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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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灯火初歇。
燕归城里的百姓大都归了家，街道上寥寥几人，均缩着脖子躲避着深夜街道上凛然的冷风。
大梁的西北地区着实寒冷，更别提此时已至深秋。
百姓们合该早早备好冬日的棉袄棉裤，好让自己熬过不久后的严冬。
这种时候，也不外乎有个别小贼趁着夜色深重，想要从哪家偷点东西出来满足私欲。
不过西北民风彪悍，格外注重家院防护，倒是少有几个能得手的。
此时，城门口。
燕归城城门紧闭，守城士兵们在夜色与城门灯火下的昏暗阴影里挺直脊梁，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城外的动静。
虽说大梁与临边部族之间早已停战，但是身为边境重镇的防守军，他们不能放下警惕。
零星几人实在困倦，或许是白日里正该补眠的时候没睡，此时半睁着眼睛强打精神，却依旧忍不住轻晃起装了浆糊一样的脑袋，昏昏欲倒。
好在换值的时辰终于到了。
铁链与木板“咣当”一声，城墙侧门打开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几个瞌睡着的士兵。
来轮换的士兵队长拍了拍同僚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带着人休息去了。
李龙是今日前半夜守军的队长，被同僚拍肩提醒，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
他朝着来人点了点头后，看向自己的下属，几乎一眼发现了几人正闭眼打盹，高声呵斥了一声后，领着他们走了。
总算能休息了。
带队往回走的路上，李龙在心里叹气，有些懊恼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领这样一门差事。
日夜颠倒、钱两也不多，更别提还抽不出时间去陪陪妻女。
实在是难办。
不过嘛，李龙转念想起了自己明日满三岁的女儿与家中的妻子，心里顿时温暖熨帖起来。
这差事累是累了点，但是只要能养活一家老小，他辛苦点也值得。
今日值夜，明天就是休沐，趁着这个机会，他想带着妻子和女儿去街上逛逛。
买些吃食用具，给妻子买只梅花银簪，再给女儿买只她一直喜欢的老李家做的银丝拨浪鼓当生辰礼物。
李龙美滋滋地憧憬着明日的光景，内心涌出暖暖热意，嘴角也就不自觉扬起了。
“头儿！明天一起喝酒去？”
离开城门一段距离后，他身后的几个士兵放松了紧绷的躯体，朝李龙道。
“去去去，你们自个喝去吧！”李龙摇头摆手，嘴上挂笑，高大的西北汉子此刻竟显得有些羞涩，“明天我女儿生辰，我和你们嫂子想好好庆祝一番，打算明日去东市逛街，就不和你们一块混酒了。”
想了想，李龙又道：“不过嘛，你们要是有空，晚上倒是可以来我家吃顿饭沾沾喜气。”
他队里的士兵们平日里没少受李龙夫人的关照，对这位嫂子也心存感激。
“哎呀头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一士兵闻言，顿时不满道。
“小铃铛生日，我们身为哥哥，得提前准备礼物的嘛。”
“就是啊头儿，你这不是不把兄弟们放在心上嘛。”
李龙身后士兵们听了缘由，相视一眼后哄笑了起来，睡意也散去两分。
“去去去。”李龙朝他们挥手，佯装驱赶，语调嫌弃，“你们还急了？还送什么礼物？心意到了就成，想吃什么跟我说啊，我去给你们买下提前准备着……”
朦胧夜色中，一行清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而就在刚刚城门换值的一瞬间，一抹黑影迅速穿过城门，无声无息地隐入城镇夜色的阴影中。
无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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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夜。
燕归城，城西。
西风客栈二楼。
苏小枫蜷着身子缩在被中，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听着房外窸窸窣窣、好似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救，救命啊！
沈小枫在心里尖叫。
他害怕得内心发颤，浑身滋滋冒冷汗。三更半夜的，谁会在客栈的走廊里闲逛啊？！脚步还这么轻飘飘，像裹着棉花踩地！
苏小枫听见这声音的第一反应是——有鬼啊！
这次出门，他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一个护卫也没带，现在半夜遇到这种状况，没被吓晕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不过沈小枫觉得他宁可被吓晕，吓晕就不用东想西想，想着外面的究竟是贼还是……鬼！
是贼的话好说，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沈小枫身上带了不少金子银票，要是能拿钱换平安，沈小枫求之不得。
但是遇鬼就不好了。
沈小枫怕鬼，从小就怕。
这害怕来源于幼时的一次意外。
那是沈小枫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和母亲一起去庙里上香，因为突降暴雨，不得不和母亲在庙里暂住了一夜。
还好他们去时还带了两三个护卫保护，不至于太过惊慌。
三四岁的沈小枫活泼好奇，但是已经知道了要孝顺母亲。
那天晚上下着瓢泼大雨，一阵夜风突然把窗给吹开了。
丫鬟仆人都睡在隔壁，不在身边，发生这种情况，他就想下床去关窗，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他怕母亲着凉。
没有叫醒母亲，沈小枫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窗边。
就在这时，他隔着窗，透过重重夜幕雨帘，看见了一个身着红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她正从远处的佛塔顶上一跃而下——
沈小枫当场就被吓坏了，嗷嗷大哭起来，一旁熟睡的苏母被惊醒，赶忙起身查看他的情况。
听清楚缘由后，她安慰似地拍了拍沈小枫的后背，哄着他说是看错了看错了，世界上没有鬼的，说明天就一起去佛塔下看看，肯定是什么东西不小心被吹飞才吓着他了。
年幼的沈小枫在母亲的安慰声与温暖的怀抱中睡了过去，不过或许是被惊吓过度，年幼的他半夜突然发了一场高烧，沈母被热醒才发现了这件事，赶忙去叫人给孩子降温。
寺庙里条件简陋，沈母只能用自己的手帕沾凉水敷在沈小枫额头上，还好寺里那天夜里有个带发僧人守夜，听闻孩子发烧后，从自己房里拿了一贴备用的退烧药交给沈母，让她给孩子喝。
夜晚，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沈母只能硬生生等到次日雨停。
第二天一早，焦急的沈母赶忙把儿子送到城里的医馆治病，早把和儿子去佛塔下看什么女鬼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次高烧让沈小枫失去了那晚雨夜的记忆，却没让他忘记怕鬼。
平日夜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沈小枫这位刚刚年满十八的少年草木皆兵，觉得哪哪都有鬼要害他。
为此，他家中房里塞满了他和他娘从寺庙道观里求来的各种住持大师开过光的桃木挂件、符纸铜钱。
沈母信佛，大梁国内大大小小的寺庙她都曾去参拜过，沈小枫只要能辟邪就什么都信，遇到个大师就求一个辟邪物件。
虽然信的杂了点，但是他坚信，心诚则灵。
沈小枫这次出门也带了一大堆辟邪物，一串铜钱小剑模样的挂坠此时就正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
门外的脚步声一直没停下来过！
沈小枫内心直呼完了完了，他还不想死啊！他好想回家！
沈小枫这次出门是为了给母亲求药来的，沈母近两年得了心疾，总是闷痛，有时还会咳血。
沈小枫吓坏了，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庞，他心里急得要命。
可是喝药喝了两年也不见好，沈小枫想着要不找个名医给母亲看看吧。
正好听说江湖上盛传的起能死人肉白骨的白老神医此时就在燕归城里住着，他才赶过来想给母亲求一张药方。
结果神医还没找到，他今夜就要折命在这客栈里吗？
尽管心里大呼完蛋，但沈小枫还是想挣扎一下的。
他想起了自己的包袱里除了银票，还有着一把他买来防身的匕首。
沈小枫咬咬牙，忍着俱意从被子里探出了一只手，去够他放在床头的包裹。
短小的匕首给了沈小枫一丝勇气，他蹑手蹑脚地下床，赤着脚走到门口，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门外突然寂静无声。
沈小枫却汗毛耸立，双眼瞪大。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已经站在了他的房门口！
拼了！
沈小枫哆哆嗦嗦抖着手，把匕首从刀鞘中拔出，紧接着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推开门就朝着前面刺了过去。
他根本不敢看，紧闭着双眼，生怕眼前出现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直到握着匕首那只手的手腕被人不轻不重敲了一下，沈小枫吃痛丢开了匕首，害怕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哭嚷嚷道：“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大哥，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我有钱，钱都可以给你……别杀我……”
“小点声，其他客人都睡了。”
一道温柔到不像话的声音低声提醒道。
沈小枫听着声音还有些耳熟，可是惊慌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脑子，让他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他已经确认了这是个活人，刚刚打他的那一下子的手是有温度的！
活人好啊，活人好啊！
“呜……”
沈小枫下一瞬又害怕了，是人的话，说明来人是盗贼。
他抖着抬起头，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原本吓得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惨白惨白的，大半夜看上去……
简直比鬼还像鬼。
这幅样子，真的很怂。
沈小枫觉得怂就怂了，保住命最重要。
不过待他抬头看清眼前人的脸时，哭声顿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只有做蠢事被熟人发现后才会有的尴尬与羞耻。
“鹤老板……”
沈小枫声音打着颤，眼睛含泪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正是他投宿的这家客栈的老板，鹤长风。
怪不得刚刚的声音有点耳熟，今日下午沈小枫趁着没什么事做，找了同样无所事事的老板鹤长风闲聊了好一会。
“我我我……你你你……”
沈小枫想问他怎么在自己房门口，可是结结巴巴老半天，一句话也说不顺。
他脸上还有着刚刚被吓得哭出来的泪痕，沈小枫呆愣愣起身，鹤长风递了一块没用过的手帕给他。
沈小枫才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眼泪，耳根子和脖子一下子齐齐红了起来，急急忙忙用袖子擦了擦脸。
“我我我……不……没事。”
鹤长风看着沈小枫拿着自己的帕子却还要用袖子擦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鹤长风让开了自己的身体，露出他身后躺倒在地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
“我刚刚路过你房门口，发现了这人趴在你门上，看样子有些不怀好意，我就把他敲晕了。过会阿青会上来会把这人捆好扔进柴房，明日送到官府。”
“是我们客栈没有及时发现这人，让你受到了惊吓，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客栈可以赔偿。”
说完，鹤长风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沈小枫，关切道：“沈公子，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没……没事。”沈小枫讪讪回应。
“没事的话，那就早些休息吧。”鹤长风看了看沈小枫微红的眼眶，好心提醒，“对了，我刚刚还看见你大哥屋里的灯也还亮着，实在害怕的话，不如去找你大哥借宿一晚吧。”
对哦，隔壁还有个自己认识的人！
想起了自己在路上认的大哥，沈小枫心里顿时有了安全感。
“谢谢鹤老板，那您先忙，我去找大哥。”
沈小枫眼睛亮晶晶地跟鹤长风道别，完全没意识到老板口中的赔偿就这样轻飘飘又没了。
待鹤长风离开，地上的盗贼也被赶来的小二阿青带走后，沈小枫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他来到隔壁，敲门。
“咚咚”“咚咚”
沈小枫小心翼翼问：“大哥，你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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