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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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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提去海边，令人费解。”孟西洲问道。
“是时候让他放下那段过去了，去海边是我提议的，我的初衷是让他归还欠下的大海。他听完我的话，也欣然同意了，哪里有什么不妥吗？”我说道。
“这倒没有，原本我是担心这样做会让他不开心，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说得对，太久了，他始终要学会放下过去，他曾经欠下孩子们的大海，也是时候主动归还了。”他说道。
“过去虽然不可弥补，但是我们见到的孩子，还是可以看到美丽的大海。”我说道。
路上，我们又聊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问题。走到公园的时候，我打算到池塘边去看一看业已凋落的荷花。他也同意了，我们在池塘边小路上缓缓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林予安第一次来书店的时候你也在，凭你的印象，你认为他是一个可以托付后半生的人吗？”他看着我问道。
“托付？说句实话，我和他见面不过几天，如果非要我评价，我只能说他是一个谦虚礼貌的小伙子。至于别的，我实在不好妄下评论。”我想了一会，看着他说道。
“也是，寥寥数日，怎么能看清楚一个人。”他有些惋惜的说道。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今天从医院回来，我问他的那些问题还不够明显吗？”
“你有问过安静的想法吗？我还是觉得，你们不能随便决定她人生的走向，也许她就想一个人在书店生活。她虽然年轻，缺少人际交往能力，却已成人，也识字，懂得辨明是非黑白，不一定非要别人照顾才能生活下去。”我看着他问道，语气有些激动。
“她一个人在书店生活，未来的日子太难熬了。我也问过安叔和青岑，为什么不能让青岑带她走，安叔说那样他们两个人都无法过上安定的生活，互相牵绊，互相埋怨，甚至悔恨一生，郁郁而终。”孟西洲讲到这些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没有出声，怕扰乱他的思考，我们就一直这样走着，他紧皱眉头酝酿着要说的话，我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池塘内的荷叶，已经从夏日的青葱变得枯黄，如果它们能熬过萧瑟的秋，或许就能四季常青。一阵寒风吹过，让我惊醒，它们熬过了秋，还有寒冽的冬，它还能挺过去吗？
“今天早上安叔问我的时候，我也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一直都认为安静会一直呆在图书馆，李青岑也会留在这照顾她。”孟西洲开口说道。
“事情如果可以这样发展，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我顺着他的话答道。
“不，安叔的意思截然相反，他说青岑喜欢独来独往，安静更是喜欢将心事埋在心底，久而久之，两个人在相处中会产生大矛盾。还有一点，安叔认为如果青岑带安静一起走，青岑的生活会就此打乱，他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生活，到时候矛盾会更严重。”他缓缓说道。
“以我对安静的了解，她性格温和，胸无城府，明事理，生活上应该不会给别人造成太大的困扰。”我回忆与安静相处时的情景，分析说道。
“如果只是三五天见上一面，和她相处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若长期生活在一起，她抗拒向别人诉说心里的委屈，青岑则喜欢将问题压在心中，他们两人之间会隔着一堵无形的墙。安静情绪崩溃的时候，一次两次三次，青岑可以压制住心性引导，几年后，几十年后呢？”他问道。
“我明白了，安叔放心不下安静，不想她孤苦无依，又不想捆绑住青岑。为难之际，那个下雨天闯进来的小伙子，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恰好他对安静有些动情，安静对于他的靠近也不排斥。所以，安叔想借着这个机会，和他相处一段时间，洞察他的内心。”我说道。
“差不多，所以回去的时候多准备一点东西，我们可能要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如果相处之后，意识到林予安并不是那个适合的人，或者安静不愿意离开这里呢？”我问道，开始有些反感他们的套路，他们十分关心林予安的品性德行和对安静的情感态度，却从考虑过他们两个人的想法。
“那样的话，可真是一个坏消息，不过，青岑不会不管她的。”孟西洲讲到这，笑着说道。
“那你呢？不仅仅是青岑，你也会常来看望她吧。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书店关门了，你们都会离开这座城市吧。”我看着他，认真地问道，语气有些失落。认识他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像今天这样坦诚相待过。
“我啊，就沿着城市边缘，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静静心，然后启程去另一座城市。至于他们，我说不准，青岑是有些飘忽不定的，安静的话，我更希望她能安居下来。”他淡淡的说道，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悲欢离合。
“你这种性格倒也洒脱，我在这座城市很久了，对外面的生活，已经快要失去兴趣了。也可能是害怕，我害怕孤身一人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周围全都是生疏的眼神。”我望着他说道。内心有些羡慕他的放荡不羁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我向往他说的生活，可是又不敢去追寻。
“人生就是不断的尝试，他们对你来说是陌生的，同样，你对他们来说也是陌生的。都是陌生人，何必要害怕他们，处处受制于人。”他笑着说道。
“身处陌生的环境，三五成群的陌生人，突然围绕在身边，我会产生疑惑。随着时间流逝，他们久不散去，心中的疑惑会转化成恐惧，这是人之常情。”我解释道。
“这些疑惑，时间会一一为你解答。”他笑笑，坦然说道。
我们沿着池塘的小路，继续谈论着他对生活的看法，走着走着，他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小时候，我家门口也有这样一片池塘，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他指着前面的一片池塘说道。
“为什么不在了？”
“一场地震带走了一切，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以及门口的池塘。那个时候我刚去外地读书，距离开学还不到一个月，便收到了噩耗。我连夜启程，第二天傍晚，才赶回家里。站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下面，我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块上，沿着小路回到家。”他坐下来，望着池塘内早已枯萎的荷叶，缓缓说道。
待他整理好情绪，继续说道，“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挤满池塘的荷花，盛情绽放的玫瑰，而是一片废墟。旁边的救援队说，房屋废墟下有一男一女，四十岁左右，救出来时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
“后来呢？”我问道。
“没有后来，毕业后，我再也没有回去过，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城市，为别人画过肖像，也做过美术老师。无论做什么，都只是一段时间，当我攒够路费，就会启程去下一个地方。我就这样一直走啊走，顺着地图来到这座城市，沿着小路，穿过小巷，走到一个街角，一抬头看到了这个破旧的图书馆。我推开门，里面有一位慈祥的老人，和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他们的善意，竟然莫名让我想起家的感觉。”他淡淡的说道。
“所以你的脚步暂时停留在这里了，当你再启程的时候，希望你可以遇见一个让你可以安心的地方。”我安慰着说道。
“会的，会有那么一个地方。”
“如果安静决定留在书店，你还会继续你的脚步吗？”我开口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书店是家，她是家人，家人在的地方，飘忽不定的心，就会安定下来。”他答道。
“那为什么还会走？”我着急地问道。
“人生需要不断的尝试。”
“我突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安叔觉得林予安承担不了安静的未来，让你带安静走，你会答应他吗？”我调侃着问道。
“我不会让她跟我一样居无定所，所以，我大概会在书店陪着她，不会带她走。”他说完后，扭头看向另一边。
“那样的话，青岑应该会有些难过吧。”我说完后，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低头在前面走着，出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同我说这些。既然他对我如此坦诚，来而不往非礼也，走了一小段路程后，我开始给他讲起我的故事。
“我是在这里读的大学，毕业后也是听从父母的意见留在这里。刚毕业时，在这里找到一份勉强可以养活自己的工作，可我的心却不在这份工作上。一段时间后，我利用业余时间写东西，恰巧得到一位编辑的赏识，陆陆续续出了几本书，反响差强人意。”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后来我辞去工作，在家专心写作，现在，时代变了，比起咬文嚼字的小说，大家更偏爱一目十行不影响剧情发展的文章。”
“那你的父母呢？”他问道。
“我有提过要把他们接过来这里，但他们总是推托，说是喜欢呆在家里，自在一些。”
他没有再接话，我也没有顺着话题继续谈论下去，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我们都没有打破这份缄默，走到公园门口，准备道别的时候。
“抽时间，多回家看看。”他说完就走了，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我想着他对我说的话，比起来，我已经足够幸运。当我迷失的时候，家人耐心引导我走回正确的路，当我的梦想被暴雨冲刷，无力前行的时候，家人为我遮风挡雨，清除路上的荆棘。而他们，他和青岑，一路漂泊，身边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这座破败的图书馆，不仅是供人读书的地方，里面的人情温暖，更像是流浪者避风的港湾。当风停的时候，暂时停留的避难者，也许正在筹划何时启程。
回到家后，我翻出以前用过的相机，调试了一下，还能用。进到卧室准备休息的手，看到房间里面的那盆植物，想着明天还是要出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