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许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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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乡僻壤。
这是陈惯对陶墟村的第一印象。
周遭是低矮的，青褐色的水泥房，路是黄褐色的泥巴路，没走两步，他那限量版的球鞋就粘满了泥。
偏偏脚边又围了只脏兮兮的蠢狗，对着他跳来跳去，给他裤脚蹭上不少灰。
陈惯嫌它烦人，轻轻踢了它一脚。
蠢狗噗哈一声，甩了甩脑袋，又眼巴巴跟过来，一点儿不见外。
陈惯眯起眼，正准备训它两句，走在他身边的男人就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这里就是许籽的家。”
这个名字陈惯在刚到陶墟村的时候没少听说。
在这儿的村民口中，许籽是一个很善良的家伙。——他整日笑以待人，热心肠，人老实，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
而陈惯之所以会和男人来这里，也是存了寻求帮助的心思。
既然到达了目的地，陈惯也没了逗狗的心思，他双手插兜，有些懒散地抬头看过去。
旋即他就傻眼了。
——在陶墟村颇有威名的许籽，住的不是村中别墅，也不是小洋楼，只是一间破败的，摇摇欲坠的，逼仄的土瓦房。
如果以年纪来命名陶墟村的所有房屋，先前那些人家的是中年甚至是青年房屋，而眼前这座，是实打实的残年。
陈惯毫不怀疑一场稍重的暴风雨就能将这破屋掀翻。
他冷笑一声，一直压抑在心口的火气顿时都冒了出来：“你是说，这里能住人？”
带他来找许籽的男人，也就是陶墟村的村长，面上有些尴尬：“农村的房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而且许籽是个好人，你和他住在一起他会照顾你，也不会有矛盾冲突，多好？”
好？
好个屁！！
他陈惯，陈家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二十年，还没受过这种气。
——要他和一个不知什么长相的男人蜗居在这个随时会倒塌的房子里过日子，要不是折不断这个脊梁去给老爷子认错，凭他陈惯的脾气，现在已经甩手走人了。
两相权衡之下，陈惯站在原地没动，只沉着脸吐出一句：“草。”
竟然是忍了。
村长心里松了口气，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眼珠四处转着，心里祈祷许籽赶紧回来。
正想着，还真被他发现往家里赶的人，他忙不迭冲人招招手，对陈惯说：“回来了，回来了，许籽回来了。”
大少爷虽说心里有火气，但还真对未来要和自己住在一起的男人有些好奇，顺着村长的视线看过去，老远就瞧见从坡上跳下来的家伙。
像只灵活的猫咪，三两下跨过陡坡，从一个小黑点变得逐渐清晰，也是这个时候，陈惯看清了村里人嘴里的许籽。
个头不高，似乎只到自己的脖颈，头发乱蓬蓬的像是鸡窝，微长，披散到了肩头。
身上的衣服也是不合身的，上衣有些大，抬手的时候能从袖口看到男人白皙的皮肉和平坦的胸脯。与之相反的是他身上那条裤子，像初中生校服，小又短，露出好长一截脚踝。
综合看下来，陈惯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傻子。
大少爷如遭雷击。
他能接受许籽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独居中年男人，也能接受对方是个脾气不好懒散的家伙，但唯独没想过男人口中是个好人的许籽，他娘的居然是个傻子！
难怪村里人都说他脾气好，爱帮助人，整日乐呵呵的。
妈的，可不是嘛，傻子就这样的！！
陈惯当即就笑出声。
阴恻恻的，让人心里一哆嗦。
好歹是城里来的少爷，村长也有点怕，他把许籽拉到另一边，离陈惯远远的，然后用蹩脚的手语问他：你去哪里了？
许籽看着他一个动作一顿的手语，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张叔家白事，我去帮他抬棺材。”
许籽耳朵听不见，就算凑很近，也只能听到细碎的杂音，手语也是以前村里退休的老教师教他的，虽然他平时不用，但还是教了村里人一些平常的，能交流。
但村长太笨了，学东西慢，许籽头天说的他第二天就忘，久而久之，许籽也习惯了从他打的手语里边看边猜。
“来找我有事吗？”他又问。
村长这次打手语更慢了，边打边去看站在另一边的陈惯脸色。
许籽也因为他的动作注意到他身后还站了一个人。
是个个头高高的男生，长得倒是好看，就是脸色很臭，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背后背着包，像是个学生。
许籽眨巴眨巴眼，没懂这么好看的男生来找他干啥。
“他叫陈惯，城里来的。”村长尽量表达自己的意思，“要和你一起住一阵子。”
他噼里啪啦打一阵手语，许籽就看懂了那句城里来的，他联想了一下以往来找自己的人，试探着问：“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吗？”
怕自己说话声音没大没小被站到一边的陈惯听到，许籽把孤儿变了个委婉的说法。
村长想了想，点头。
能把自己金贵的孩子扔到贫困的陶墟村来，那估计就是没想养了。
俩人一个觉得陈惯是孤儿，一个觉得陈惯是狗血豪门斗争的败犬，倒是有难得的默契和怜悯。
而单方面成为孤儿的陈惯冷冽地站着，像棵青葱的小白杨。这么一想，许籽看向男生的视线，难免带上丝同情。
真可怜。
一个人的日子最不好受了，没人说话也没个依靠，对方看起来年纪又小还在读书，还不知道怎么熬。
“他是不是没有地方住？”许籽又问。
村长还是点头。
陶墟村虽然是个盆地，不至于太冷太冻，但夜晚多雨，怎么都不好过。
许籽哦了一声。
他伸手指了指陈惯，对村长说：“那让他住我这里吧。”
＊
村长满面红光地走了。
那模样，活像是摆脱了什么烫手山芋，但许籽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陈惯，也没发现男生有哪里不健全。
为什么一副怕没人要的样子。
陶墟村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空气里满是雨水的味道。道路被露水打湿更加泥泞，又加上要爬坡，尽管许籽只是帮忙抬棺材不用跪拜，但身上也弄得脏兮兮的全是泥。
不过好在他聪明地穿上了以前的旧衣服，弄脏了也不觉得心疼和可惜。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许籽招呼着陈惯进门，他脱掉沾满泥土的坏鞋子，又独自拧开屋檐下的水管，就着指头大小的水流搓了搓手。
才立春没多久，水管里的水还没暖起来，仅仅只是洗掉手上的泥，许籽的手指就变得通红。
不过他忍耐度高，又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探头探脑张望一阵发现除了陈惯没啥人之后，就伸手捋了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
大概是存了一个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的念头。
洗干净的细长手指从饱满的额头穿过，把浅棕色的头发往后脑勺顺，原本乱糟糟的鸡窝头瞬间变得柔软顺滑。
陈惯原本不耐的神色稍缓，诧异地挑挑眉。
许籽有一张很漂亮的脸。
他脸小，但是白生生的，哪怕脸上有泥，仍旧能看出不错底子，眼睛很大，亮晶晶湿漉漉的，鼻头挺翘，有道抹上去的泥。
唇红齿白，还挺好看。
可惜是个傻子。
陈惯有些挑剔地将视线从许籽脸上挪开，去看眼前这座自己即将入住的房子。
离近了，发现其实被打扫得很干净，有一个小院子，搭了棚堆放柴禾和纸壳，门槛高高的，阻止雨水冲刷进去。
门是那种老旧上锁的门，被许籽打开了，从陈惯站立的角度看过去，能窥探到其中的一角:有桌椅，有床，有个很大的衣柜。
虽然幽暗逼仄，但不难看出里面干燥温暖。
没有陈惯想象中的怪味和邋遢。
这点，让大少爷稍稍放下了心。
许籽还在洗脸，像只小狗一样抬起被狠狠揉搓过的，打湿的脸，噗噜噜地甩了甩。
陈惯越看越觉得他就是个傻子。
但是也行吧。
至少是个爱干净的，脸好看的傻子。
等许籽慢悠悠冲完脚踩上干净的拖鞋，发现陈惯还在门口没有进去，他歪头有些疑惑：“怎么不进屋？”
陈惯被他问得一愣。
常年的家庭教育让他总有一种想法，不是自己的家门不能擅自闯入，哪怕拜访，也要主人家领着自己进门。
但这话陈惯可不会解释给一个傻子听。
男生姿态仍旧高傲，皱着眉，看向许籽的眼神是挑剔的，透着不满。什么话都没和许籽说，率先进了屋。
今早上出门前，许籽特意开了窗，水汽和风一起灌进屋内，冷飕飕的。
陈惯就着外头的光四处打量，接着就发现——卧室只有一张床！
屋子太小，一张两米宽的床几乎就要把空间占满，浅蓝色的床单，上面折叠了张印着喜羊羊大脸的被子。
陈惯心头一梗。
比和许籽人睡一个被窝更难接受的，是对方堪忧的审美。
但许籽可不知道陈惯怎么想，他乐呵呵的，眼神晶亮，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个凳子，随手擦了擦让陈惯坐。
坐惯了沙发和软垫的大少爷低头看了看那张泛着油光的木头板凳，嫌弃地一脚踢开，转而抱着手臂坐到了许籽床上。
可怜的板凳嘎吱一声倒地，又被许籽扶起来，青年一屁股坐下，就这么打量着陈惯。
从刚刚他就发现了，陈惯不仅脸长得好，体格也是真的不错，尽管男生穿着衣服，但呼吸起伏的时候，能看到前/胸和手臂上的肌肉轮廓。
张力又性感。
许籽不由夸赞：“你身材真好。”
陈惯牙动了动，没说话。
许籽也不需要他说话，小聋子反正也听不见的。
“你人也长得好好看，很健康。”
陈惯眉头动了动。
许籽还在继续：
“你腿好长，晚上睡觉可能要辛苦一下了。”
陈惯终于忍不住了。
他从喉管里吐出一句草，接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许籽。
怎么？
真把他当国家派发的老婆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许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