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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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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太平殿中点着星星灯火，一身穿蟒袍的瘦小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玻璃小盏穿过门廊，走进正厅。厅中充满了龙涎香的气息，一个身影正伏案写字，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黄袍。
杨长青将小盏放在一边，向正在皱眉看卷宗的男子躬身说道：
“陛下，白大人听说您不舒服后，亲自去太医馆给您煎了药，说让您先服药，等他值宿完后再来看您。”
笔尖略略一滞，又继续写了下去。黄袍男子头也不抬的问道：“随他吧，星鸾殿那边怎么样了？”
“湘贵妃那边为了保胎又要了两名太医给她请脉，今天兰贵人请不到太医闹到了元贵妃那里，结果湘贵妃在谨和殿大吵了一架，把兰贵人给气晕了过去。”
云衍略略点头，又问道：“星鸾殿的药送过去了嘛？”
“送过去了，小的亲自看着的，是湘贵妃的贴身丫鬟端进去的。”
云衍点了点头，挥手示意杨长青可以退下了。
杨长青低头退后，退到门口打算转身离开大殿的时候，云衍叫住了他：“等一下……”
杨长青心中一紧，转身答道：“是，陛下。”
烛光照在云衍的脸上，让他的表情变得晦涩不明。大殿里的沉默压得杨长青的背又弯了几分。
“罢了……”云衍捏了一下眉间，往奏折上盖上了印章，放下笔，“把那碗药端过来吧。”
“哎，是……”
“喂！白大哥！喂！出发了！”一只手拍了拍白陵泉的肩膀，他下意识的躲了过去，反制住对方的一只胳膊。
“啊疼疼疼，白大哥你干嘛呢？” 庚青痛得大叫一声。
白陵泉赶紧放开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在想事情。”
庚青甩了甩手，嘴里也不停：“白大哥你今天感觉有心事啊，怎么了？怎么了？”
白陵泉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你知道今天谁没有沐休吗？我可能……有些事要去做。”
宫中灯火阑珊，一身穿猞猁大罩的男子低头匆匆走着，胸前时不时露出豹形绣纹，腰间挂着一把黑漆的长刀。月光划过锋利的剑眉和高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坚毅冷酷的感觉，但嘴角却天生带着三分笑意，整个人的气质也软和了下来。路过的丫鬟太监见了，纷纷行礼问候：“白大人好。” ，白陵泉一一点头应过，等他踩着树影到了太平殿，抬头却发现早有人等在了那里。
杨长青提着一盏灯站在太平殿前，朝漫步走来的白陵泉笑道：“白大人，快进来吧，陛下在里头呢。”
白陵泉也不禁微笑，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杨长青，“拿着，上次小林子吃了两口，他说这花饼比宫里的还好吃，求我给他带一包孝敬您。可惜这次沐休回来都没见到小林子，我就直接带给你了。”
“哎呀，白大人，您就是太纵容那小子了，让他这种事都来麻烦您。”杨长青嘴里埋怨着，脸上的笑意却深了几分。
白陵泉盯着他的笑容，扑哧的一声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什么嘛，原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给吃的才会开心啊。”
又伸手搂住他脖子：“小青子，你也太正经了，下次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就别叫我白大人了，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啊，白大人，陛下还在等你……”
“嗯？听不见听不见，小青子你叫我什么？”
“咳咳……白……白大哥……咳咳……” 杨长青咳得脸色更白了。
白陵泉赶紧松手，怎么忘记阿青是个一揉就皱的纸娃娃了。
“白大哥，咳咳……你今天不是值宿吗？“
“本来也是别人有事我帮忙的，现在阿衍不舒服我就让别人帮我替了我一次……“
……
两人边说边往殿内走去，踩碎一路的月光在脚后。
云衍在太和殿中内，正在查看各地官员递上来的折子，虽然大部分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但也不可忽略了。只是云衍现在心情烦闷，看见请安折上的废话只想提笔把上书的官员痛骂一顿。
这时，殿外传来杨长青的声音：“陛下，白大人来了。”
云衍闭了闭眼，“进来。”
白陵泉走了进去，在案台前跪下行礼：“皇上。”
云衍抬手示意：“平身。”
白陵泉走上前取走云衍手中的笔，“不是不舒服吗？怎么还在看奏折”
“无妨，只是一些请安折，朕无事翻翻罢了。”
“这怎么行，” 白陵泉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把奏折拿到自己面前，“我念给你听吧。你说我写。”
云衍看了他一眼，倒也没阻止，闭上眼听了起来。
“浙闽总督说他们那有种特殊的水果叫芒果，特地给你寄了一箱。”
“和他说朕知道了，不用再送了。”
“清洲巡抚说辖区内雪灾严重，需要朝廷援灾。”
“和他说朕已经知道了，让他先行安置灾民……”
“南洋水师蒋总督说一切都好，问皇上您身体怎么样？”
“和他说朕很好。”
两人一来一往，把请安折批了大半。白陵泉拿起下一本奏折，看了两眼却没有马上读出来，云衍抬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白陵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是夏扬将军，西域战事稍平，他想带夏老将军回来安葬。”
云衍低垂着眼睛，遮盖住眼里的万千情绪，淡淡的说道：“他想回来便让他回来吧，夏老将军为国献身，回来安葬是应该的。”
白陵泉点了点头，提笔在奏折上写下回复。
殿外，杨长青通报：“陛下，药汤已经煮好了，现在抬上来吗？”
“抬进来吧。”云衍还未出声，白陵泉先说话了。
杨长青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大桶走了进来，浓稠苦涩的药味让云衍皱了皱眉头。杨长青指挥他们将药桶放在一小榻前，然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云衍拿起身旁的小杖，正想起身。白陵泉已经跪在一旁，低声说道：“陛下，恕臣失礼。”
云衍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放开手里的小杖，“准了。”
话音刚落，白陵泉便抱起他，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小榻之上，又给他盖上一条小被，被里塞上一个手炉。实际上太平宫里炭火烧的足，白陵泉一番折腾自己脸色都红润了不少，但云衍没有拒绝，反而理所当然的接受了他的一切安排。
白陵泉扶起他的双脚，将它们浸泡到了药水之中。褐色的药水中，云衍的双脚白的如玉，白陵泉小心翼翼的揉捏着，像是什么易碎的宝贝。随着药性的浸入和白陵泉的按摩，云衍的脚不再冰冷，透出一丝粉嫩。白陵泉摸上明显更为瘦削的左脚，绕过上面狰狞的剑疤，开始刺激申脉和金门两穴，“有感觉到吗？”白陵泉问道。
云衍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隐约有一点。”
白陵泉笑了，眼睛闪亮亮的，止不住开心的说道：“太好了阿衍！我就说你的脚是有可以治好的。”
云衍没纠正他的称呼，只低声的嗯了一句。
白陵泉像是得到了鼓励，更加认真的给云衍的脚按摩起来。直到浸泡在药水中的双脚恢复了血色，他便洗干净手，用一旁的绸布将云衍的脚擦干，套上袜子，穿进鞋子里，嘴里碎碎叨叨的说着：“小青子说你总是忘记喝药，下次他端上来你就马上喝了，等凉了药性也散了。还有，虽然你一直坐轮椅，但是私下可以多走走，章太医说了，要多练习才能好的更快……”
云衍不应，白陵泉也不恼，只扶起他，让他一步一步走到案台边坐下。只是几步，云衍头上便有了些汗意，每一步他都尽量走的很稳，但却还是有点歪扭。白陵泉知道他厌烦别人谈起他的残疾，便按下不提，只问道：“你还要看奏折吗？”
云衍点头，白陵泉知道他决定的事便无法改变，于是提出自己来帮忙。
云衍同意了，二人便一个说一个写，像之前一样把剩下的折子都批改完了。
“最后一个！” 白陵泉盖上玉玺，开心的说道，“都批完了，阿衍你快去休息吧。”
“凌泉。”云衍闭着眼说道，烛光反映在他的脸上，轻轻摇晃着。
“嗯？”白陵泉感觉到云衍今晚有心事，看向他。
“你知道父皇最后知道是我登基的时候有多生气吗？哈哈，我从没见过他那个表情，我都以为他能爬起来打我了。”云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嗓音却微微颤抖着。
白陵泉握紧云衍的手，像以往一样，用力的握住，“不会的，阿衍。你别想太多了……”
“不，凌泉，”云衍笑了，“我能理解他，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只是，我不会让那个孩子生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