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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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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语先小时候住着六层楼的农村自建房。
四楼是他和爸妈一起住的房子。
五楼租给了外地来云城务工的一对年轻夫妇。
五楼到六楼的楼梯之间有一扇铁门,有锁,有半层阁楼——放满了杂物。
六楼也算是杂物房,但是没放多少东西。
一台坏掉的电视机,一个柜子,几个箱子,一张双层床。
屋子里床上、地下和垫子上散乱地堆放着戚语先玩过的玩具。
楼梯连着屋子,没有门,屋里唯一一扇门连着露台。
他们在那养过鸡、鸭、鱼、乌龟,戚语先在那喂过流浪的野猫。
那个六楼的房间曾经给戚宏住过一段时间,后来空着,成了戚语先的童年基地。
戚语先现在都还睡着双层床。
一个人,双层床,上层放着小收纳箱装起来的他的东西,下层是他常睡的床。
他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家里……只是想逃避。
躲进房间里,或是跑出门。
不想听戚伟和王敏争吵的声音,
不愿意看到他们吵得激烈的时候推攘得像是要打起来。
不喜欢陌生人——包括爸妈的猪朋狗友、邻居和陌生的亲戚。
王敏曾经告诉戚语先她以前有过离婚的念头。
一次是刚结婚不久,戚伟喝酒喝到酒精中毒进了医院的时候。
一次是怀着戚语先,戚伟常常在外跑生意,戚伟的家人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还漠不关心的时候。
还有一次是戚伟跟着村里小滑头四处混,学会了赌博,赌到债主上门的时候。
戚语先也记不得王敏是在什么时候和他说的这话了。
王敏很少提。
哪怕王敏和戚伟常常吵架,王敏对戚语先和戚伟都有很多不满,她很少提及“离婚”这个字眼。
戚语先也很少会想,王敏要是早点离婚就好了,不要把他生下来就好了。
一根烟叼在唇间,风扯着烟灰坠落。
灰色的,散了,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熄灭了的星星。
树荫遮住了戚语先望向高二三班的视线。
学校夜晚的灯光也不过浅淡的昏黄。
戚语先现在真的好想看到姜非。
希望姜非就在他面前。
想触碰他。
想要姜非的拥抱。
想听姜非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你很好”……
可戚语先也只是在学校门口外坐到晚自习结束铃响起。
学生开始走出班级,他也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戚语先知道姜非就在那里——这已经是足够的安慰。
过了好久,戚语先终于想起来,面对家里难以找出的词语是“失望”,失望后想逃避。
“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姜非每天早上到半山挺早的,今天进课室时看到戚语先已经在座位上,非常惊讶。
接着,非常惊喜。
戚语先逐渐才意识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不过是像姜非这样真心会因为他的存在而快乐起来的眼神。
“早。”戚语先昨晚休息得不好。
他回家之后,王敏已经睡了,屋子里是黑的,主卧关着门。
他洗澡,回房,躺下,到十二点左右听见戚伟醉醺醺回了家,没轻没重地在客厅走路、喝水的声音。
戚语先平躺在床上,门缝里渗进来客厅的灯光,接着又覆了一层亮。
王敏被戚伟吵醒,走出来念叨了他几句。
戚伟大抵是没醉得太厉害,说话的嗓音还能收敛,过了一会儿,王敏就回房睡觉,戚伟也洗澡回房去了。
猫从窗台里跳上床,走到戚语先脑袋边儿,戚语先在床上又躺了好久才睡着。
困苦的时间也是一点一滴熬过了才能过去。
戚语先一大早起床,出门,买了姜非说过好吃的包子和豆浆带回学校。
“买多了的。”戚语先也没买太多,是给姜非加份加量零食的份量。
“谢谢,”姜非接过来戚语先递来的一袋,又把自己带过来的热狗面包放到戚语先桌面,“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这是姜非最近在食堂小卖部发现的真爱,三块五一包,比他手掌还长。
松软的面包夹着芝士和热狗,加热之后柔软香浓。
他特意买来带给戚语先试试的,刚买的,还热着呢。
“那你把这个也吃了吧。”戚语先正好有理由把更多的食物给姜非。
戚语先本来在学校感觉挺漫长的时间更漫长了。
姜非今天也像是挺期待,不断地转头看着他。
戚语先看回去,他就笑——像喝醉了那样,可眼神不散黄。
不用对话都看得出来是期待。
姜非在最后一节课间提醒戚语先把作业带齐,老师一走一下课,他就抱着书包,拧着身子,看着戚语先。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不是,你怎么比我还急?
戚语先差点儿要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搞暗恋。
“走吧。”戚语先也拎起书包。
放学高峰期,楼梯都得排着队下去的。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市场买点儿东西回家做饭吃吧?”姜非已经做了一周的计划,回家的书包背得鼓鼓囊囊,比戚语先带了一套衣服的都大。
“你会做饭吗?”戚语先挤在姜非身边走。
姜非往下走一步,他也往下走一步。
衣角摩擦着衣角,裤腿蹭着裤腿,对视的目光无限接近。
斜阳照下来,一层暧昧的朦胧的余晖。人和人挤着,装满了楼梯,深蓝色的校服像涌动的潮水。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姜非笑起来,向戚语先卖了个关子。
周五五点半这个时候,还是下班高峰期。
云城中学旁边那条马路全是车了。
“我们坐地铁还是走路回去?”姜非出了校门之后问。
坐地铁就一个站,走路大概半小时。
“走路吧,”戚语先对高峰时期挤地铁的兴趣实在寥寥,“还可以跑步回去。”
“要跑吗?”姜非问,似乎是认真的。
“……试试?”戚语先其实是开玩笑的,但姜非看起来认真地期待起来了。
“会不会显得很傻?”姜非说是这么说,双手已经扯上了书包绳。
“……跑吧。”戚语先一咬牙,迈着沉重的双腿跑动。
姜非很快乐地跟上了。
他们一路慢跑到兰园新村,书包一路颠着撞击屁股。
一路也惹来不少人回头。
戚语先感觉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傻逼过。
但每次停下来都看到姜非在笑。
还有气息加重的呼吸,在夕阳下反光的汗……
傻就傻吧。
姜非带着戚语先在市场买了点儿肉,去烧腊店买了烧腊和米饭。
戚语先一看也知道姜非是不会做饭的,每买一样东西都问一次老板怎么做。
去市场走一趟,买的一半食材都是即食的。
他倒好奇起姜非要怎么做饭。
“欢迎光临。”姜非先打开家门,站在旁边等戚语先先进去。
玄关摆好了拖鞋,戚语先换了鞋子进门。
姜非家里落地玻璃窗关着,窗外天空红透了,染得客厅也满是昏红。
姜非进门时开了灯,看一眼窗外,又把阳台那边的灯关了。
“我们先去看看日落吧?”姜非把东西放到桌面上,邀请戚语先。
戚语先喜欢姜非说的每一句“我们”。
“嗯。”戚语先也把书包放下。
天空像玫瑰的颜色在蔓延,圆日遮遮掩掩在丝绸般的浓云间。
高楼在远处耸立,桥上、马路上灯光连成星星点点的光。
江水缓缓,流成柔软温暖、荡漾着的粼粼碎晕。
戚语先偏着头,视线中焦点落在姜非柔和的帅气的脸。
深红,浅红,心里一阵恍惚的悸动。
姜非也看着他。
好像是在看着他。
又好像看得很远。
他唇边挂着微微挑起的弧度,向戚语先靠近。
“很美吧?”姜非朝着日落的方向轻声说。
“嗯。”戚语先看着他应了一声。
落日兜头兜脸往他俩身上罩了层暧昧,姜非轻声开口的语调动人。
奔跑过的体温残存,热烘烘的,仿佛要将两个人都消融。
“我以前就很喜欢看日落,”姜非说,“天空烧成整片的粉色红色很好看,高楼上的玻璃窗反光很好看,水面上溶溶的霞光也好看。”
“你家风景很好。”戚语先说。
姜非轻轻笑了一下:“喜欢放学回到家,吃完饭坐一会儿就能看到晚霞的感觉。”
在学校虽然也能看到日落,但是匆匆忙忙的,不是要赶着回宿舍就是赶着回班上。
错过的时候更多。
在家里,还有家人。
虽然现在家里也没有家人。
可是有戚语先。
通红的晚霞也不过是几个瞬间。
姜非和戚语先在阳台不过静立了两三分钟,霞色就有褪色的趋势。
姜非把买来的生肉拿出来。
“这个要怎么做?”戚语先跟着姜非。
“我先把这个蒸熟。”姜非在爷爷以前常去的手工肉滑店买了云耳猪肉饼和各类肉滑,“肉滑和青菜烫着吃,怎么样?”
那家肉滑店开了有十几年了,从村里拆迁到新市场建立,到兰园新村复建成功,又搬了回来。
店主每天一大早就开店,到晚上六七点卖完就收工。
两夫妇拿着一个大不锈钢盆,在盆里摔打猪肉、鱼肉、牛肉,卖肉片、肉丸、肉滑。
爷爷喜欢买云耳猪肉馅的肉滑蒸给奶奶和他们两兄弟吃,店里还有另外一款云耳香菜猪肉馅的。
打火锅时,姜文晖喜欢到那买些鲮鱼滑和纯馅猪肉滑烫来吃。
景晴会买肉片来炒菜。
“我来洗菜。”戚语先把青菜拿到厨房,拿出生菜和菜心,“这个怎么洗?”
“生菜要摘成一片片的,”姜非其实也不知道,凭着回忆琢磨,“菜心就……洗洗?”
“嗯。”戚语先拉开柜子,拿出菜篮,“用这个装?”
“可以啊。”姜非点点头,又东奔西走,拿出电磁炉和锅放到饭厅。
清水烫青菜,肉丸子在清汤里浮沉。
姜非把饭装在电饭煲里按了保温。
戚语先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刻,安安静静地和一个人在屋子里一起干着一件事。
他洗菜的方式大概不太对,但姜非显然也不会。
他做成什么样,姜非都不会骂他,只是一味地夸奖、笑和点头。
客厅的蓝牙音箱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他们的火锅没有底料也没有蘸料,青菜味道淡了点儿,正好烧腊够咸,肉丸肉滑味道正正好。
云耳猪肉滑被姜非从袋子里取出来,摊平,架在锅里蒸熟。
蒸了二十分钟。
姜非也有点儿不知道蒸多久才行,他用手套拿出来,放到桌面中央,用筷子夹了夹。
“应该熟了吧?”姜非爷爷以前放电饭煲和饭一起蒸的,也是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就可以了,他放锅里用大火烧的,差点儿把水都烧干了,“会不会蒸老了呢?”
姜非夹了一筷子看看肉还有没有红色。
戚语先也夹了一筷子,吃了,眼睛睁了睁。
还挺好吃的。
姜非看着戚语先,笑了,也吃了一口,感觉和以前吃到的没什么差别:“好吃吗?”
“嗯。”戚语先点头。
“那你多吃一点儿。”姜非把桌面上的餐具、食物摆得整整齐齐,烫肉、放青菜,顺手就收拾掉那些厨余垃圾。
食物摆了满桌,姜非在开饭之前先拍了一张照:“我们一起做的第一顿饭。”
“刚才那张照片也发给我吧。”戚语先说。
“你不是也拍了吗?”姜非点开相册看了看。
“拍得不好看。”戚语先手机已经放到了一边儿。
“我可以看看吗?”姜非把自己拍的那张先给戚语先看了,“这个可以吗?”
“嗯。”戚语先点头,“发给我吧。”
戚语先也把自己相册那张点开给姜非看,姜非看了就笑:“确实是我拍得好看点儿,你都没拍全,还把我的手也拍进去了。”
姜非拍的那张横平竖直,桌面的平行线对齐相框的水平线。
食物整齐,姜非的构图也干净整齐。
这位摄影大师还很精益求精:“你再等一下,我再拍两张试试看。”
姜非把最后的几张成图都给戚语先看:“你要哪张?”
戚语先还是要姜非最开始给他看的那张。
姜非还是笑:“我也觉得最开始那张比较好看……后面拍的也不错。”
“都发给我吧。”戚语先说。
“好的。”姜非回应。
他们慢慢地吃着,中途找了部电影,慢慢地看着。
姜非和戚语先曾经说过他们可以怎么怎么一起度过这个周末。
真正到了这时时,谁也没有着急去做那些事。
一顿晚餐,吃了两个小时。
戚语先洗了碗,姜非把剩余的食物打包放到冰箱里。
姜非让戚语先先洗澡,接着姜非也去洗了澡。
两个人,穿着睡衣,坐在沙发里,看了一会儿不痛不痒的音乐剧。
过了十点钟,姜非问戚语先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戚语先的心跳漏跳一拍又一拍。
他很想从姜非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可对方的眼神只有纯然的无意识流露出的亲近和依赖。
戚语先克制着呼吸,试图平缓狂乱的心跳,思考变得艰难。
事实上,现下他也什么都思考不了,他也没法拒绝姜非,垂下眼,说:“好。”
姜非的房间软装风格和跟客厅有些像,都是多巴胺的彩色童趣风。
稍微收敛了一点点,也更偏清新。
如果说客厅是游乐园的话,那么姜非的房间就像是童话森林。
绿色的繁花地毯和黄色的床套,被子也是绿色,床上放着星星和云朵抱枕。
不过,关了灯,都一样。
姜非似乎也是喜欢将窗帘拉了大半的睡眠环境,窗外建筑物的灯光只落进来几寸。
房间里幽暗昏沉。
“小时候这个房间是我和哥哥的玩具房。”姜非在昏暗中轻轻地开口,“后来我和哥哥分房睡,重新装修了一下,还是原来的风格。”
戚语先怕心跳太急、眼神太露白,上了床之后是背对着姜非睡的。
姜非放轻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他熟悉又陌生的伤感,他又转过身。
黑暗中,他们盖着同一层被子,两双眼睛相距不过四五十厘米,分明连对方轮廓的看不清。
只听得衣物带着被褥沙沙地摩挲,心跳还是难平复。
“谢谢你到这儿陪我。”姜非又说。
戚语先已经知道姜非想念家人,但这种知道很浅。
就像只是背下了公式却不了解要怎么运用。
“等他们回来就好了。”戚语先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或许就是见得少了,关系才更好。”
“你在我家住,家里人会担心你吗?”姜非今晚都没见到戚语先和家人说话。
“不会吧。”戚语先中午的时候发消息给戚伟王敏说晚上不回家,去同学家过夜了。
王敏还问他哪儿有朋友、哪儿有能去借宿的同学,要戚语先发个定位、联系方式和对方的照片给她。
戚语先不肯。
该吵的,该闹的,都已经吵完了,晚上当然安静。
“我……大概不像你那样,是他们的骄傲。”戚语先曾经不想对姜非说关于他爸妈的事,跟不想和爸妈说关于姜非的事的原因一样,是觉得戚伟和王敏不够好。
“嗯?”姜非一愣,伸出手,窸窣地又再靠近,先摸到戚语先的脸了,贴着脖子摸到肩膀再落到手,握住,“你很好。”
戚语先的心如闷钟被撞中。
无论多少次听到姜非说这些话,都依然减少不了半分心动。
也就只有你会觉得我好,戚语先也顾不上苦笑,手背上的温度渐渐升高。
戚语先忽然想起以前他们家也有过快乐的时刻的。
戚伟会带他上动物园,把他举得很高,让他坐在肩膀。
王敏会夸他乖,长得高又帅,会说他考得好,不用爸妈操心。
从什么时候,戚伟和王敏开始对他失望了?
“我会和同学打架,不喜欢在家,抽烟,喝酒。”戚语先既烦戚伟的酗烟酗酒,也烦他妈不管他灵魂的出口。
不要这样。不要那样。
同学说他的头发,她叫他别听。老师说他的头发,她说是他的错。
谁让你长了一头自然卷呢——那谁又让你找了一个自然卷的丈夫呢?
为什么夏天还要穿着外套?为什么头发长了都不剪?为什么还没成年就跟着戚伟学抽烟喝酒?
[戚语先,你真是个怪人]
戚语先的心一颤,姜非的手握得更紧。
“你对生活充满了饱满的热忱,很会表达又很敢于表达,”姜非眼里的戚语先从来没有变过,越了解戚语先就只是觉得他越好,“你是我身边很特别的唯一。”
“他们对我很失望。”戚语先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忽然明白,或许他的爸妈早就对他失望了。
他把手反过来,慢慢把手再次交到姜非手里,用他的手也握住姜非的手。
攥着,拉上来,放到心脏的位置。
“我很茫然。”戚语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许是想让姜非知道他此刻的感觉,“姜非……”
“你很好。”姜非坚定地回握着戚语先的手,坚定地靠近戚语先,缓慢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们也一定知道的,你很好。”
“我……”戚语先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很好。”姜非再次说,“要是他们对你不好,那你也不要对他们好。”
姜非很好。
戚语先弄不明白是因为姜非很好,所以姜非的爸妈也对他很好。
还是因为姜非的爸妈很好,所以养出了姜非那么好的孩子。
如果姜非不那么好呢,那么姜非的爸妈还会对姜非好吗?
生活充满了一个又一个矛盾、复杂又微妙的疑问。
如果戚语先永远只是小时候那个不是很爱说话所以也不太闯祸,能考得有几分好成绩又不奢求什么奖励的孩子,那么戚伟和王敏也会是好父母吗?
“我刚才想起来,他们也曾对我很好。”戚语先闭上眼,弯着身半沉进姜非的怀里,“她以前也会夸我。”
“该夸,你就是很好。”姜非轻轻拍打着戚语先后背,慢慢收紧这个怀抱,他都顾不上自己失去双亲的忧愁,靠近后发现戚语先心跳很急,指尖也微微在颤……姜非此刻也心疼得微颤,“你现在也很好。”
“那为什么他们不再爱我了?”戚语先获得的甜蜜掺杂了痛苦,因父母而委屈,又因姜非的安慰而煎熬,“你喜欢我吗?”
“喜欢!”姜非立马回答。
可戚语先也不信:“是我要求得太多了吗?”
姜非就是个每次考试语文作文都只能拿到平均分的学生。
他真的很想安慰戚语先,但也真的心疼得有些无措。
“他们现在还是爱着你的吧,”姜非获得了很多很多爸妈哥哥爷爷给的爱,如果可以,他也想把这份爱分给戚语先,“可能只是他们爱你的方式不是你期待的方式。”
期待……
戚语先没有按照戚伟和王敏期待那样成长,无论是婚姻还是父母子女之间,他们三人对彼此失望。
戚语先好像发现父母对儿女的爱是有条件的。
当他达到父母的要求时,未必有奖励。
可当他达不到父母的期许时,戚伟也会生气,王敏也会对他表达失望。
从长得帅到长得乱七八糟,以前夸他聪明,现在说他就是笨,所以连英语及格都考不到。
好坏的标准不由他。
可是戚语先没觉得自己有变。
他就是他,他一直都是他。
难以否认的是,他确实达不到父母的期待,也确实明白自己对父母大概依然还有所期待。
“你的爸妈对你有什么期待吗?”戚语先问姜非。
“嗯?”姜非没想太多,戚语先问,他就回答,“他们希望我去留学。”
戚语先的思绪断了信号,刹那间一片空白。
他再开口,喉咙紧得发哑:“什么?”
“因为我学大提琴,他们很久之前就说希望我大学能去国外看一看。”姜文晖和景晴既希望姜非能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和他熟悉的朋友一起长大,又希望姜非不用经历太多太残酷的竞争。
他们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可因为他们的突然离世,这个留学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我还在考虑。”姜非把脑袋蹭近戚语先喉颈,语气一阵轻浓的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