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琴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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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天暗了下来，夜空澄澈弦月低垂。
天末起冷风，江绎裹紧身上的外袍，暗暗思量仲秋夜凉，往后出门切记多添几件衣裳。
可几日后，他却觉得无甚必要，因着他接连几日不得机会出门厮混，更妄论夜半晚归。
当中缘由还得从那日午膳说起。
那日阳光明媚，江绎心情不差，连带着看曲桑之都顺眼不少。故曲桑之拣菜与他，因着也不是首次，江绎没有拒绝。
自己尚未觉得有何不妥，抬眼却看到爹娘皆是一脸活见鬼的模样。
江温很快反应过来，“早就同你说了，俩半大孩子闹别扭，就你自个如临大敌地一天到晚瞎惦记。”
江绎虽说一直认定是自己不再同曲桑之计较，但他确实已与对方言和，江温的话没多大毛病，江绎也就没有争辩。
谁知江温越说越是离谱，活头转到江绎近日来像是换了个性子，颇为上进。
江绎不免惭愧，他自认一如既往地无所事事，唯一能沾“上进”二字之边的怕是只有连着两日去了回春堂，而且还只是走了个过场。
那边，江温却是越说越来劲，大手一挥将手下一间铺子划给江绎打理，甚至豪气十足地发话称，店铺盈亏都无所谓，就当给他找个打发时间的差事。
江温所说听来诚意十足，江绎只当换个地方瞎混，当即应承下来。
可人到了那间叫“如意坊”的丝绸庄，江绎才后知后觉被人下了套。江温是不在乎盈亏，但那丝绸庄的管事没那么好说话，不依不饶给江绎安排活计，账目和杂七杂八的文书满满当当堆满桌案。
江绎这人闲散惯了，别说看出个名头，就是让他久坐在桌案前都各种不自在。所以他在曲桑之面前刻意提了一嘴，那人便接手了所有的活计。
江绎虽说落了个清闲，但自始至终都得陪同左右，也便没有闲工夫出门厮混了。
久而久之很是不习惯，想来陆怀也不大情愿。
所以在给江绎传过几次话都无甚回应时，他派人传来封信。
江绎对陆怀会写信这事怀疑得不行，拆开来看，其上字迹娟秀，果不其然是假手他人。
信中内容倒是简单浅显，大抵就是今日他若在听雨轩见不到江绎本人，两人自此割袍断义。
江绎叹了口气，心念：还割袍断义，也不知这厮从哪学来的这词。
“怎么，少爷。”曲桑之觉察到了他的动静，从如意坊的案桌前抬眼望来。
“无事”江绎收起信件，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起来，今日几号来着？”
曲桑之略微思索，“十月十五日。”
敢情陆子照并非许久未见惦记他，而是单单诓他去当个讨好红粉佳人的妙计锦囊。
江绎很是气恼，忍无可忍地跟曲桑之说了这事。
曲桑之饶有兴致：“那少爷作何打算。”
“去”江绎咬牙道：“我倒要看看在美人之前，我还能有几分重要。”
“那少爷可否带我一道。”
江绎正要拒绝，曲桑之轻描淡写地说：“这半月我都同少爷一起，怕老爷追问起来我不好扯谎。”
细思片刻，江绎勉强应下。
……
今日的听雨轩比往日还要热闹些，随音巷上挤着停满了马车软轿。远远一望里面，大堂人声鼎沸，二楼也不赖乎，沐沐坐满了贵人。
挑高的门帘挂着艳丽的红绸，看上去是喜庆，但若是相配素琴，总让人觉得俗气。
在听雨轩四下张望的陆怀一眼瞅见江绎，大步朝他奔来。
江绎本板起脸要斥责陆怀重色忘义的可耻行径，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人撞得踉跄几步。
那人半拖半拽着引他进听雨轩，嘴上不忘讨好：“就知道晚玉你是最好。”
江绎冷哼一声，暂且不同他计较。
陆子照定好的雅间在二楼正中，视野比上次还要好些，红木轩窗正对的便是那偌大的方台。
此时的方台上，几位衣着艳丽的姬子半抱琵琶，奏着些讨喜的江南小调。
雅间正中的圆桌上放了酒坛，江绎一眼看出这是沁春园的杜若。
陆怀是个一根筋的，平日里正事记不得多少，反倒这种无关紧要的琐事比谁都要上心。
许是得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江绎开了酒坛要和陆怀对饮，对方态度坚决地拒了。江绎独酌本就无趣，身后又有曲桑之一直盯着他，他饮了几口便没了兴致，便放下酒盏和陆怀一大没一搭扯着话。
不多时，一楼伙计敲锣打鼓，他们以为素琴要上台献艺，转眼望向楼下方台。
不料只是那鸨娘上台，她堆着满脸的笑意，捻着手中的红帕，声调尖锐，“诸位贵人今日到场，丽娘我感激不尽。素琴娘子也感念贵人们厚爱，今日演完会在后堂亲自答谢，但贵人这般多，人都挤去只怕后堂难以落脚。那便今日的赏银不论一钱一两都记录在册，由素琴娘子敲定人选。”
江绎嗤笑，心道：说着素琴敲定，实则还是看赏钱而定，这便是摆明要“冤大头”攀比赏钱，这鸨娘捞钱可真是一把好手。
结果扭头却看到“冤大头”之一的陆怀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大把银票，江绎估摸一看，少说也得一千两。
江绎和陆怀厮混的时日不短，自然知道陆父给陆怀的零用月钱，这银票怕是抵上半年都绰绰有余。
他忍不住问：“你哪里来这么多银票？”
陆怀有些支支吾吾：“我，我偷摸出手了陆家的一户宅院。”
江绎斜他一眼，嘲讽道：“真是有出息呀，子照兄。”
陆怀不好意思的笑着，叮嘱江绎此事不得告诉他人。
外边也吵吵嚷嚷的，台上的走堂敲了几声锣响，鸨娘继续道：“没被选中的贵人也定不虚此行，今日素琴娘子表演的是琴。”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隐隐有喝彩叫好声。
江绎也一时讶异，饶是不痴迷素琴的他，也知道素琴六艺皆精，当中最出众的便是琴。
传言听其琴音的人，无不感觉被抽了魂魄，待回过神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如沐春风。
先前听过她琴音的本就少数，几月前颇具名誉，有“琴圣”之称的古溪散人，与她以琴交友，并在此后给出了“不是凡品”的盛誉，自此，素琴的“琴”便像是绝了音。
今日这般，可见听雨轩之大手笔。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