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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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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思渊从门外接过酒店送过来的外卖,回到客厅的时候,宋临正踩着那双偏大的拖鞋下楼。
瘦弱的身形,像要随风消散的蒲公英。
谢思渊看着下来的人,神情一愣,有一种他自己都道不明的情绪翻涌而起,瞬间填满了他的胸腔,他努力压下这种莫名的酸涩情绪,维持正常表情,他冷淡地开口道,“吃饭了。”
“嗯。”宋临点了点头,跟着谢思渊进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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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以后,宋临就跟着谢思渊进了棋室。
棋室里面是高雅的日式装修,有安放棋谱的置物架、柔软的榻榻米、精致的熏香炉,置放大量围棋方面书籍的书架……榻榻米中央放了棋墩,四周散了一些棋谱、抱枕、书籍,很有生活气息。
这里应该是谢思渊经常待的地方。
“要下棋吗?”谢思渊问道。
“嗯。”
这五年来,宋临没有参加过一场比赛,甚至没有和人下过棋,人是颓废,但是棋却始终没有放下,这也是他五年来唯一无法舍弃的。他错对恩师,这五年一直将自己关在恩师老宅里,研究他师父留下来的棋谱。从近代历史遗留下来的棋谱到现在各国的棋谱,宋临难得有时间有精力去阅读参透这些资料。
虽未曾与人对决,但宋临感觉他比五年前的他更强。
那么今日,阔别五年,再回战场,首位对手……
宋临看向了谢思渊。
约定之局。
多年前,在林宅棋院,宋临给谢思渊下指导棋,那时宋临还赢得很轻松,谢思渊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输了棋不会哭,只会绷着脸在棋盘旁坐一天。
那时,宋临对谢思渊说:你很有天赋,期待赛场上相遇。而那时的谢思渊回答:想和你堂堂正正下一盘。
宋临:那要等你九段。
在谢思渊十五岁那年,宋临晋升九段,成为华国最年轻的职业九段。
然后,这一约定直到谢思渊十八岁,斩获‘新人王’,直接向当时的棋圣宋临发起挑战。那时谢思渊一腔热情,宋临却难以心静。所以当宋临输棋以后,谢思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不算。”
然后这盘约定之棋,谢思渊又等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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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临一坐下,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被风霜浸染过的沉稳,被利刃刺过的坚韧,被时光打磨过的厚重。
他是宋临,曾经立于棋坛顶端的宋临。
宋临翻开一旁的棋盒,从里面抓取几颗棋子,握拳,掌心朝下。“猜先。”
谢思渊坐到宋临对面,从黑子棋盒中拿出一枚黑色棋子。他的动作静极了,像悄悄蛰伏下来的猎手。
宋临松开掌心,两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咚’的一声,微微震动,宣告结果。是双数,而谢思渊猜的是单数,所以宋临执黑先行。
宋临第一手:右上-小目。
谢思渊落子……
棋盘上,纵横间,黑白棋子交错,硝烟起,无声的厮杀开场。
……
谢思渊的棋风一直是凌厉的,他是偏爱攻杀的进攻型棋手。他的每一步都带着浓重的杀气,往往能快速直驱敌人内部,扼住命脉,原地绞杀。和谢思渊拼攻杀,当今世界还真没人拼得过,所以和谢思渊下棋一般走稳重的防御围杀流。而宋临就是典型的稳重型,他的棋风厚重细腻,擅驻地防御,小刀割肉,生生将对手围死磨死拖死。谢思渊和宋临就是两个极端。
攻和御,矛和盾,究竟鹿死谁手。
……
谢思渊和宋临这边已经杀到白热化阶段,那边的谢思呈已经带了一支医疗队直驱谢思渊别墅。
所以当房门一脚破开的时候,宋临还维持着落子的动作。
氛围全无,两脸懵逼。
“哥?”谢思渊在茫然中被医疗队架了起来。
宋临这是第一次看到谢思渊的哥哥,和谢思渊相比,谢思呈的五官更为硬朗,但眉眼之间和谢思渊特别像。
谢思呈对上了宋临的视线,那一瞬间,宋临感觉被大型猎食动物捕捉上了。
谢思呈也是皱起了眉,太像了,那双眼睛太像了。因为谢思渊的喜欢,谢思呈曾经详细调查过宋临,围棋赛都赞助过几场,从幕后他多次观察过宋临。那是一个极为优秀的男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除了年纪大点,配他弟弟还算可以。
但这个孩子,不行!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立刻从我弟弟这边离开。”
宋临是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直接愣在当场。
“哥!”
“你告诉我他是谁?”谢思呈问道。
“宋临。”谢思渊老实回答。
“……”谢思呈揉了揉眉心,叹气,“带走吧。”
谢思渊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哥的意思,“我又没疯。他真的是宋临。”
谢思呈已经不想听他弟弟说话了,直接让人拖走。一旁的宋临也算明白,一切因他而起。
宋临:“等一下……我真的是宋临……”虽然这听起来连他都难以置信。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百口莫辩,宋临再次体会到了那种无力感。
谢思渊一个错身,绊了一脚身边的医生,挣脱束缚,直接扭过医生的胳膊,虏获一名人质。
随行医生白谨之惊呼,“我就知道你们兄弟吵架倒霉的是我!”
“你放开他!”谢思呈怒了。
“你都带人出去。”
谢思呈觉得他弟弟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表面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谢思呈知道他真的是生气了。
为什么?因为这个小孩还是因为宋临?
气氛突然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宋临上前一步连忙安抚谢思渊。“我可以去酒店住两天,你不要和你哥吵架,快把医生放了……”
谢思渊却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他直直地看向宋临,那目光,在惊骇中夹杂了太多宋临看不懂的情感。
白谨之这次也真是被抓痛了,但是他完全不敢动,谢思渊现在的状态很不对,情绪起伏过大,但他又不知道宣泄,导致濒临崩溃边际。因为靠得近,白谨之能明显感受到谢思渊绷紧神经下那颤抖的双手。
他在害怕?
白谨之是一名顶级心理医生,他马上察觉到了谢思渊的状态。
“你们别刺激他!”
谢思呈和宋临马上闭嘴。
“谢思渊,你先别紧张,别听你哥的话,没人要赶宋临走。你们继续下棋。”白谨之缓声安抚。
谢思呈看了一眼白谨之,结果被对方瞪了回来。
谢思渊没有动,一直僵持着,他好像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但表面平静得像一片冰湖。
宋临再迟钝,也感受到了现在的谢思渊有点不对劲,他想了想,重新在棋墩前坐好,将之前散落的棋子放好,然后对谢思渊说,“棋还没下完,要继续吗?”
谢思渊的视线顺着宋临的手落线了棋盘上,愣神了一会,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他慢慢放开白谨之,回到棋盘前。
白谨之悄悄挥手,让其余四名医护人员退出房间,自己跪坐在一边,像是要观棋的样子。谢思呈站了一会,最后选择坐到白谨之一边。
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谢思渊眼中的暴风雨退去。
宋临将心思放到棋盘上,之前要落的黑子重新被放下,局面被拉回来。
和宋临对弈,谢思渊又一下安静了下来,好似刚才一瞬间沉默的爆发,只是所有人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