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开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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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在室外呆了许久，才把身上沾染的烟味散尽。回到宴厅的时候，宾客已经陆续落座。顾一看到喻时泽被卓云的高管簇拥着围坐在一桌，心想还是重新找一桌坐比较好。恰巧隔壁桌的小辛抬头看见了他，赶忙冲他招手，邀请顾一落座。
顾一松了口气，大有性命得救的感觉。这一桌顾一只认识小辛、杰哥，还有几个在卓云碰过面但叫不出名字的，待顾一落座后，这桌就只剩顾一身旁的一个空位。
场内开始播放新人的婚礼短片，煽情的配乐却盖不过宾客间的热络客套。顾一盯着舞台上方的水晶灯发呆，他今天把自己拾掇得相当时髦——廓形衬衫外加一件不规则剪裁背心，外面套一件做旧的长款风衣。在大屏上的短片循环到第二遍的时候，一个穿着休闲裤和宽松衬衫的身影在顾一旁边坐下。
他身上香水味很明显，在苦艾和广藿香交织的辛辣香气里，仍能闻到一丝微苦的烟味，是方才把顾一拽进吸烟室的江逸。江逸把脑后的头发散开了，蜷曲的发丝搭在后颈与耳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颓唐的帅气。
江逸坐下后率先开口：“刚才的话，你就当忘了吧。”
“嗯，戒指找到后就还你。”顾一盯着自己无名指根处的小痣，点了点头。
短片暂停，新郎新娘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登场。顾一望向舞台的时候，喻时泽正好抬头看了过来。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圆桌，众人掌声迭起、觥筹交错，整个空间浮躁又芜杂，顾一却精准地捕捉到喻时泽嘴角的笑意。
“他在对我笑。”顾一没头没脑地想，烦躁浮动的心绪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整顿饭下来，顾一没喝一口酒，跟小辛两人把一瓶气泡饮料分完了。章行川看起来倒是喝了不少，平时不多话的人，敬酒的时候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碎话，烦人得要命。这边章行川刚刚敬完酒，喻时泽后脚也举着酒杯跟了过来，一桌子的人赶忙又举着杯子起身。
“没事没事，坐着好了，别拘谨。”喻时泽站在顾一和江逸两人的座椅之间，手中的酒杯和大家挨个碰过后，便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行川刚刚问我，‘给他准几天婚假’，我就想：难道我在你们眼里这么不近人情的？”众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喻时泽左手撑在顾一的椅背上，看起来心情相当好：“大家都知道，我刚进卓云，行川就跟着我了，这两年也吃了不少苦。我跟他承诺，‘婚假请多久我都批’。此外，明天也给卓云的大家放一天假，你们只管玩得尽兴。”
小辛登时喊了句“好耶”，举起酒瓶要给喻时泽倒酒，誓要来个不醉不归以表忠心，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喻时泽赶忙按住杯口道：“打住！今天我只能找代驾了啊，你们要拼酒找那边的新郎官，我不奉陪。”
顾一发现今天的喻时泽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他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看重章行川，因而才会在此刻由衷地为章行川的人生大事感到高兴。他忽然想看看现在的喻时泽是什么表情，刚侧转过头，喻时泽便俯身凑了过来。
一个靠下来，一个迎上去，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然而事实确乎是巧合，顾一的脸和喻时泽短瞬间挨得极近，他甚至能看清喻时泽笑的时候眼尾产生的细小褶皱。在这样的场合太不合理，不对，在任何场合都不合理，顾一心想。于是不动声色地把脸侧了回去。
喻时泽便趁机轻声将话音送至顾一的耳畔：“等下别急着走，我们一起回去。”
“哦……”四周声音嘈杂，有人祝酒，有人玩笑，顾一在一片哄闹中清晰地捕捉到喻时泽低沉的嗓音。他被这声音蛊惑，囫囵地答应下来。
***
晚上9点，宾客已经散得七七八八，留着的人要么情绪高涨，要么不省人事，像顾一这样安静坐着的，反倒有些怪异。江逸喝了不少酒，但看着仍旧清醒。他扶着睡死过去的杰哥起身离开，转过身的时候，又回头看了顾一一眼。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当道别了。
喻时泽没让顾一久等，和章行川的妻子、父母稍微客套了几句，就准备离开了。他见顾一乖乖坐在原处，不声不响的，心里顿时酸软一片。他把车钥匙放在顾一手心，见顾一睁着困惑的双眼看他，便解释道：“你没喝酒的话，介不介意送我回家？”
顾一把钥匙重新塞回喻时泽手里，语气带着些许怨怼：“我不会开车啊。”
“你没考驾照吗？”喻时泽想了想，又自己接话道，“也对，才回国没多久呢。”
“叫我等你，就是让我给你做代驾吗？”顾一瘪了瘪嘴，看起来很是不满。
“没有的事，”喻时泽将钥匙揣进西裤口袋，将顾一从座位上牵起，动作轻柔得像是骑士在邀请公主共舞，“要不走走？”
“你确定？”室外是需要穿羽绒服的温度，两人的住处离这又不近，喻时泽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这种离谱话的。
“走吧！”喻时泽自说自话牵着顾一，走出了酒店。
室外的寒风猝不及防扑在顾一的脸上，方才在宴厅的闷热和混沌被吹了个干净。顾一突然有些兴奋，为这无趣的钢铁丛林间穿梭而至的来源于大自然的风，也为此刻牵着他一起落入晚风怀抱的喻时泽。
夜晚的街道仍有零星的行人，喻时泽却始终牵着顾一的手没有放开。顾一也任由他牵着，两人从一颗路灯走向另一颗，一对影子由短变长再变短。顾一盯着呈星芒状发散的街灯，向喻时泽坦白：“白天在教堂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画画。”喻时泽没有接话，静静听他讲下去。
“我好像……五年没画过画了，不是用平板或数位板，而是真真切切用纸笔和颜料。我爸妈……虽然没明说，但我知道，他们觉得我是因为爷爷的死受了刺激才不画的。实际上根本没这么戏剧化，我只是没有了绘画的欲望，仅此而已。
“但是真的很奇怪。我和章行川甚至算不上朋友，却会因为他注视爱人的眼神而动容。他牵起戴着白纱手套的新娘那刻，我真的非常想画画。我甚至能听到笔触在纸面上摩擦产生的细微声音。”
说到这里，顾一站定不走了，两人停留在街灯与街灯连线的中点，四片影子错杂在一起。喻时泽将顾一的另一只手也牵起，温热的掌心将暖意渡过去。“这不奇怪。如果你想画画，就拿起画笔，就这么一回事而已。”喻时泽低头看着顾一，语气坚定且温柔。
“喻时泽，我总觉得辜负了爷爷。我没有什么才能也不够争气，25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人生的路。我明明有很多选择，但每一个都被我搞砸。可他的去世和我在艺术上的无能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为什么他不在了还要被我这个倒霉小辈碰瓷呢？”
顾一表情很痛苦，这些话他或许在心中绕过无数遍，却第一次找到人倾吐。喻时泽双手捧起他的脸颊，用力揉了下，顾一的话被打断，嘴巴也滑稽地撅了起来。
“顾一，没有人可以游刃有余地面对自己的人生。如果你懊悔过去、惶恐未来，那就真诚地面对当下。”喻时泽盯着顾一的双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我只比你年长三岁，按理说没什么资格给你的人生提建议，但我觉得你至少应该遵从本心。我想，章行川一定会很期待你的作品。”
顾一眼中闪烁了下，但没有泪水掉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双手圈住喻时泽的后颈，踮起脚抱紧了喻时泽。在喻时泽举起双臂准备回抱的时候，顾一抬起头，鼻尖红红地问他：“喻时泽，教我开车吧？”
喻时泽重新把顾一搂紧，低头将热气吐在顾一耳尖，坏心眼地捉弄道：“开哪种车？”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