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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分别 ...

  •   复习周之后就是考试,考完放了几天假就得回来评卷子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发卷子、领成绩条。纪思源果然又翻车了,班排名直接往下掉了好几名。
      来自期末考的诅咒啊。纪思源把分条随手放进文件袋里。不过好歹考完了,尘埃落定,挂得再惨也比心里悬着一块重石轻松,不用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往脑袋里塞了。
      “她让我给她起个中文名,我居然还正经地告诉她起名字这件事情在中国是很严肃的,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爸爸妈妈吧。”纪思源重新审了一遍英语作文题,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脑袋拧麻花了。语文作文给掰回正道了,英语作文又开始偏题。
      周柯拍拍她的头。
      “你起的什么名字啊?”纪思源问。
      周柯把卷子挪过来,纪思源凑上去看,叫“思源”。
      “Missing hometown.”周柯看着她,“眷恋故乡。”
      “你这……” 纪思源刚刚还满脑子的吐槽,都被一键清空了,“你能不能好好考试啊……”
      “我有好好考试啊,你看,这篇分数也还可以吧。”周柯无辜地说。
      “哦。”纪思源应了一声。周柯当面叫她的名字,统共也就校运会那一次。只是叫个名字,就有一种异样的亲密感缠绵上来,非常奇怪。
      散学典礼其实也就是从校长、级长、班主任到各科任老师挨个讲话,最后在学生最心潮澎湃的时候放个安全教育视频灭灭火。无聊确实是无聊,但是在高中这样和同学聚在一块,不用抓耳挠腮想破脑袋地解题,不用神经紧绷地担心今天被谁超了、明天又被谁超了的时间实属珍贵。
      纪思源昨天晚上已经把宿舍里的东西收拾好了,教室里的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她从箱子的库存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咬着吸管看安全教育视频。
      “你寒假有什么安排吗?”周柯扭头问她。
      “除了作业,没有。”纪思源还盯着屏幕,手指在学校发的日程表上点了点,上头把寒假每天要写什么作业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福至心灵,她扭头问周柯,“那你呢,你有吗?”
      “年前我要回老家一趟,估计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周柯撑着脑袋说。
      “那我们微信联系,你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一声。”纪思源支吾了一下,“你要是有空,可以到我家来……跟我一起学习。”
      “好,我会带上我的作业一起过去,”周柯忍俊不禁,“这一定是我高中以来第一个写完作业了的长假。”
      “你一会还回宿舍吗?”周柯又问。
      “回,回去拿了东西就走了,我妈说在北门等我。”纪思源说,“不过我还得先收拾教室的书,搬到下面去。”
      “那我待会跟你一起下去,然后回宿舍。”
      纪思源寒暑假过得跟平时没什么区别,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学生对“放假”这两个字情有独钟,她每次放假前也兴奋得像匹脱缰的野马,这次有些怠惰了,东西都不想收拾。看完那个安全教育片解散了,她才慢腾腾地把桌上那堆作业放进储物箱里,搬起箱子放到桌面,把要用的资料也都堆了进去。
      “你要带什么书回去吗?也一块放进来吧。”纪思源趴在箱子边缘。
      “我好像也没什么带了,其他要用的时候再找吧。”周柯只放了各科的寒假作业,“哦,对了,差点忘了。”
      她从自己的储物箱里拿出罐奶片放进纪思源的箱子里,盖上了箱盖,把卡扣扣上,和纪思源一块搬到了宿舍楼下。
      宿舍楼一层堆满了行李,家长不能进宿舍,大家都在楼道里跑来跑去蚂蚁搬家。两个人给一位扛着床垫下来的同学让了路,后面还有一堆姐妹提着盆盆桶桶下来,她们只好靠边走,一前一后地上楼。
      上了几层楼,狭窄的楼道终于没有那么拥挤了。周柯跨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黏黏糊糊地拖着上去。
      “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纪思源握住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没有,就收拾了作业,还是你让我收拾的。”周柯贴在她的颈侧说,“我又不着急这,没心思收拾。”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挺有‘从此不早朝’的资质的呢。”
      “现在看出来了。”
      两个人已经到七楼了,在角落静静地拥抱。纪思源没催周柯撒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也不动了。
      “好了,我进去拿东西了。”纪思源放缓了声音,“嗯?”
      “嗯。”周柯应了声,收了收手臂用力抱紧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我也去收拾东西,然后在这里等你。”
      纪思源回宿舍把枕被、床垫都折好封进柜子里,洗漱用品装桶里,提上行李袋就出宿舍了。 周柯还在原地,手里多了一个袋子。
      “你怎么比我还快啊。”纪思源跟她一起下楼。
      “那是。”周柯笑了笑。
      “那……等你回来了,来找我玩。”纪思源说,在一堆箱子里准确找到自己的那个,把行李袋扔到地上,揭开盖子,把周柯的作业抱了出来,“我傻了,让你把你东西装进来,现在你没带箱子,书要装哪?”
      “就这么一点。”周柯单手接了过来,把手里的袋子塞进了箱子空出来的位置,“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纪思源感觉自己今天的反射弧格外长,盯着箱子看了一阵,讷讷地抬头看周柯。
      “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周柯说,替她把箱子重新盖好,“新年快乐。”
      “这也太早了。”纪思源看了她一会,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脸,“改天再见。”
      “嗯,改天见。”周柯回抱。
      那一堆东西看着体积挺大,搬起来……确实也挺重。本来周柯还想帮忙一块儿搬出来,但是纪思源表示自己能扛,一口气给搬到了北门。
      临到别前,一分一秒都想分割成成千上百份,反而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对得起这么短暂的分秒,最后流逝成了不知所措、不知所言的急匆匆。
      纪思源妈妈叫了辆车,司机把东西搬到后备箱的时候,纪思源从箱子里拿出来那个袋子,是一只毛绒玩偶。上了车,纪思源填问卷似的回答妈妈的问题,把小兔子拿了出来,听到了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宿舍的衣服收了没?带去学校的那些吃的带回来了吗?”妈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
      “收了收了,带了带了。”纪思源说,晃了晃小兔子,确实是里面传出来的铃铛的声音。她转了一圈,拉开了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护身符。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给周柯,“里面,有个护身符?”
      周柯估计开始收拾东西了,没有回复她。
      “我看你怎么只带了那么少书,要用的书都带回来复习,别嫌麻烦。”
      “带了的带了的,要用的都带上了,贵精不贵多。”纪思源说,又打开手机看了一下。
      周柯:“我放进去的。”
      纪思源:“那我不是把你的护身符带走了吗?我现在还能停车返回去。”
      周柯:“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几秒之后,周柯罕见地发过来一条语音,纪思源毫无防备地点开了,“就是给你的啦。“
      纪思源心虚地偷瞄了她妈一眼。刚刚那一句指向不明,她妈果然没有注意。
      “知道啦。”纪思源说,“抱抱。”
      “抱抱。”
      到家之后,纪思源把书箱推到房间角落,坐到地上,揭开盖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各自归置,最后剩下一罐奶片,她放到了作业堆旁边,适合一边写作业一边吃。
      她的假期其实还挺枯燥的。不追星、不逛街、不聊天,极少时候会打打游戏,顶多看看小说和漫画,其他时候都是复习、限时训练、总结。纪思源写一会吃一颗奶片,出去转一圈,接了杯水,路过了客厅几次,把刚拖干净的地面踩出几个印子,被她妈给逮住了,“在外面走来走去干什么?”
      “我来扫地。”纪思源请缨。
      “不用你扫,快回你房间学习去。”她妈把地上的鞋印擦掉。
      “哦。”纪思源悻悻地回房间关上了门。我不搞卫生,也不代表我就会去学习啊。门一关,也没人知道我在里面干什么。她躺到床上,打开微信列表。周柯坐高铁回老家了,天天给她发乡村日常,钓鱼、上树、摘果……今天是遛狗。
      纪思源刚准备在对话框里打字,门叩叩叩地响了。她身体比脑袋反应快,直接翻了个身,三步并两步地跨到书桌前坐下,抓起笔,停在之前写的一道题上,隔着门问:“什么事?”
      她妈推开门,探头:“你刘海都这么长了,快过年了,带你去剪个头发。”
      “不用了,多麻烦啊,再剪它还得长,长了就不管它了。”纪思源说。
      她妈选择性听不见,“来来来,现在就去,很快的。”
      纪思源无奈地叹了口气,“啪”地把笔按在了桌上,跟着她妈出去。
      她妈开着电动车载她到了村里的发廊,她下了车,在发廊门口等她妈停好车。
      “才女回来了啊!”隔壁粮油店的老板扛着一袋米,百忙之中抽手竖了个大拇指,把米放到摩托车上,拧开车钥匙。纪思源礼貌地回了个笑,推开了发廊的门。
      “来剪头发啊。”发廊老板娘碗筷都已经摆好了,正准备吃饭,擦了擦手,走到一张工具比较齐全的理发桌前面,“小妹坐这里。”
      纪思源坐到升降椅上,微微仰头,让老板娘给她围上围布。
      “要剪成什么样?”老板娘问。
      “就跟以前一样,刘海剪到齐眉,发尾修一下,也剪短一点。”她妈回答。
      “这么短?”老板娘比划了一下。
      “会不会太短了?这里就行。”
      纪思源没有插话,自觉地在最后扫了码付了钱。她剪完睁开眼睛瞥到镜子那一眼就觉得不太妙,没好意思一直盯着镜子看。回家洗头的时候,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这个齐刘海……真的是憨死了。
      纪思源郁闷地回房间,桌上是只写了一半的数学题。尽是些不尽人意的事。
      她搂过周柯送她的小兔子,拿出手机继续编辑那条回复。周柯发了新的消息,她就删掉了磕磕绊绊编辑的回复。
      周柯:“你在写作业吗?”
      纪思源:“还没有在写。”
      没心思,没意思,不想写。
      周柯:“嗯,怎么了?”
      纪思源:“你现在可以语音吗?”
      周柯秒回:“可以。”
      纪思源还在找语音通话的按钮,周柯直接弹出一个视频通话请求。纪思源点了“接受”。
      周柯拿着手机还在往房间里面走,画面晃来晃去,“怎么啦?“
      “嗯。”纪思源答非所问地应了一声。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单独拆开来看,又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耿耿于怀似乎也太娇柔做作了。
      周柯关上门,看着屏幕笑了笑,伸手戳了一下,“是因为你的刘海吗?”
      纪思源刚刚没想这么多,接上短路的思绪才想起对方是能看见自己的,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干嘛,笑什么?”
      “我不是在笑你,我是觉得可爱。”周柯说,仍然在笑。
      “你这是遛狗溜到晚上了吗?刘海翘成这样。”纪思源枕着小兔子趴到桌上。
      “刚刚去江边散步了。”周柯也伸手按了按刘海,按了几下不管用就不管了。
      “大冬天的散步,可真有闲情逸致啊。”纪思源一半调侃一半羡慕地说。
      “下次跟你一起。”周柯说,“你呢,怎么不想写作业了?”
      “不知道,就突然感觉……特别没意思。”纪思源把手机靠在书脊上,腾出一只手来在桌上一会卷卷书角,一会滚滚笔,“没有你在旁边的时候有意思。”
      “那你让我看看题,我们一块儿做题。”周柯在床上坐下,靠到床头,“反正我也没带作业过来。”
      “那你看看。”纪思源换了后置摄像头,对着题,“好像,看不太清楚。”
      “这个可以用放缩。”周柯说。
      “我就这么晃了一眼,你就看出来了。”纪思源说,“厉害啊,周柯。”
      两个人事倍功半地解完一道题。
      “……我觉得,我还是等你来了再一起做题吧。”纪思源笑了一声,“我们两个这样折腾好蠢啊。”
      “是挺蠢的。”周柯弯了弯眼睛,“都行啊。反正我一个字都没动。你做了可以总结挑重点发给我,我就可以赶进度了。”
      “好啊。”纪思源兴奋地直起身,“那我从今晚开始就发给你。”
      纪思源听到周柯那边有人叫她名字。
      “我先去吃饭了,等你有空了就给我发通话吧,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很闲的。还有,”周柯前面语速飞快,突然停顿了一下,“我很快就回去了。”
      “嗯,好。”纪思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挂掉了视频通话,纪思源满地鲜血复活,干劲满满地刷完了两天份的量,把总结发完,往后翻继续接着做。
      又有人敲门了。
      纪思源中途被打断,就跟昏昏欲睡时被人猛一扎子刺醒似的。她靠到椅背上,不耐烦地问: “干嘛?”
      “出来,跟你舅舅他们一起去吃个饭。”她妈说。
      “我不想去。”
      “你老是锁在房间里干嘛?出来走走啊。”她妈还在不依不饶地说,“这个学期开学的时候你舅舅帮你送了行李,总要请人家吃个饭谢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纪思源连声应道,开了门。
      大人们点了一桌子的饭菜,喝着茶水,唠磕着家里长家里短。纪思源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吃饭。
      “纪思源,去结个帐。”她妈把手机给她。
      “我这里有张会员卡。”大姨在手提袋里翻出一张会员卡。
      纪思源接过来,到前台付了款,回来还了会员卡和手机,把小票给她妈。
      她妈惊叹了一声,“就这一顿饭吃了八百块钱!”
      “等纪思源读出来了,八百块钱算什么!”她小姨叼着牙签摆了摆手,转向纪思源的方向,“你现在专心读书就好了,以后考上好大学孝敬你爸爸妈妈。”
      纪思源应付地点了好几下头。一桌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么一个插曲转移到了她身上,想起了这么一茬,一个接着一个地关心起她的学业来。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啊?”她舅舅问。
      “一般般。”纪思源答完,拿起筷子接着吃碗里剩下的食物。心说,不怎么样。
      “挺好的!”她舅舅说。
      纪思源闭了嘴,只要不指名道姓地喊她,她妈都乐呵呵地主动代答了。纪思源在桌子下面按亮手机,周柯已经吃完饭了,列举了她刚刚的总结以外的几种解法。纪思源心不在焉地扫了一遍,加进便签里。
      “周柯,”纪思源在对话框里输入,“我还怪想念你的。”
      打完这么几个字,她在谈笑声中鼻子一酸,莫名其妙地就想哭。她的手指在“发送”键上停留了一会,逐字删除。看着空白对话框上闪动的光标,忽然有些不甘心,再次输入:“周柯周柯,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发送。
      周柯:“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你先把地址发给我吧。”
      纪思源打开地图定位定了个点,太过偏僻了,换了好几个都不太合适。
      纪思源:“我家在郊区……你可能找不来。地铁还在建,要到汽车站转车过来。”
      纪思源把班车号和终点站报了一下。
      周柯:“好嘞,收到。没关系,找路我可在行了。”
      纪思源:“还挺远的,你可以回来先歇一阵再来。”
      屏幕上突然弹出视频通话请求,纪思源手一抖,手机从手里滑了出去,她手忙脚乱地捞了回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出了包厢,快步穿过长廊到天井,气息不匀地划开绿键。
      “在外面吗?”周柯待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屏幕上黑蒙蒙的小窗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纪思源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她什么也没多想,仿佛拒绝的选项从她世界里消失了,满脑子只是想见她、想和她说话。
      “嗯,还在外面。”纪思源蹲下来,“我妈请亲戚吃饭。”
      “这样啊……你家很远吗?”周柯问。
      “嗯,从学校过来就要两个小时。”纪思源想起语音通话前她们在说什么,“所以你可以休整一下再来。”
      “你觉得我等的了吗?”周柯轻轻笑,“两个小时也不算什么。”
      “爷爷奶奶住在旁边,”纪思源说,“周围没什么好玩的,去市场要坐公交车去,最近的车站要走二十分钟。”
      周柯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等我。”她歪头笑了一下。
      “嗯。”纪思源感谢起夜间糊得一塌糊涂的前置摄像头,把她的眼泪、狼狈、脆弱都掩盖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吃完跟应酬没什么区别的这么一顿饭,纪思源回家身心疲惫地洗了澡,爬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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