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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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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安静，弥足珍贵。”孟西洲重复了一遍我的话。
“一朵玫瑰打开了她的心结，让她愿意进来避雨，雨停后愿意留下来照顾那株被折断的玫瑰。”安叔用怀念的语气说道，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朝夕相处，早就情深似海。
“对陌生人，尤其是大人，怀有戒备之心，这是一个露宿街头的小孩，最本能的反应。愿意拿出自己仅有的一支玫瑰去安抚一个陌生小孩的情绪，如此善意，不是本能，是善良。”我望着安叔说道。
“她后来在图书馆遇到的陌生人，大多怀揣善良，对待陌生人的防备之心，早已松懈。您担心她以后遇到图谋不轨的人，所以想着她身边能有一个已涉世却未沾染俗气的人，为她遮风挡雨。”孟西洲看着安叔说道。
安叔并没有打算反驳他，而是静静的坐了一会，为了打破这份沉默，我开口说道。
“如果一个人愿意为她种一片玫瑰，愿意与她同度风雨，就算那个人已经沾染俗气，也不会伤害她。”
“一片小小的花园，种满玫瑰，她就心满意足了。”安叔说道。
“您为安静种的那片玫瑰，来年我们一定要好好欣赏。”孟西洲说道。
“那片玫瑰并不是我种的，是安静自己种的，她来这里的前几年，院子里只有一株玫瑰。后来我教她看书写字，她自己翻书查找移植玫瑰的方法。有段时间，她一直沉迷于这类书，看了几个星期，应该是明白了书上的方法。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她自己剪下几根枝干，插在土里面，心里想着这样就可以了。”说到这里，安叔突然停下来，止不住地笑，一会，继续说道。
“她有时间就要去看一下，每天都要往后院跑几十趟，浇水，施肥。也许是方法不对，第一年，那些花并没有存活下来，只有我原先种的那株玫瑰，春天的时候发芽了。她依旧细心照顾那株发芽的玫瑰，并没有因为自己扦插的玫瑰没有发芽闷闷不乐。”安叔骄傲的说着。
“后来呢？那一片玫瑰是怎么种的。”孟西洲迫不及待的问道。
“后来啊，我带安静去了一家花店，请求花店老板告诉安静应该怎么正确扦插玫瑰。那个老板很慷慨，耐心指导安静关于扦插的步骤，我们临走的时候，他还送了安静一朵新开的玫瑰。回到家后，安静迫不及待的把那朵玫瑰插在花瓶里面，撒上一点水，挽留玫瑰的花期。”安叔和蔼地说道。
“花店老板告知了栽种玫瑰的方法，这次应该成功了吧。”我说道。
“春天的时候，那些枝条发芽了，安静也按照花店老板写的栽培方法，耐心照料着它们。”安叔答道。
“发芽了，证明已经存活下来了，接下来，就是静静等它们生长，长成独立的植株，等到叶子和茎都长出来之后，才会开花。”孟西洲说道。
“你说的不错，我和安静，就这么等啊等，等了它们几年，它们才肯开花。那一年春天，后院内扑面而来的芳香，着实让人沉醉。我和安静用一些木桩把这些花围起来，勉强算是一个小小的花园。墙皮脱落的围墙，和一些碎石子，看着是简陋了点，安静倒是很喜欢。”安叔说笑着道。
“这一片小小的花园，承载着安静对生活的热爱。”孟西洲说道，我点点头表示附和，随即看向安叔，期待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花开之后，有一天，安静选了一朵最鲜艳的玫瑰，摘下来，她想要去送给花店老板。我想要陪她过去，她摇摇头，想一个人过去。”安叔说道。
“您让她一个人出去了吗？”我问道。
“是啊，我让她一个人出门了，不过她那天回来后好像有心事，但是她什么也不肯告诉我，我再问的时候她开始闹情绪，后来我也就没追究。从那以后，她就没怎么出去过了，就算出去，要么陪着我一起出去，要么和青岑一起出去买东西。”安叔皱起眉头，看着我们说道。
“大概是遇到一些态度恶劣的大人，或者不知世事不懂是非的孩子。”我对安叔说道。
紧接着，安叔说道，每年的秋天，他都会带很多书送去山区。那里条件落后，孩子们连正常上课的课本都是借的，更何况课外读物。
听安叔说，有一年，玫瑰盛开后特别美艳，临近秋天的时候，安静细心收集一些花的种子。他准备带书过去的时候，安静在纸箱内放了一包玫瑰花的种子，并附上种植方法。安叔每年都会带一部分书给那些孩子，那一年，书中藏着玫瑰花的种子。
听完安叔讲的故事，我有些好奇的问他，为何去看孩子们的时候没有带上安静。安叔没有回避话题，直接告诉我们，每年过去的时候，都带着很多东西，不方便照顾安静。
安叔停顿了一下，我和孟西洲立刻警觉起来，担心他是身体不舒服。安叔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道，连着好几年，每年都送去一些花种，可能孩子们在课外时间，都要帮着大人料理地里的农活，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种花。
我回到书店内，倒了一杯热茶，随后走到安叔身边，将杯子递给他，我站在长椅后面，继续听过往的故事。安叔说道，每一年秋天的时候，他总是怀着希望去看那些玫瑰，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从山区回来后，反而是告诉安静，玫瑰在一些人家的院子里，长的很好，枝茎发达。
安叔喝了一口热茶，看到我和孟西洲期盼的眼神，继续说道。“安静来到图书馆之后，我在山区陪孩子们的时间很短，不再像以前那样，待到春天才回来。放心不下安静一个人在书店，每次送完书，过几天就回来了。”
“如果春天去，应该可以看到含苞待放的玫瑰吧，今年我们过去，一定会好好陪孩子们。”我轻抚安叔的后背，语气轻快地说道。
“也许是我去的时间不对，才看不到盛开的玫瑰。”安叔笑着说道。
“有青岑在，您待在山区的时间，应该能久一些了。”孟西洲说道。
“差不多，青岑来了后，我走的时候有人陪着她，我也不再那么担心了。要说一下，青岑也会帮安静打理那片玫瑰。”安叔说道。
“这样说来的话，安静和青岑已经认识好几年了。”孟西洲看着安叔问道。
“确实，那年秋天，我在海边遇到青岑，第二年的春天，安静就来到了书店。”安叔笑着说道。
“安静是怎么愿意留在书店的呢？”我问道。
“那天是雨天，傍晚时分，我打算关上店门早点休息。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屋檐下面躲雨，衣服都湿透了。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我有些心酸，便叫她进来店内躲雨，她有些害怕，不敢看我，自然没有回答我。我有点不知所措，就在门口站着，等她自己愿意进来躲雨，等了好久她还是不肯进来。”安叔摸着额头说道。
“然后您就去摘那朵玫瑰了。”我说道。
“是啊，为了安抚她，也为了让她进来躲雨，我想不出别的法了，在后院犹豫了一会，还是摘下来了。我走到她面前，将那朵花给她，她伸出颤抖的手，接下了那朵花。不过她还是不愿意进来，我就在门口陪着她，我问她一些话，她也不回答。”安叔笑着说道。
“当时那种情况下，您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她听不见声音吧。”我说道。
“是，起初我以为她是不想理我，于是回到书店，取了一把雨伞，放到她手上，又回去拿了一块点心和一杯水。递给她的时候，她犹豫不决，我直接塞到她手上。而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喉咙，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她是想再要一点水，进去接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真正要表达的意思。”安叔摸着耳朵，看着我们说道。
安叔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不断飘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终于肯进来了。我去楼上拿了干毛巾和取暖器，又去书架上拿了几本儿童读物给她看。她打开书，无助的摇摇头。”说到这，安叔的语气有些悲伤，脸上也布满了愁容，好像提到安静，安叔只有两种状态，一种是幸福开心，另一种则是忧伤。
“我去书架上找了好久，没有找到一本只有图画的书，我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我们就一直这样坐着，坐了一晚上，夜里中途我睡着了好几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她都在看着我。”安叔说道。
“一个孩子，有这样的警戒心，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啊。”我说道。
“她手里一直拿着那朵玫瑰，天亮后，她起身要走，但是外面雨还没有停，我便把伞塞给她。她接过伞后，对我笑了一下，便跑走了。我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走的背影，心里想着她能去哪里。”安叔说道。
“安静是自己回来的吗？”孟西洲问道。
“中午的时候，雨停了，我出去买菜，看到她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我给她的那朵玫瑰。我一直待在店内，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看见我的时候，她先是低下头，然后又一直对我笑。我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就指着竹篮示意我要去买东西，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她听懂了我的意思，主动跑过来我身边。”安叔笑着说。
“您的善良，真的拯救了一个孩子。”孟西洲看着安叔说道。
“去市场上给她买了几件衣服，又带她去买了一些面食和蔬菜，回来的路上，她看着新买的衣服，手舞足蹈。回到图书馆，她跟着我去了后院，看到了那株玫瑰，她有点心疼的看了一下手里的玫瑰，然后看着我，我当时没敢看她的眼神，转过身就去做饭了。”安叔摸着眼角说道。
“她没有在这里住下吗？”我问道。
“她住下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我做好饭后，她看我先吃了一口，她才敢吃。吃完后，她帮我收拾桌子，然后又去前厅坐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让她去睡觉，只能看着她趴在桌子上睡着。第二天，她醒来后，我决定让她留在这里，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我不能看着她四处漂泊，无依无靠。我先是带她去办理手续，又去街道办事处备案了她的信息，一切妥当之后，我带她去买了她喜欢的床，衣柜，窗帘，等等一切能用到的东西。”
“安静能遇到您真是幸运，后面没有人来找她吗？”孟西洲再次感慨道。
“我隔几天就跑一趟办事处，始终没有遇到可能认识她的人。就这么过了几天，新房间都收拾好了，我让她去房间里面睡，她很犹豫，还是上门查访备案的工作人员，劝导了她很久，她才愿意住下。看到她愿意接纳这里，我给她起了名字，安静。”
“原来这个名字背后，还有一段悲伤的故事。”我看着安叔说道，眼角不自觉泛起了泪光。
“她在这里住下来之后，闲下来之后，我教她手语，也教她认字，从拼音开始，很难，确实难。关于手语，我也是半路出家，一边学习一边教她，这一教就是好几年。”安叔说着，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她可以自行阅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找种植玫瑰的方法，靠着花店老板的帮助，那片玫瑰才勉强存活下来。以后安静不住在这里了，我希望她也能拥有自己的一片玫瑰花园。”。
“会的，会有人陪她种下一片玫瑰。”孟西洲看着安叔说道。
“你们去山区看望孩子们，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帮他们做一些农活。农闲的时候，教他们种花，告诉他们不麻烦，也不花时间，用心就能成。”安叔看着我们说道。
“有机会，我们一定在学校内种上一片玫瑰，来年玫瑰盛开的时候，您可一定要去看。” 孟西洲看着安叔说，他话语间满是暗示，暗示安叔要保重身体，熬过这段时光。
谈话还未结束，我们还未听到安叔的回答，李青岑从里面走了出来，让我们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明天启程。
“那些书是我们自己带过去，还是寄过去。”孟西洲问道，那箱书，无论是谁负责，都是不轻的负担。
“我又挑出来一些书，现在那箱书，不是很重，路上我们轮流拿着。”李青岑看着我和孟西洲说道。
“哦！这样，好的，那安叔，我们先走了，回见。”孟西洲说完后便准备离开。
李青岑和孟西洲一起离开，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们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有一种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会联合起来套路我。
回去的路上，我又去了那家花坊，那个答应帮我照顾玫瑰的姑娘，正在包扎干花花束。看到我进来，她笑着说玫瑰染上金色竟然另有一番风味，她也做了几支。
“我明天准备离开，这期间，希望您能好好照顾我的玫瑰，万分感谢。”我笑着说道。
“放心吧。”她笑着说道。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 安静的后花园，满园玫瑰盛开的时候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也许来年春天，玫瑰的主人已经离开，那片本应芬芳四溢的庭院已不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