迫。

      太子府门前,两个浑身是伤的人匆匆入门。

      在他们入门的瞬间,不远处屋檐后的弓箭手不得不收了手,匆匆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不肖一个时辰,太子的马车停在府门前。

      然而人进去还没多久,丞相府的马车也停在了太子门前。

      腊月二十四,一封状纸递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喝了半碗参汤才勉强拉回半口气,不至于守着年关去见列祖列宗。

      丞相程执徐跪在榻前,皇帝本要放下的碗差点招呼到程执徐的脑门上。

      内侍眼疾手快地拿走皇帝手中的碗退到一旁。

      程执徐头还磕在地毯上,却好像后脑勺长眼睛,低沉着嗓子道:“陛下息怒,臣死不足惜,陛下万望保重龙体。”

      “龙体?你们是巴不得朕现在就死了,好给太子腾地方吧。”皇帝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朕的意思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只要好好辅佐太子,好好治理这天下,不管什么,都不会再有变动,可你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皇帝怒捶床榻,程执徐的头快垂到地底下,后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任由皇帝责骂也不敢吭声。

      状纸白纸黑字只写了程执徐一件事,强抢女子入府做妾,而这女子竟是他当初外室的女儿!

      如此□□的事情若真的张扬出去,别说程执徐了,就是程家乃至太子都要一并受到牵连,有违伦理乃是重罪!

      而那小妾也是在怀孕生下怪胎后,才几番得知,当年抛弃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就是程执徐。

      那小妾在程府得知此事本想一死了之,后又不甘心,想与程家同归于尽,好在这封状纸还没有递出去就被皇帝的人拦下。

      状纸因为皇帝的动作飘落到了地上,正巧落在了程执徐面前。

      入宫之前,程执徐在发现小妾不见了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不妙,与太子商议了一日,事情交代完毕后,果不其然第二日就受到了皇帝的召见。

      程执徐也是入了宫才知道,那小妾竟然是外室的女儿。

      程执徐重重磕了下头:“陛下,此等消息必然出自宵小陷害,臣兢兢业业几十年,家中虽有妻妾却也不过几人,何曾有过外室,又如何能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此女子当初因陷入争端,臣正好路过,求到了臣的名下。臣已年迈,给了些银钱本不欲插手,可她竟哭晕了过去,不得已才带回了府里。此事陛下可派人打听,那日街上人不少,都可以给臣证明。陛下英明神断,必不会被小人污了清听,还望陛下明察!”

      “查?还查什么!”

      暖阁炉火正旺,程执徐却浑身冰凉,冷汗顺着额头落到了地毯上,他双眼牢牢盯着地上的虎毛,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念头方起,他呼道:“陛下,宁阴山……”

      “程执徐!”

      皇帝抄起枕旁的玉如意砸了过去。

      皇帝虽病重力气不大,可脑袋哪能硬得过玉如意,好在皇帝现在臂力不足,没什么准头,那东西擦着程执徐撞到了地上。

      一旁的内侍松了口气。

      程执徐年岁不小,真要是挨了这么一下,如今正为了皇帝忙得团团转的御医不知道可还分得出人手。

      程执徐显然也被这一下吓了一跳,可他不敢动。

      皇帝没想真的砸死程执徐,玉如意飞出去的时候就后悔了,这真要砸死了程执徐,太子以后可怎么好?

      如此一下皇帝也算是冷静了下来,靠回了榻上。

      “此女子如今已经扣在了宫里,状纸朕可以当作没看见,这事情是出自你的府里。”说到这皇帝又开始来气:“自己家里都管不好,你还怎么辅佐太子治理天下?内宅的事情朕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办。程执徐,朕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再让朕失望了,否则……”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说完,但程执徐明白,大俞之大不缺一个能辅佐新君的人才,也不缺一个后起的新贵,若是程家没办法做到应该做的事情,这位置自有别人做。

      程执徐战战兢兢地应“是”。

      他本以为自己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不曾想皇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也因此程执徐更加确定一件事——太子登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皇帝此番已经不是暗示了,就差当着他的面写圣旨,告诉程执徐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做好本分之事,不要节外生枝,他们就赢了。

      程执徐退出之前,皇帝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情,发作了就没了用处,有时候捏在手里,反而能起到意外的效果。当兵器亮出刀刃,就说明对方已经穷途末路了,朕希望爱卿能真的明白这一点。”

      程执徐退出暖阁的时候,内侍递给了他一把伞。

      程执徐道谢,在交伞之际,内侍突然极快地说了一句:“李将军在宫中。”

      说完内侍就退了回去入了暖阁。

      程执徐脚下没耽搁,走到宫门时才回过味来那句“李将军在宫中”是什么意思。

      李琮自封侯后娶了公主,虽然名义上还是大将军,却已经将兵权交到其养子手中,如今还能被称为“李将军”的,便只有一人——李攸。

      皇帝方才已经明显告诉程执徐,太子才是继位不二人选,如今又留李家之人于宫中是什么意思?

      丞相去太子府的脚步临时转了弯,回到丞相府后大动干戈地将整个府邸上下查了个遍,地砖上的血水洗了又洗,却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出来。

      后半夜丞相府后门悄悄开了个小门,太子一身夜行衣进到丞相书房,烛火亮了一夜,直到鸡鸣时太子才离开。

      第二天上午,丞相府门口横着一块白布,下面盖着的正是丞相府落跑的小妾,而她的旁边,则是一个四肢不整,头骨不全的怪婴。

      按理说这种事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捅破天也就是点闲话,笑话程执徐几天也就算了,可坏就坏在这小妾旁边放着一张字迹十分大的状纸。

      本应该消失在暖阁里的状纸,此时不仅出现在众人眼前,还被放大了好几倍,生怕别人看不清似的,每个字都有半个巴掌大小,一张大纸下来,只要不是文盲,都能将状纸上的内容看个透彻。

      而昨夜相府内的哀号声一下子也成了佐证,有人说丞相是怕东窗事发,虐杀仆从,不曾想小妾死后还有人为她申冤。

      可谁都没看见是什么人将小妾抬到了相府门口,所以很快又有人说,是小妾死不瞑目,夜里自己走了过来,只想给自己讨个公道。

      刚刚被皇帝骂了一顿,让他谨言慎行的程执徐,第二日就出了个大的。

      相府门口的尸体很快就被抬了进去,连带着那张大得惊人的状纸。

      丞相府门紧闭,外面的人却没闲着,这一日街头巷尾只能听见一个人的名字——程执徐。

      一个经营多年,虽不至于备受赞誉却也没出过错的丞相大人,在这一刻被骂得狗都不如。

      而此时的丰鹤楼内,齐怀赟开屏孔雀似的说:“丞相被逼到这个程度,再不反击那太子可就要断臂自保了,你猜李琮什么时候遭殃?”

      李攸坐在对面叹了口气:“我并不想殿下掺和。”

      那日李攸和季琬琰见面被齐怀赟抓个正着,无论李攸怎么应对都绕不过齐怀赟的追问,无奈之下,李攸说自己只是想给李琮制造点麻烦,想将妹妹送出去。

      当时太子和三皇子对李觅动心思这件事齐怀赟自是知道,毕竟是皇家内的事情,齐怀赟被排斥也没排斥到耳聋眼瞎的地步。

      李攸这个说辞说得过去。

      此前齐怀赟在外的一处庄子里,一个庄头被人骑马撞死了,而这个撞死人的就是李琮的人。

      自己庄子上死了人少不得要查问,一来二去便知道这李琮的人正在追得还是太子的人。

      齐怀赟顿时来了兴趣。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齐怀赟心安理得地当了这个渔翁。

      显然太子要去追查的事情李琮很在意,既然这样,齐怀赟也很是在意了。

      与此同时,齐怀赟派出去的人终于在郊外找到了已经被埋在土里,模样骇人的死婴。

      李琮树大根深,轻易动不得,想要让李琮焦头烂额可不容易,好在太子派出去的人回了尧都。

      齐怀赟便暗中将死婴送到了李琮手上。

      李琮如此怕太子的人查出什么事,必然得做出点什么让太子忙不过来,他先出手,太子自是会反击,如此一来,李攸那边就有了空子。

      齐怀赟好像听不出李攸的无奈,一脸等着李攸夸奖的表情:“洄之,你打算将你妹妹送哪里?我在水乡有一处院子,景色甚好,很是养人,不如让她去那住住。”

      “还没想好,大概不会去那些惹眼的地方。”李攸随口说着。

      虽说安顿李觅是托词,他也确实没想好怎么安排李觅。

      皇帝每年盛夏都会御驾前往水乡,这种惹眼的地方自是不可能,或许是个偏远的小镇,或许是某处山脚下。

      李攸这些话没有与齐怀赟说,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个:“之后的事情就不劳烦殿下了,万一被察觉,于殿下不利。”

      “这样热闹的事情我可好多年不见了,不让我掺和,难不成想找你那个娇滴滴的未婚……”

      齐怀赟话还没说完,李攸立刻出声打断了他:“殿下,此等玩笑还是不要乱开了。”

      齐怀赟“唔”了一声,很听话地闭了口,开始专心煮茶。

      茶水沸腾,齐怀赟洗了茶杯,给李攸倒了一杯:“其实之后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掺和,这么多年两方势力明面上看着势均力敌,其实这三皇子……”
      他笑了一声,看向李攸时眼神却变了。

      是李攸从未见过的明亮,如刀刃般刺进了李攸的瞳孔里,李攸一惊,齐怀赟却已经收了锋芒,笑眼弯弯道:“父皇的心从来都只在太子一人身上,三哥啊,想不明白。”

      茶水已满,齐怀赟放下茶壶,一改之前的正经,托着下巴看向李攸,问他:“我听说李家的两个公子跟你说过一件事呢?”

      刚刚还在琢磨齐怀赟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李攸,闻言手指一抖,茶水落到了手背上。

      还不等李攸反应,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覆了上来。

      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如游龙般,却于中间被生生折断,一道恐怖的疤痕横穿整个手背。

      李攸一惊,而这时那拇指轻巧抹过手上的水滴,余温未消,齐怀赟已经撤了手,拿出帕子擦了擦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这会儿应该在意的事情太多,乱七八糟地混在脑子里,最后只摸出了一句话:“你这手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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