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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大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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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思源八月初就收到录取通知书么，师大有一个开学写自传的传统，她着手开始絮絮叨叨编排那五千字自传。时间度过时缓慢，回首时飞快，转眼就开学了。时隔多日再回到旧环境是紧张的，而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是紧张且兴奋的。她前一晚都没怎么睡着，意识模糊了也是在半梦半醒，次日醒来又累又神采奕奕。
她分到的宿舍是之前她和周柯散步时路过的十字路口附近那一栋。学院在校门口安排了志愿者帮忙搬行李。她整个暑假克制着好奇心没有在网上搜过师大，所以乍一进宿舍楼的效果非常之震撼。宿舍楼是一个回字形结构，里面和外面白墙灰地的风格一致，露天楼梯曲折蜿蜒向上，扶手的漆皮已经掉光，铁皮磨得光滑锃亮。廊下和天井都晾满衣服和被套，颇有贫民窟的风味。
“师妹你是105对吧？”志愿者确认了一下。
纪思源回过神来，应声：“对。”
她的行李早被志愿者抢光了，两手空空只背着她的电脑跟在大包小包的志愿者身后进了宿舍。师大还真是表里如一，宿舍里面也是灰扑扑的水泥地，整个宿舍构造就是一个小长方形，甚至没有阳台。
甚至没有上床下桌。
纪思源心如死灰，失魂落魄地谢别了志愿者，强颜欢笑着跟新舍友打了招呼，开始收拾起东西让自己看起来很忙。她铺好床，擦了桌子，溜出去拍了张照发给周柯：“这就是你不让我上网查的原因吗？”
周柯比她还要晚几天开学，本来想来送纪思源。纪思源光是考上师大，家里人就已经喜不自胜、奔走相告，开学定然也是要全家出动，没有叫上她的七姑八姨已经谢天谢地了。周柯只好作罢了。
她们一家在饭堂吃了个饭就到市里景点去玩了，纪思源回宿舍收拾行李。太久没认识新的人，她已经不谙社交了，默默在角落码书，好在舍友也不强聊，只是扫个地、问一下水卡在哪冲、一同骂这小破烂宿舍。在分配宿舍前，兼班还做过喜好调研，看来她们这是个内向型宿舍了。初高中她身边都有形影不离的人，不论是吃饭、上下课还是去洗手间总要一起，和周柯冷战那段时间才逐渐独来独往。眼下好像整个宿舍都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她揣着校卡自己去饭堂，在饭堂门口充了水卡，看了看每个窗口有什么菜，最后打了份平平无奇的家常菜。
有些寡淡了。
什么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为了给高考叠加滤镜而赋予大学的幻想太多了，每个人都坚信只要踏进大学校园就能脱胎换骨、洗心革面、青春活力、幸福得冒泡。其实自己和大学前的自己没有什么区别。
好吧，甚至还老了几岁。
“晚饭吃了吗？”周柯突然发信息问。
“快吃完了！”纪思源拍了张照，“光盘。”
周柯：“这么好吃呢，多吃，养肥！”
其实是恍神着一不小心就吃完了。纪思源还在遣词造句，周柯：“炖兔兔！”
她愣了。
宕机了好几秒才恢复运行，周柯越来越不按常理出来，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怎么接。
“真吃完了？”
“真吃完了！”纪思源回，“有图为证！”
“那出来吧。”
“我在你宿舍外面。”
纪思源接二连三宕机，一阵空白后是涌上来的兴奋，起身去回收餐具，迎面轻风，发梢都吹起来。她跳下台阶，走了几步小跑起来。校道两侧香樟翠色欲流，一点破碎的夕阳暖光摇曳在周柯脸上。周柯似乎早有预料，看着她跑来，歪着头张开双臂。纪思源冲上去一把抱住她，周柯被撞得往后退了半步，“刚吃完呢，悠着点。”
“你怎么来了？”纪思源问。
“我怎么不能来？”周柯笑吟吟，她本来还有些忐忑，看到纪思源像小狗一样向她奔来，心都快化了。
“重点是！你怎么来了！”纪思源重申，“不是你怎么来了！”
“在你军训前多见见你。”周柯说。她虽然还没开学，但课业起步得早，学院要求大一就找导师跟组进实验室。她问师姐要了课表，满满当当。其他事情再溜个缝，那就真的是密不透风了。
两个人自然而言地沿着校道走起来。
“记住我现在的样子吧。”纪思源只当她是调侃自己军训完要晒成黑蛋了，哼哼唧唧一声。周柯看着她，步伐慢慢放缓，纪思源跟着她停住，困惑地挑眉。周柯盯着她的脸果真细细描摹起来，纪思源登时脸颊发烫，别过去。周围人来人往，周柯抬头摸上她左脸，在她眼皮靠近眼尾的那颗小痣上点了一下。纪思源屏着呼吸，眼睛睁得像只小鹿，眼角仿佛被她眼神吻过。
“以后就离你很远了。”周柯喃喃，见纪思源嘴一瘪眼眶里就漫上来泪，忙把她抱进怀里，“也没有很远啦，只是我习惯离你很近。有空我就来找你玩，你有空也要来找我，知道吗？”
她肩上的脑袋点了点。
她们走到湖边时，霞光漫天。两个人找了一张空长椅坐下。好大一只白色的水鸟从橘色的天边飞过，旁边的姐姐说是白鹭，小朋友说是大雁，周柯说肯定不是大雁，纪思源只知道是鸟。
“我们家还有个观鸟镜，下次我们还可以找个海边或者湿地公园看鸟。”周柯说。
“你观鸟还不认识这是什么鸟？”
“都说了观鸟嘛，我知道它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呀。毕竟不是所有鸟都像布谷鸟这样礼貌会自己报上名来。”周柯狡辩，指了指草地上一跳一跳啄食的黑鸟，“这个是乌鸫，二中操场上常见的腮红小鸟是红耳鹎，我还是知道一些鸟的。”
“那你还挺厉害呢。”纪思源勾起一边嘴角笑。
“你怎么看着这么不屑呢。”周柯笑了，霞光很快尽褪，周围昏暗下来，她凑近在纪思源唇上抿了一下。纪思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撞上来回吻。她们没敢太放肆，只这么蜻蜓点水了两下。
周柯忽然领会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了。
纪思源送周柯到地铁站，抱了好一会儿才撒手，念念不舍地挥手看她进了闸。出来时有多满心欢喜，回去时就有多酸涩落寞。她轻轻踢着路边的一片落叶，想着周柯现在正离她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