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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填报志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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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提示响了一声，周柯解锁屏幕。
陈心妤：“省博有一个南美洲的流动展，你想看吗？”
周柯搜索了省博的推文看了介绍，列表除了群聊没有别的动静。距离上一次和纪思源聊天五个小时。目前为止，纪思源不回复的最长记录是九小时。
是我和别人过于亲密了吗？对她来说，我可能已经是她生活里最亲密、最形影不离的人了，我却还是觉得互动不足。超过这个上限对她来说可能会是一种消耗，但我也在抑制自己的需求，忍住不索取更多。可是不论在哪，多余的情思总让我走神飘到她的身上。
她们在心灵上最为靠近，却在现实中比朋友还疏离。
周柯：“什么时候？”
“他们的画好朴实，这个邪神还怪有喜感的。”陈心妤在陶瓷画前面看介绍。
“嗯，这时候已经有点神话体系的雏形了。”周柯继续往前走马观花地看花纹。
还没有和纪思源来过博物馆。
不知道她会说什么……她也许会喜欢这只羊驼。
周柯给她寄了盒积木，纪思源回送了一个金属模型，这几天有空没空都在施工。她坐在长沙发前面的地板上看图纸，奶奶踢踏着进来了，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纪思源抬头看了一眼，奶奶叠手坐着，“这是什么？”
“在搭积木，”纪思源从材料盒里拿起成品图，“做好长这样。”
奶奶点点头不说话了。
纪思源看了眼时间，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是那边太热了过来吹风扇吗？她硬着头皮顶着奶奶的目光拼了几块，抓了抓脖子。盖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纪思源拿起来，差点没被“教育考试院”这个名头惊到脱手，第一眼已经看到了分数和排名，紧张到心脏悬空却还是毫不迟疑就点进去查看详情。
不怎么样，但也还行。
她登上考试院的小程序查了细分，除了英语都发挥得不怎么样，但好在没有任何一门发挥失常。
还行，却有点失落。
“出成绩了。”纪思源把手机给奶奶看。
“怎么样？”奶奶问。
“能上重本。”纪思源说。
“那就好。”奶奶说。
纪思源光着脚冲到楼上翻开志愿填报手册，这个分数能够着的最好学校是师大。师大……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学校。
不知道周柯怎么样了。她看着置顶的聊天，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蹲在地上借着翻志愿填报手册，时不时地看几眼手机， 周柯的窗口突然跳到文件传输助手上面，她却依然被她预料中确凿会发生的事情吓了一跳。
周柯：“怎么样？”
纪思源：“还可以，但也没有很好，省排五千。”
纪思源看到对面几次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柯：“摸摸，你好棒。”
她等了一会，周柯没说她的情况，那大概是发挥得很好。她坐在地上靠着床，放空地望着窗外，过于敏感让她从很多未了的话语中解读了过多的信息，觉得“不必再问了”，时常因此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而且，她现在有一种离周柯越来越遥远了的不安全感。
很不妙。
这种恐惧有时候会让她“算了，不想了”。
“你呢？”纪思源问。
“我没有查到成绩。”周柯说。
“好厉害。”纪思源说。
更不妙了。
不真诚、避而不谈往往是疏离的开始。
她很害怕。
周柯会去哪里……北京、上海？以她的成绩上什么高校不可以……她会不会留下来？可是她为什么留下来。她们只是恋人，现在还彼此喜欢、无法放手，未来异地感情渐渐变淡，分开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纪思源自顾自地编排了一阵，回过神来，继续翻志愿填报指南，把当地和异地高校翻了个遍。曾经在她还意气风发的时候隐秘地期望可以去远方，后来更加期待和周柯一起去远方，但是周柯好像没有透露过想去哪里，也没说过想留下来。
周柯：“你有想报的学校吗？”
周柯合上志愿填报指南。省排五千，师大……之前她好像说过想学外语，那也可能填外国语大学。
纪思源的“正在输入中”消失了。
有点累。她抱着书躺在床上，现实中的可能性比数学教材上的概率复杂得多，她的大脑运算得要干烧了。
纪思源的“正在输入中”再次出现，“看分数的话，可能是师大吧，但我还不确定。”
周柯看着她的“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出现，一时间觉得微信这个设计简直是神来之笔，莫名安定了下来，在聊天框打字，“我应该会去Z大。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但我可能不说话。”
“好。”
周柯拨了语音通话，“其实Z大招生办已经打过电话给我了，我不知道你会去哪里……我很想和你一起，但我也不想动摇你的想法，所以原本打算填志愿的时候再说。”
“嗯，好，我知道了。”纪思源说，“那我挂啦？我没有生气，只是信息量有点大，我想要自己想想。”
“好……”周柯说，“可以不挂电话吗？我不说话。”
“为什么？”纪思源条件性反射地问。
“我怕你把我推开。”
“不会的，如果有这样的想法，我就告诉你。”纪思源说，“你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思考。”
“好。”周柯说。
纪思源挂了电话。虽然说了要想想，但是其实只是有点懵。所以周柯会留在省内，所以其实要做决定的只有她。
好懵。
无法思考。
毕业之后还有一些档案需要交接，周柯写好档案袋上的信息，传到前面。
大家坐在一个教室里，不用上课，光明正大地说着些有的没的。后面一伙人热热闹闹地组了个剧本杀的局子，翟书瑶拍拍周柯的肩膀，“你不去吗？”
“我就不去了。”周柯看了眼手机，纪思源她们还没结束。
“你都不跟我们玩儿了！”翟书瑶收回手，“你们以后还能谈很久的恋爱，我们这可是最后一次出去玩了！”
“我知道，”周柯说，“下次一定来。”
“你带上女朋友一起来呗，反正我们又不介意。”翟书瑶说。
“她比较社恐。”周柯想了想，怕纪思源会不舒服。
“嗐，你喜欢吧。”翟书瑶说。
周柯下了楼，一楼教室有宣讲会，窗边也挤满了人。她走到宣传栏那面墙边靠着。
我们可以谈很久的恋爱。
旁人可以这样笃定，但是她自己却像快抓不住一样害怕。是因为她们一开始就太过靠近了吗？不能和她同桌的时候很失落，适应了之后又因为不再和她在同一个教室惶恐，而未来她们之间的距离又将更远。
她看到纪思源像只兔子一样噌噌噌窜下楼，挥了挥手，走前几步抱住了她，“结束啦？”
“结束了。”她蹭了蹭，“你要直接回家吗？”
一个不是学习就是各回各家的笨蛋。周柯问，“你想跟我出去玩吗？”
“去哪呀，”纪思源问，“玩什么。”
“看电影、吃好吃的、溜冰……”周柯细数着。
“溜冰要去哪里溜？”纪思源问。
“这附近好像没有溜冰场，我小时候去的那家不知道倒闭了没有，我看一下。”周柯拿出手机查，“好吧，它倒了……我们可以去体育中心那，还能顺路回家。”
“那我们去溜冰？我跟我妈说晚点回去。”纪思源发了条微信。
她们还没走出学校西门，一个电话就拨了过来。纪思源接了没多久浑身上下就散发出一股低气压，“嗯”了几声，“知道了，我不去了行吧。”
周柯捏了捏她的手。
纪思源握紧了她的手，“我妈说溜冰会断手断脚的，逛街不好吗。”
“哦。”周柯半是低沉半是啼笑皆非，仔细一想没忍住乐，“我这不是还四肢健全吗？不过摔过很多屁股蹲倒是真的。还有一回给别人的冰刀划拉了开了道口子……”
周柯打住了，再说下去给纪思源留心理阴影以后不跟她去了怎么办。
“这么严重吗？”纪思源睁大眼睛。
“嗯，断手断脚也没错，不过一般新手只会在溜冰场打滑啦。”周柯拉近她飞快亲了一口，“那我们去看电影？”
“嗯。”纪思源应了声，没高兴起来，“我妈就是会让我感觉……本来很开心的一件事，然后她会搅和得让我想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应该怎么样怎么样……”
周柯说，“下次让我来跟阿姨说，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会好的……我们徐徐图之。
填报志愿的系统开通了。
除了教科书，也就只有志愿填报指南让纪思源翻阅那么多次了。来来回回，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分数已经决定了上限，其他的只是小概率事件。
分数是不允许“浪费”的，人是不许去太远的，她的分数能够到最好的本省学校就是师大了。
好想自己偷偷填完志愿，然后远走高飞。
纪思源在凝重的气氛中想。
“我不想当老师。”她再一次重申，“不适合。”
“老师假期多待遇又好，工作还稳定，哪里不好了？女孩子最好就是当老师。我不知道什么合不合适，你工作时就没什么不合适了！”她妈苦口婆心劝说的耐心快殆尽，几乎有点烦躁，就差把“当老师”糊在她的脸上，“我给你表哥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不是好不好，而是我不喜欢。纪思源冷眼看着她妈打电话。
电话拨通，她妈把手机举到她耳边，她微微侧开头，伸手夺过手机。
“你不想当老师，那你有什么想报的专业吗？”表哥问。
纪思源不想再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说出来遭人否定践踏一番，只“嗯”了一声。
“选择的时候我们都想随心所欲，但是需要考虑的东西应该要多一点，包括家人。你试下和家人说下自己的看法和想法，另外你也想下家人的想法。毕竟我们普通家庭以后就业只能靠自己，以后也要反哺一下家庭。”
沟通个锤子！考虑个灯笼！
我坦诚自己的设想和喜欢的事物时，从家人那里得到的有什么？
“要报师范也行，我只报汉师，上不了线就算了。”纪思源退步妥协。
她觉得自己整个高中的痛苦都像个笑话。拼命地追寻虚无缥缈的意义，而现实是如此赤裸裸。
还以为高考之后就是自由。
没想到“高考”只是人生的一个缩影。
大概……惟有死是真正的自由。
她在提前批填了师大，扭头看坐在一旁的妈妈，“填完了。”满意了吧？
“晚安。”纪思源回周柯的信息。
分数正好擦边，不一定能进提前批。她脑子里一刻不停歇在算各种可能性，父母在咄咄逼人，周柯却惶恐触及她的伤口。一边战火硝烟打得不可开交，另一边却得过且过避而不谈，她快要撕裂了。
周柯：“mua，睡吧。”
周柯：“还要亲亲！”
纪思源：“亲亲~”
周柯：“好久没有见到你，要贴贴。”
纪思源：“贴贴！”
周柯：“蹭蹭！还要！”
纪思源：“蹭蹭！你来蹭蹭！”
周柯：“我不吃自助餐，要投喂——”
周柯：“怎么啦？”
纪思源喉口一哽，眼泪流出来。她像个炸药桶，内里焦灼滚烫、横冲乱闯，外面却裹了铁皮，触手冰凉坚硬。我好难过、我好委屈，她无法通过任何语言、文字传达出来，隔着距离，她只是一只木呆呆的炸药桶。
周柯：“跟我打电话好不好？说不说话都可以。”
周柯的语音通话拨了过来，纪思源划动接通键的时候居然有点害怕。
周柯：“抱抱我的宝贝。”
纪思源侧身躺到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
耳机里传来细小的、摩擦碰撞的声响，夹带着翻说明书的声音，“我还在拼那个积木。”
“周柯，我们去溜冰吧。”纪思源说。
“好，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纪思源揣揣不安地说，却有一种仿佛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