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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相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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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重,元迟瑾还未知晓他这般晚了前来所为何事,想着先将他安顿在书房中更衣后再来和他议事。
但不想这人竟趁着他换掉官服的转眼间便溜进了厢房,再等自己出来时,瞧见那人已然撑着双臂,挂着长腿在了床榻上似笑非笑投来目光。
“狐君隐。”元迟瑾不可思议地上前拽人,“你能不能把衣裳换一换,脏死了!”
狐修集干脆躺下,任由他扯着就是赖着不起:“我换衣裳你给我在这过夜吗?”
“不给!你起开!”元迟瑾避开那锦衣下被水溅到的污渍,卖力地想要拖开这几乎横跨半张床的身子。
“不给?那我先歇了。”狐修集作势闭上眼。
元迟瑾见他耍无赖蹬掉木屐欲要上榻推人。
狐狸嗅到动静,在那双手碰到自己身子时手疾眼快之下长臂把人一捞,双手握住盈盈腰间,将人轻松举过,顺其自然让那身子不由得跨坐在自己腹部上。
元迟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还有这怪异的坐着惊住,耳朵猛地发热。
“元知尘,你压着我了。”狐狸眼坏笑看着腹上坐着的人脸色由惊讶变成羞耻。
“你欺人太甚了。”元迟瑾恼羞成怒地撑着他坚硬宽厚的胸膛才稳住自己,当下被他调侃得满脸通透红,挣脱着欲要起身。
狐修集看出他想逃开,挣脱开的手立即锁住他的腰间,死死地扣住在身上,欣赏着他无畏的挣扎。
从前元迟瑾还不觉得这人力气是有多大,今夜算是见识到了。
方才撑着的胸膛,钉住他腰间的力道,那都是常人远不能所及的体格力道。
他平日虽练武,但那都是鸡毛蒜皮的防身之术,别说打不打得过了,就方才被甩过来的那一刻,简直像极了被别人拎在手里掐住后脖颈的猫,狐修集怕是想甩多远都不成问题的。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直到这挣扎最后变成叹息,元迟瑾就这般无地自容的坐在一个男人的腹部上,被狐狸眼尽情地打量着。
自暴自弃了。
“你找我什么事?”元迟瑾撇过头不去看他。
“大事。”狐修集说道。
大事?
元迟瑾看向他,皱眉问:“是衡州杨氏发现了狐家商队吗?”
狐修集摇头,略显委屈地说:“是睡不好。”
话落,胸膛不由分说砸来一掌,不轻不重,但满含怨气。
“能不能正经些!”元迟瑾俯视着他怒道。
腰间的手忽地朝他戳了戳,吓得腹上的人打了冷颤,汗毛直竖,没忍住又挣扎乱动,只是片刻前还凶着的眼角此刻化作弯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狐修集望着那难得的笑容,眉眼间不由得变得宠溺,在这打闹的片刻间,直至那双清朗的眼角因为腰间搔/痒惹得过分失笑而挂上湿润,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闹剧才算结束。
狐修集把手往他背后伸去,轻轻往怀中一拉,坐着的人伏在了胸膛之上,此时还因片刻前的打闹而令其呼吸不曾平息,略微急促的两个胸口相互靠着。
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狐修集托着他的腋间将人拉上些,让那脑袋倚靠在自己颈窝,随后歪头靠去,双手放回他细腰处,依偎在一起。
“杨篙抱得美人归,明日在酒楼设宴,你也一起。”狐修集轻声说。
伏在他肩头之上,元迟瑾闭着眼说:“人家杨少爷的宴席,与我何干。”
“那,我总得抱着我的美人去吧。”狐修集收紧了臂膀,宣誓着主权般。
“你的美人,美不过你。”元迟瑾懒散的喃声。
狐修集轻声一笑,说:“韩享既然都给你传话了,自然也是杨篙的意思了。”
元迟瑾扬了扬脑袋:“七爷不会也是替人家传话来的吧。”
“谁敢吩咐你七爷?”狐修集低头偷了一口,看着脑袋又钻了回去。
怀里的人不语,狐修集蹭着那脑袋低声:“你不在,睡不好。”顿了顿又说:“真的。”
闻声元迟瑾心中忽地颤动,鼻息间汲着颈间那似木又似竹的味道,感受着胸膛间紧贴的气温,和静谧间细细能听见的怦动。
睡不好。
他也想说。
“真不走?”怀中传来小小的声音。
狐修集再次收紧怀抱,笃定说:“说什么都不走。”
一声轻叹,犹如无奈却似放松:“那把外衣脱了。”
“我可以全脱。”
“大可不必!”
杨篙抱着闭月坐在席上,攀云楼还是狐家的,只不过是在白马大街最大的那家。
元迟瑾还有公事在身,去时虽未酒过三巡,但也都开喝了起来,与他一同是佩刀前来的韩享。
见着帷幕后的来人,杨篙连忙搂着美人举杯招呼。
“指挥使大人,还有近日郾京的大红人元虞候元大人,快上座,就等你二位了。”杨篙笑得开怀,在元迟瑾看过来时,还刻意地搂紧两分怀中人,生怕丢了似的。
元迟瑾坐在韩享下方座位,但每每朝杨篙发现看去时,总能顺势看到上方坐着的狐修集,双眼碰撞,一人含情脉脉,一人小鹿乱撞。
扫过宴席上的众人,元迟瑾意外的瞧见席上了无兴致地喝酒的钱遇,今日竟还带这小倌人来,那小倌人生得秀气,身子瘦小娇柔,正给钱遇嘴里喂着点心。
杨篙朝他瞥了眼,眼底有些不服气,随即朝闭月递了眼神,只见怀中美人低笑,也夹起点心有模有样的给他嘴边喂去。
“杨世殊,你和人家比较什么?”坐在狐修集对面的李肆开口嘲笑道。
话语间吸引众人看去,元迟瑾瞥了眼身侧安静吃饭喝酒的韩享不作声,目光皆聚集在这闹场间。
杨篙扬着下巴说:“今日我设宴呢,思齐这是带着他的小男人来逗弄我呢。”
那厢钱遇抬手阻掉举过来的点心,说:“哪敢,笙箫楼的人很一般。”
李肆听见时不由冷哼。
很一般?
很不一般才是。
杨篙笑道:“这郾京,也只有你才敢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放开的玩。”
“那可不一定,”钱遇举着酒杯看向李肆,“杨少爷不知道,怀王也放得开地玩。”
知道这两位在宫宴上闹得不可开交跟复仇似的,众人像是以为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都纷纷看向风流的李肆,眼中带着看戏的挑逗。
“钱大人莫不是说笑,这郾京说会玩的还得是你吧,毕竟是两栖不是吗?”说此话的人是杨家四子杨光章,杨篙同父异母兄弟。
年纪小一些,但可惜嘴巴不甜,此人不喜宦官,固然也不喜断袖。
所以在他话落时,钱遇抬手挡了下身边喂食的东西,不屑地朝杨光章看去,眼底可见怒意。
杨篙见状替他不知轻重的话打圆场:“你小子懂了屁,毛都没长齐。”
大哥都说话了,他自然不敢再继续说什么,便乖乖闭嘴。
李肆拿着酒杯更是由着他们试探,把身子一倒往椅子上靠去,将长腿索性朝桌上一搭,脚尖指了指钱遇的方向,随后闭着一只眼以脚尖为弓箭往他身旁挪了挪,‘咻——’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无形中杀死那小倌人。
“王爷不会想射箭了吧?忍不住的话今夜便去洛河边上!”席上有人开起了玩笑说道。
李肆爽朗一笑,说:“是啊,本王这不是等着秋猎往皎月山的小松鼠射一箭嘛。”
那厢的钱遇听见身子僵了下,几乎是懒得搭理他。
“哎不对啊,”杨篙往前伸了伸说:“今年怎么了?不给兄弟们弄几只野味,准备吃素的了?”
李肆松了松脖子说:“要什么野味七爷找不到,今年不想拉弓了,对手都没一个,没劲儿。”
瞧见他扫兴,杨篙看向狐修集问:“君隐你这酒楼什么都能找着,可是找谁给你打来的,不如请来今年去皎月山秋猎。我爹说,那可是新君新拓的猎场,给王爷找几个对手。”
狐修集坐在席上,余光瞥见元迟瑾起身,漫不经心说:“我这都是些粗汉,几个人去抓一晚都没几只,和王爷比不了。”
李肆把眼光从钱遇身上收回,放下腿说:“世殊说得不错,七爷你今年给我带几个人来,新猎场,不去玩玩不行。”随后把杯中酒喝掉,起身说:“你们聊,本王解手去。”
杨篙不再理他,和众人聊起猎场的事情。
攀云楼地理位置不仅好,且占地更是大得离谱,这附近好酒楼固然是不少,但若论京中富贵家的纨绔子弟爱去的地儿,实属还是脚下这家,毕竟隐蔽性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
元迟瑾心中不免叹一句有钱。
解手准备离去时,身旁突然传来声音。
“元公子好手段,暗箭伤人用得不错。”李肆从他身侧绕出来。
他此时盯着元迟瑾的目光并不和,那都是来自对他手段算计的厌恶。
特别是当他知道杨篙来找自己合谋搞薛义仁这一事,顺着蛛丝马迹竟让他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元迟瑾行礼,淡淡说:“王爷能查到,看来也并非面上的玩世不恭。”
李肆冷脸:“你试探本王?”
“想试探王爷的人多了,不差我元迟瑾一个。”他甩了甩指尖的水滴。
这手生得比女人的还好,李肆暗道。
“你知道试探本王的下场。”
元迟瑾点头,说:“眼下杀了我没好处,只会让王爷成为众矢之的,何况王爷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目的?”
他从容淡定,可李肆却不屑:“本王只想在郾京活着,不过你放心,本王会在皎月山给你找个好去处。”
说完转身,元迟瑾见状连忙跟上,瞥见四周无人,朝那背影说:“王爷也只能活在如今新帝生前!”
“元迟瑾!”李肆突然回头,猛地伸手迅疾掐住他的脖颈按至墙上,一把将人举离地面,怒视着他低骂:“你元府若有本事,当年就不会被杨善雄让人一把火烧了!就不会让我大哥病怏怏地坐上那个该死的位置!”
元迟瑾双手扣着他的臂膀,喉间拼了命地顶出张着嘴艰难地嘶哑说:“元府...只...只想扶...储...君...陛下...既...既然相信...王爷为何...不能?”
“大哥为了皇位选择的相信,我李肆不要皇位,”他被恨意灌红了眼,狰狞道:“所以,我不信任何人!”
“你要活...就要信...信我...”元迟瑾痛苦地从喉间挤出寥寥数字。
李肆根本不想听他再说,手中的力道加重,一念之间下意识要取他性命时,骤然间手臂剧痛,下一刻整个人被一股力气抽开,甩至另一面墙上,若非他身体素质极好,这猝不及防地撞开,足矣让常人震晕过去。
“狐君隐?”李肆扶着墙难以置信地看着扶稳元迟瑾的人。
狐修集皱眉着急地检查元迟瑾的周身,听着咳嗽声一边伸手在他后背顺着气息,让那涨红的脸颊渐渐消了下去。
李肆留意到二人无名指上的银戒,忽地脸色难看:“你二人,真如传言中......”
只见狐修集回过头,眸色冰冷:“怀王对投诚之人这般态度,他日就算死了也不足为惜。”
“本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李肆心生鄙夷冷笑,“若是元公子再来纠缠,不妨让你二人一同合葬。”
“是吗?”狐修集转过身伸出手挡了下侧边,把元迟瑾完全遮挡在身后,面若冰霜睥睨着他:“倘若如此,我会拿李氏的江山替我二人陪葬。”
李肆一征:“狐修集,你要为了他连狐家都毁了!”
“我说了算。”
“操!”李肆大骂一声,怒蹬了他一眼甩袖欲要离去。
元迟瑾连忙握着扯开狐修集挡着的手,叫住李肆。
“王爷,落州剿匪,你必须替甄大人抗下!”
李肆脚步一顿,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望着人离去,元迟瑾才算松了一口气,泄气般垂头,才发现手里还抓着狐修集的手臂,正要松开之际,突然双手被扣住手腕反剪在身后,脸颊顺势被人捏住抬起,阴影笼罩之下措手不及被人俯身压来,双唇铺天盖地在对方的唇舌间被发狠地蹂/躏。
元迟瑾几乎是被这场惩罚般的深吻中带着走,连着脚尖都被迫踮起来,只为是能够得着,连连后退之际,脸颊的手松开抵住靠去墙上的脑袋。
直至唇角渗出血腥的味道,狐修集才得以松口,哑着声音神色复杂说:“差一点......”
望着那双狐狸眼,元迟瑾微微垂眸不语,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命悬一线。
心中渐渐生起自责,他强词夺理般解释说:“......也算,完好无损?”
狐修集微愣,瞬间无奈地松开他,将掐紧的手腕松开时,可见压得发红的手背,无意识间拿起那双手握住,放在唇边险些伸了舌尖,最后化作轻吻才松开。
“元知尘,好好的。”狐修集双手覆在他耳边,才发现他的脑袋不过手掌大一点。
好圆的脑袋。
元迟瑾看出他藏着的恼怒消去,才咧嘴笑着蹭了蹭他温暖的掌心,说:“不生气了。”
“还气呢,”狐修集俯视着他卖乖,“回头把池子的鱼宰了做全鱼宴,不带你吃。”
元迟瑾攀上他的手臂小心翼翼问:“真的吗?”
“哼,”狐修集揉了揉他脑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