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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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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楚墨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楚玹霖回神低头看向他。
“可是做噩梦了?”
“不~去~”
楚墨想回楚玹霖的延福殿睡。
“好。”
楚玹霖的温柔堪称极致,正是这份温柔让苏赫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情绪波动,唯有喜悦才会显露于外,而其他的哀愁与忧虑,皆藏于内心深处,难以窥见。
所以他见过无数次楚玹霖对他笑,低沉的,有欲望的,宠溺的……
岁月匆匆流转,恍若昨日尚未及留恋,今日已踏破时间的门槛,迎面而来。
在深秋的尾声,郑景仁于早朝之际谈及苏赫,提及他因与漠北决裂,遭受漠北王的驱逐,流落至帝都后,始终表现出的谨守本分。
在最近的秋季收割季节,他不仅助力村民完成农作收成,更是主动协助村民们预防蝗虫灾害。
这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见苏赫有意于改邪归正。加之他身为当朝太子的父亲,若长期远离宫廷,恐怕有违礼仪之道。
这番言论激起了朝臣们的强烈不满,他们纷纷指责郑景仁身为太傅,竟不顾身份,为一个曾企图伤害皇上的罪人辩解。
郑景仁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舌战,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片喧嚣与混乱之中,最终楚玹霖只能挥手示意,表示这项议题留待他日再行商讨。
楚玹霖步下殿堂,不禁向郑景仁发问:“你究竟意图助朕一臂之力,还是意图给朕增添困扰?”
郑景仁冤声连连:“吾皇圣明,臣所言句句凿凿,毫无一语妄谈。”
楚玹霖被吵的脑瓜嗡嗡响。
顾洵挺身而出,铿锵有力地说道:“皇上,郑太傅所言非虚,苏赫确实别无他功,目前唯有这些贡献。”
郑景仁急忙应声附和:“确实如此,臣已竭尽全力。”
苏赫虽无功绩可言,然而在郑景仁口中,其事迹亦被渲染得绘声绘色。这些微末之事,相较于他成就的伟业,实不足道。然而圣上日夜挂念,他们虽知其微,也只得先行奏报。
“不过,皇上何不直接将人接回宫中,给他赏个封号养在后宫就是,那些大人总不至于到后宫来抓人吧?”
顾洵忍不住笑了起来:“郑太傅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大家最担心的依旧是皇上安危,若是能够保证这一点,我想也没什么大问题。”
“关键就是无法保证啊。”郑景仁说,“谁也不知道苏赫以后会是什么样,若是真的再次下毒手,这还得了。”
楚玹霖听着俩人辩论,心里也在考虑。
确实,大臣们最为忧虑的正是此事,他们的顾虑皆出于对他的关爱与善意,并无丝毫恶意。因此,在今日的朝会上,他们对他的指责并未引起他的责怪。
楚玹霖内心深处是愿意信赖苏赫的,他亦清楚,苏赫此次是出于真诚的悔悟,绝不会再犯过去的错误。
只是光他相信还不行啊,要让大家相信才是。
此外,当前朝堂之上,众多皆是先帝亲手栽培的重臣,他们对他忠贞不渝,绝对是赤胆忠心的臣子。若因苏赫之事而令他们心生芥蒂,将来必会再生事端。
“再……等等吧。”楚玹霖平静道,“不急于这一时,总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顾洵和郑景仁听闻对视一眼,都没再争执了。
楚玹霖堪称一代明君,朝中大臣无不交口称赞,这位一统江山的君主深知天下安定之重要,绝不沉溺于声色犬马,荒废了社稷民生。
先帝情深似海,对顾星舒呵护备至,宠爱有加,容不得任何人对其有丝毫不敬,即便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亦不能例外。
而楚玹霖却不一样,他对“情”字看得过于平淡,宁舍情,不弃江山。他想要苏赫儿入后宫,也想要大臣们的支持和理解,只有这样,往后的苏赫在宫里才会得到尊重,让人敬畏。
所以他要想一个适中的办法,让苏赫进宫,除了是太子的生父,他还想给苏赫儿一个新的身份,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接苏赫入宫的事情暂且就这样放下了,朝堂上也无人再提起,楚玹霖也没表现出非要他入宫的意思。
**
帝都,洙水村。
随着秋日渐行渐远,冬季的脚步悄然而至,苏赫最近的日子过得异常忙碌,他为白鹿储备冬粮,不辞劳苦地奔波于林间。幸好在丰收的季节,他慷慨助人,为村民们出力不少,他们也都乐意以多余的粮食作为答谢。
随着寒风日渐凛冽,苏赫对寒冷颇为敏感,心中不禁盘算着是否该前往城里暂住,以避寒风。
上次在城郊意外与楚睿诚相遇,他那一刻慌乱失措,急忙躲藏,最终还是未能逃过对方的眼睛。不久后,楚睿诚便与顾洵一同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
这下他是插翅难逃了,一旦村民们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他在此地便无法再立足。
于是,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引两人步入了屋内。
虽然自己经历的事并未远去,但那两人的怨恨依旧明显,他能够察觉到这一点。
然而,他们并未对他采取任何行动,只是询问他何时抵达大楚,是否曾与楚玹霖相见,以及此行目的是否为了接近楚玹霖。
苏赫都一一回答了,并且保证,他真的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来这里,距离楚玹霖近一点,仅此而已。
两人并未动手,仅仅是警告他别在他们的注视下施展手段。在离去之际,他们带走了白鹿,理由是送给墨儿作伴。
苏赫心里明白,他们的行为分明是故意为之,旨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上次夏藐时楚墨很喜欢这白鹿,但那时候这神兽是借来的彩头,不能带走,于是便罢了。
白鹿让他们带走了,苏赫什么也没说,只保证他不会进去打扰楚玹霖,别让他离开这里就行。
经过一个月的时间,楚睿诚将白鹿归还,临别时对他进行了尖锐的斥责。
苏赫明白,楚睿诚素来对他无甚好感,自初识至今,始终对他抱有敌意。
他并未予以回击,亦无片语反驳,毕竟楚睿诚所言极是,他苏赫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若非圣上庇护,加之身份特殊,苏赫早已命归黄泉。
因此,对于楚睿诚将他踏于足下,肆意贬低,他苏赫认为是咎由自取。
苏赫轻轻地翻了个身,目光穿过深沉的夜幕,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
自那一次相遇之后,楚玹霖与墨儿便未曾再踏足探望,心中对他们念念不忘,却亦明白,眼下的安宁实属难得,不宜贪心。
气温骤降,次日破晓,苏赫便开始整理行囊,打算进城一趟。他思忖片刻,决定多采购一些食物以备不时之需,以免某日大雪封门,他便能安心在家中避寒。
住在城里不现实,他答应过楚玹霖会听话,所以他不能食言。
方才阖上家门,旋即又轻敲了几下木门。
“有人在吗?”
苏赫回眸一瞥,只见赵福半个身子探入,正左顾右盼地环视四周。
“赵……公公?”苏赫连忙过去开门,“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福笑了笑:“主子让我给公子送点东西过来,今年天气有些反常,怕是会比往年更冷了。”
苏赫愣了下,笑着请他进去。
他所租住的居所甚是简朴,厨房与卧室合二为一,幸而白鹿尚有一间小巧的屋舍可供居住,免去了与其同居一室的拥挤。
赵福步入其中,却发现连个落座之处亦无,此处连一张凳子也未置放,苏赫往日归来,便直接卧于炕上,其余设施,概不讲究。
“……我这里有些乱。”苏赫难得露出一脸窘迫。
“无妨,主子交代让你冬日不要乱跑,在家待着就是,年前我还会再送一些东西过来,公子安心就好。”
苏赫看着几个人往家里搬东西,炕上堆满了半截,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赵福并未多逗留,突然来这么一群穿着华丽的人,会引起村民们注意,所以交代完就走了。
“公公……”苏赫叫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霖哥哥,还好吗?”
赵福知道他想问什么:“主子和孩子都好,请公子放心便是,有时间,主子会来探望你的。”
苏赫终于笑了。
送走赵福,苏赫迫不及待关上门去看楚玹霖给他送来的东西,吃穿用的都有,都是村子里没钱买的上好用物。
把崭新的被子散开抱住,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封信,苏赫一个翻身起来。
是楚玹霖写给他的。
——苏赫儿安好,今岁冬日气候变幻莫测,切勿随意出行以免寒风侵体。朕与墨儿皆安泰,虽不能迎你入宫,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不必焦虑,时机到来,定当安排你们重逢。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苏赫思念泛滥的心一下便被安抚了。
他的霖哥哥心里有他,他还说,会接自己进宫与墨儿团聚。
苏赫抱着那封信看了又看,笑得在炕上打滚。
“霖哥哥,赫儿等你和墨儿,我好爱你们。”
第一场雪在十月中旬便来势汹汹下了整整一天。
清晨,苏赫推开了门扉,只见院子里积雪深厚,已达膝部之高,自他来到帝都,还从未目睹过如此丰厚的雪景,内心不禁泛起一丝愉悦,随即披上棉衣,欣然步入了雪中嬉戏。
院落虽小,不久,苏赫便将积雪巧妙地聚集成一个可爱的雪人,他笑眯眯地斜倚在雪人旁,沉浸在傻乐之中。
雪落无声,但村子的宁静并未因此完整,孩童们嬉戏于坡上,木板代步,滑雪嬉闹,打雪仗欢笑。苏赫倚在墙头,目光热切,却不好意思加入他们的行列。
雪花堆积太厚,路面必然湿滑,苏赫便打消了进城的念头。在墙头稍坐片刻,便转身回屋,整理一番后开始用餐。
一个人在家实属无聊,苏赫吃完饭便跑去和白鹿躺着,偶尔同它说几句话,收到白鹿白眼也不在意。
这天晚上,苏赫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隐约听见白鹿的呼唤,迷迷糊糊中撑起身子,瞥了一眼窗外,夜色尚浓。
正当他打算重新躺下,忽然一声“砰”的巨响传来,随即房门猛地被撞开,白鹿冲他怒吼,并用鹿角撞击着他。
苏赫满脸困惑,匆忙穿上衣物跟随白鹿步出小屋,只见门扉已被它损坏,夜风凛冽,冷得刺骨,还惊醒了他的一梦。
正欲责怪白鹿,苏赫却察觉脚下微微颤动,他略一迟疑,转而望向焦躁不安的白鹿,只见它连连用蹄子击打地面。
瞬间,苏赫恍然大悟,黑暗中他那双深邃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地……地震,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