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发疯 ...
-
学校又在搞“创新”，要举办水运会。他们班连一支队伍都凑不出来。体育委员又在四处苦苦哀求拉壮丁，男生全部出战，连不是很会游泳的半吊子也被拉了出来。
“思源，你会游泳吗？能游就行，游五分钟也没问题。”吴泠抓着她问。
“我就根本不会游泳啊，会长。”纪思源说。
“真的不会？”吴泠凑近盯着她的眼睛，“我都豁出去了！”
“真的不会。”纪思源说，“你没看我每次游泳课都是泡在水里的吗？”
“唉，找不到人啊。”吴泠冲郑嘉誉叹气，“周柯还跑路了！”
“实在找不到那就只能弃赛了。”郑嘉誉卷着报名表说。
周柯、弃赛。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莫名让纪思源脑热到差点嚷嚷“我可以，我加入，我来游”，还好她的旱鸭子基因死死地按住了她。
周五放学，博睿到教室里，“大家有空的可以去替我们班的运动员加油。”
有空没空只是个托词，愿意去就有，不愿意就没有。纪思源猜测周柯会上。
游泳池的看台上座无虚席，摩肩接踵。十五班没有组织班级应援，纪思源看到实习老师和班里的几个同学在看台上，挤进过道，千辛万苦上了看台，隔着中间乌泱泱一片人头，她放弃回归组织的念头，自己找了个靠边的角落。位置在看台的最高处，虽然是看台边缘，但是却对着游泳池中轴线，还挨着大门，一低头就能看到人来人往，竟然没有人跟她抢这个风水宝地。
不知道水运会具体会什么时候开始，她还带了几张成语卷子，周围喧嚣热闹，她也没有想做的心情，扭头看更衣室前面的游泳运动员拉伸。
“周柯还没来吗？”她听到看台下面的人问，低头看了一下，不认识，可能是十八班的老师。
“来了来了！”旁边的女生说。
纪思源也顺着她们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周柯挎着背包往这里跑，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往更衣室去。
纪思源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周柯了，她才知道周柯剪了头发。
她快过生日了。纪思源看着波光粼粼的水蓝色池水，回想起周柯温热的掌心，适可而止地打住了，一边回忆她们的温存一边把周柯推开，羞愧又可耻。有时候她也自觉莫名其妙，但是她做出那些举措全然出于求生欲，尽管不知道求的哪门子的生。
体育科组组长致辞开幕，学生裁判宣读誓词，比赛开始。
周柯参加了自由泳、蝶泳、混合接力三组比赛，腿一蹬，就能借势滑出去六七米，肩背有力，带出一串漂亮的水花。
纪思源只有坐在看台，才能看到不一样的周柯。平时的她离周柯太近，恋人温柔可怜爱撒娇，从不像现在这样可望不可即，散发着迷人又疏离的魅力。
校运会，周柯一己之力让她们班的排名逆袭。现在，她又狠狠地碾压了十五班的队伍一头。
比赛结束之后还有一场老师的加赛，大家反应热烈，沸反盈天，纪思源却只顾着看人。周柯从泳池边上岸，跟倒数第二棒击了个掌，接过她递过来的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说说笑笑地往更衣室走。
纪思源喉咙干涩，一路沿着食道蔓延下去，胃也隐隐约约泛起酸涩的感觉，但不是胃疼。她从站立喝彩的人群边上挤了出去，一路快步走了出去。纪思源认识她，她们高一同班。文科重点班的大部分学生分班之前就是重点班的，十八班里面有四五个她的旧识，有交情但谈不上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周柯跟陈心妤走在一起，她会这么难受。
特别难受。
纪思源扯下口罩，把身上的东西都扔到跑道旁边的看台上，简单拉伸了一下就不遗余力的跑了起来，跑了半圈，风凉丝丝地灌进她喉咙，她破口咳了一声，止不住地咳了起来，退到一边撑着膝盖咳得撕心裂肺，连肺都要咳出来的架势。
好烦啊，连跑个步都不能尽兴。一瞬间，她委屈极了，沿着跑道边咳边哭。走到靠近游泳池那边跑道，还能听到里面的喝彩声和掌声。她跑了半圈走了半圈，意兴阑珊地离开田径场。
这口气郁结胸中，纪思源上头了好几天，倒并没有耽搁学习。哀是一种内放情绪，消化不掉就只能内耗，而怒是外放的，容易转移到其他事情上。
这周吴泠没有抢到宿舍自习室的心仪位置，转场到图书馆自习室。纪思源占了窗前风吹日晒的位置，没有人跟她抢，她还能自己坐一排。
天气预报明天有场暴雨，吴泠提议去超市囤粮。两个人推着购物车在地铁站旁边的沃尔玛扫了些零食、泡面和饮用水，再到学校后街打包了两个手撕鸡饭。回到宿舍没多久，外面就乌云压顶，风驰电掣，风从门缝灌进来呜呜哀鸣。吴泠让纪思源拖了宿舍中间那块地板，把她写作业的小桌子搬到上面，两个人垫着书坐在地板上看着吴泠的综艺视频下饭。
纪思源咳嗽还没好，长时间控制饮食反而让她更馋了。反正咳了这么久了，她都习惯了，也就不当一回事了，吃完饭抱着零食跟吴泠一起看她的欧巴。
远方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低沉的雷声轰鸣着由远及近。雨势太大，纪思源洗完澡蹲在浴室里洗完了衣服。宿舍楼关灯的时间已经过了，宿舍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房间中央的小桌子上亮着一盏小台灯，照着桌上的零食。
“会长，你还不洗澡？”纪思源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吴泠，把衣服挂在了宿舍里面的晾衣绳上。
“呜呜呜，可是太好看了。”吴泠划着手机。
衣服还在往下滴水，纪思源拖了地，感觉问题不大就不管了，爬上床睡觉，“会长，你睡觉的时候记得关台灯。”
“好的，你睡吧思源。”吴泠说。
纪思源并没有彻底入睡，迷迷糊糊地感觉吴泠在外面忙活回来拉上了门，挂完蚊帐之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了灯。
纪思源早上醒来，阳台的门还在哐哐地响，风依然呜呜叫着。狭管效应，纪思源想道，拉了拉被子，莫名惬意，闭上眼睛睡了个回笼觉。
她们早午餐都吃囤粮度过，纪思源还在泡泡面，没事干，探身拽过来一张卷子。
“思源！”吴泠听到纸张的声音，视线从手机上挪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要做什么！”
“等泡面泡好啊……”纪思源被吴泠吓了一跳，说话有点儿底气不足。
“不要这样，快收起来。”吴泠半是哀求半是撒娇，“你这样我会很有压力的。”
“那就不写了。”纪思源把卷子扔到一边，拿开压在泡面盒上的饼干，汤底的香味扑面而来，“会长，多亏了你的未雨绸缪。”
“那是。”吴泠得瑟地说。
午后云销雨霁，空气清凉。吴泠去图书馆自习室写作业了，纪思源顺路到楼梯间扔完她们吃的外卖盒，也去了宿舍自习室。宿舍自习室的窗子没有装窗帘，天一晴光线就刺眼，纪思源看字看得眼花缭乱，都要看出重影来，拿几本练习册排开靠在玻璃上，又用两张卷子摊开卡在了练习册和玻璃之间，加高了屏障。还没到饭点，她就饿得肚子咕咕叫，想着吃的写了几题，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微信问吴泠去不去吃饭。
吴泠：“思源，我胃有点不舒服，我就不去了，你可以帮我带一份饺子回来吗？”
纪思源：“好的，没问题。”
吴泠：“呜呜呜，谢谢你，思源。”
纪思源出去觅食，从外面经过自己写作业的位置时，看到那扇练习册展示窗，没忍住笑。她到自助快餐店吃了饭，到地铁站旁的商场去逛文创店。她不知道周柯缺什么、能给周柯送什么。可是到了文创店，看到别致的摆件想买来送周柯，看到好玩的的玩具也想买来送周柯，什么都想送，什么都差点意思。
她在毛绒玩具的架子上看到了犰狳，围着口水兜，耷拉着两只长长的大耳朵，伸出来的爪子上还踩着心形图案，还怪可爱的。纪思源抱了一只下来，软乎乎的。
纪思源路上买了份饺子，快到自习室时拿出手机给吴泠发了条信息，“会长，你的饺子我是给你送到自习室吗？”
吴泠：“谢谢思源！我一会就去教室了，你帮我带到教室就好~爱你~”
等吴泠回复的那么一会，纪思源已经上了图书馆的阶梯，快到自习室门口了。
“好的。”纪思源回复完，打算先回宿舍，一抬头就看到周柯和陈心妤从自习室出来，呼吸一窒。她们目光相撞，显然周柯已经看到她了，她一时不知是退是进，僵在了原地。周柯跟陈心妤说了几个字，过来了。
她有话要说。纪思源拘谨局促地站在原地。
周柯低头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你还没吃晚饭吗？”
“不是，这是给吴泠带的。”纪思源提着袋子的手往上抬了一抬。
“哦。”周柯说。
她们之间诡异地静了一会。
“我明天生日，我妈要在麦当劳办个生日派对，你来吗？”周柯问。
“……有谁会来？”纪思源犹豫。
“我们以前宿舍的人，赵晓、陈子妍她们。”周柯说，“还有其他朋友。”
纪思源鬼使神差地看了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在看展板的陈心妤，想象了一下自己身在其中的场景。她不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不会热场也不喜欢热闹，周柯只会迁就她、多照顾她一点……好扫兴啊，扫她的兴，扫别人的兴，扫周柯的兴。她低头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换到另外一边，抬头说，“可是我生病了。”
喉口干痒，她应景地咳嗽起来，闷在口罩里，呼吸困难。咳完了一阵，她笑说，“生日快乐，周柯。”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周柯说，擦着她的肩膀过去，走下阶梯。
陈心妤慢半拍才发现周柯已经走了，神情茫然一瞬，忙跟上了，“走啦，思源。”
纪思源转身回宿舍放了东西，到自习室收拾齐自己的书，带着给吴泠的饺子回教室上晚自修。
吴泠先一步回教室了，嗷嗷待哺地接过纪思源手里的饺子，解开绳结，“谢谢思源！爱你！”
“不客气。”纪思源笑了一下。她内里麻木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傍晚没洗澡，下了晚自习，她到田径场去，背包扔到一边，做了简单的拉伸，在跑道上跑了起来，越过一个个夜跑的人，跑到大汗淋漓，跑到精疲力竭，最后一路咳着回宿舍洗澡。夜晚大气逆温，她吸了一肺管的污染物，感觉嘴里都是灰，心里却爽了。
她感觉她和周柯完了。
她用花洒冲着头发上的泡沫，眼泪随着温热的水流流走。
纪思源想了一晚上，觉得钱不能白花。第二天久违地起了个大早到十八班去。她探了个头，小声问靠门座位上的同学，“你好，请问周柯的位置是哪个？”
“那个，桌面最干净的那个。”同学转身指了指后面的座位。
“谢谢。”纪思源悄无声息地过去在椅子上放下犰狳就跑回班。
晚上赵晓回教室给她带了麦当劳赠品，袋子上印着轻松熊，“麦当劳送的，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谢谢！我超喜欢轻松熊！”纪思源打开，里面有一个投球小玩具、一个简易立体拼图模型和几个气球，“好可爱，谢谢。”
“嘿嘿，你喜欢就好。”赵晓说。
纪思源拿出小玩具玩了几把，对着图纸拼拼图，把小象拼出来立在了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