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小剧场——赠予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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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昀一直记得周淮让帮忙设计文身的事，但是迟迟没有成品。
他每次想要下笔的时候却一直都没有灵感。
他肩胛骨的那片洋桔梗的文身里包含了他对汤婧月的所有感情。
他也想给周淮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文身。
⑵
长这么大，有没有什么事情让你觉得你会记住一生，直到闭上眼睛那一刻，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你还会想起它吗？
这是曾经汤昀在国外接受心里辅导的时候诊疗师问他的话。
后来很多时间里，汤昀努力去回想十多年来二十年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回忆。
他把那些画面都画了下来。
黑白的素描画从现在的时间线轴往回看。
玻璃杯里荡漾的水纹，天穹上如水滴般炸开后滑落的烟花，还有高一教学楼后落着皎洁月光的孔子像。
再往前走是一个安静呆在茶花花坛上的雪人，还有贯穿过办公室的夏风，和学校柑子树一朵一朵簇在枝头的花。
篮球场上篮球落地的声响，医务室里呼啦呼啦转的电风扇，还有烈阳下接送的校车启动的轰鸣声。
这些都太多了。
全都想起来好像要花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删繁就简，只剩下寥寥几笔之后呢？
⑶
这个下午阳光明媚悠长。
汤昀作为助教带着学生们跨市区去了一个天然林场写生。
是夏天。
蝉鸣聒噪，在烈阳里疯长连成片。
汤昀走出大巴的时候被头顶的阳光晃了眼，忍不住眯了一下眼。
很多东西想清楚好像只要一瞬间，在那一秒晃神里，他好像闻到了专属夏天阳光的味道。
过去的那么多故事，删繁就简，可以被他永远怀念，永远纪念的，好像都是另一个人赠予他的礼物。
所以删繁就简，最终独属于他的故事好像就是周淮。
⑷
周淮家里的布局在汤昀来后又改过一次，把原本的客房改成了画室，客房的衣柜改成了储存柜，还向外延伸出一片阳台。
汤昀坐在阳台上，面前是木制画架，他鲜少动用颜料，他最喜欢的还是速写写真，但他这次手里拖着一个调色盘。
调色盘里都是漂亮鲜艳的亮色。
“你觉得夏天是什么颜色？”汤昀抬起下巴，朝屋里另外一个人问道。
周淮端了杯水进来之后就没出去了，他在汤昀旁边坐下了，闻言只是又抬手喂了汤昀一口水。
周淮一向对季节的轮换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春夏秋冬只是人们对于时间的一种划分，他不会因为春天多愁善感，也不会因为秋天而伤春悲秋。
只是在有一年的夏天他和某个人分别，从此他也会在心里数又过去了多少个夏天。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人。
男生盘腿坐在米白交错的冰凉瓷砖上，左手大拇指勾着调色盘，右手拿着画笔，圆润的桃花眼笑起来落着夏日的阳光。
夏天应当是面前人身上的颜色，张扬明媚，甚至可以让人忘掉夏天的其它瑕疵。
尽管周淮不懂浪漫，不会用四季去形容汤昀，但是他也想让汤昀享受世界上所有的浪漫。
“问你呢？”半天没有得到答复的汤昀有些不满，戳了戳周淮，被周淮空置的手掌抓住了捣蛋的手。
他们在阳台上，落在阳光里，接了一个缠绵悠长的吻。
周淮的指腹轻轻擦去汤昀眼尾溢出来的一点水光：“夏天是这个颜色的。”
⑸
汤昀不知道周淮说的这个颜色是哪个颜色。
说的到底是夏日阳光，还是他眼尾都不需要看就能猜到的薄红。
总之一连好几天，汤昀一提笔就忘记了自己到底要画什么，最后收集起来的废稿堆得比收上来的学生作业还堆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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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一个夏天又快要去过了。
汤昀给周淮设计文身的初稿都还没定下来，设计的好几个版本都被他无情pass掉了。
汤昀在家里呆了悠闲的一个暑假，都快把家里的毛团给撸秃了，毛团现在在家看到他就想跑，蹬着腿乱蹿，猫叫声不断。
汤昀看着这活蹦乱跳的小猫咪，琢磨了一下，对着厨房里的人开口：“毛团是不是发情期到了，这么精力旺盛，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要不我们挑个时间带它去绝育吧？”
天降大锅的毛团不仅丢了一身毛，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灾难。
汤昀也就是说着玩的，虽然猫不绝育之后会过得很难受，年龄越大各种疾病的风险也更大，但是他还是打算尽量让自家小猫崽子过得舒心一点。
没准还能从外面拐一只猫回家。
汤昀跟在乱蹿的小猫后面走进了书房。
小猫跳到了书桌上，跌跌撞撞，撞翻了一个书桌上的盒子。
汤昀之前没见过这个盒子，也可能见过，但是没印象了。
密码是他的生日。
轻而易举地敲开盒子的密码锁，他怀抱一种偷偷摸摸的心态扫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
⑺
汤昀跑到画室里，翻了翻他的那些废弃的草稿和初稿。
终于看见了一张画纸的左下角标署着——uniquely belonging to me。
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抽出了那张画纸。
画纸上“present me to you”几个英文单词尽管潦草，却是有种说不出口的流畅漂亮。
他之前想在自己身上再纹一个文身，但也没有确定文身的主要内容，这一版最终也被他打成废稿。
⑻
“准备好了吗？”汤昀站在周淮身后，弯起眼。
“嗯。”周淮话音刚落，眼前便落下一片阴翳。
较长的白色丝带遮住了他的眼睛，随着身后的人动作轻飘飘地落在他眼皮上。
汤昀从周淮身后走到周淮身侧，抬手解开周淮的袖口扣子，轻轻把周淮袖口翻了上去，汤昀比划了一下，觉得大小不太合适。
“这样画不了，我帮你把衬衣脱了？”可能是室内的暖色光线分为太好，汤昀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教师在理由充分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还是觉得有点脸热。
周淮挑了一下眉：“好。”
汤昀快速地帮周淮衬衣的扣子解开，然后非礼勿视地快速褪掉周淮的半边衬衫，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汤昀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材料然后半跪在周淮坐着的椅子边上。
他手里拿着的水彩纹身的工具。
他文身的过程其实不是很轻松，肩胛骨那一块的皮肤较薄，神经末梢丰富，自然文身的时候也格外疼。
他的那一块文身不算大，但是还算图案比较精细，所以有一点困难，文身师需要的时间也就久一点。
所以文身的痛苦也就在他的肩胛骨那一块弥留了很长一段时间。
⑼
文身的图案汤昀最后还是敲定了。
他设计了一对图案。
元素都是统一的。
由于不打算给周淮设计传统模式的文身，文身的色彩极其鲜明。
“uniquely belonging to me”和“present me to you”作为文身的主体，是银白色轮廓的渐变青色艺术字，艺术字中又落着细小的烟花图案，两串英文字符的点缀花纹呈对称式。
洁白的花朵以橘系花为原型点缀在字符串的上角，托着花朵的是薄荷叶。
唯一不同的是，“present me to you”的文身的右下角有一个银灰色的偏瘦金体签名——汤昀，这是他现在的作品会留下的签名；而“uniquely belonging to me”的左下角也有一个风格不同的手写体的签名——周淮。
删繁就简。
汤昀最后还是选择回到他以汤昀的身份拥抱生活后和周淮的故事起点，还有他印象里最能代表周淮的两个元素。
然后再回到故事里的他们本身。
⑽
汤昀给周淮画上彩绘文身的地方是左手小臂，而他的那个已经请他的老师——领他入彩绘文身门的同院另一个助班在今天上午帮他画好了，画在他的右手手臂。
家里的客厅连着餐厅和各个房门之间的走廊间隙几乎占了屋的一半面积，就算制冷效果再好，汤昀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大好小伙子在这么热的天，注意力集中的情况下也难免有点热。
他挽起T恤的两边袖子，避免在彩绘纹身过程中误伤到自己的白色T恤，这样也就露出了他右手手臂已然完工的彩色文身。
手里的最后一笔银灰色落笔定型，汤昀抬起手拿掉了咬在唇间的另一只工具笔。
“脏不脏？就咬在嘴里？”遮掩的白色丝带不知何时已经松松垮垮地落下悬挂在周淮的肩头。
周淮垂下眼，目光从汤昀右手手臂上的文身移开，伸出右手取走了汤昀手里的工具笔。
汤昀下意识地摇头，左手依旧搭在周淮左手手臂上。
周淮的左手手掌微微翻转，就拉住了汤昀的左手，把人拉了起来。
工具笔凌乱地落了一地，还打翻了不少颜料，颜料洒了一地，碰撞出层叠的颜色。
汤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以这种体位坐到周淮腿上的。
身后的人弯着腰，下巴硌在他右边的锁骨处。
“我很喜欢，”周淮轻声开口，沉静的目光落下来，一如既往，“它会被蹭掉吗？”
汤昀忍不住侧向右方，两个人接了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汤昀的眼睛带着点潮：“暂时不会，它干得很快，但过几天应该会掉。”
汤昀很快补充道：“掉了没关系，我随时都可以给你画。”
于是最后的最后还是以失控作为结束。
白衬衫随着动作早就滑落在地板，客厅灯光通透，卧室里的灯应声而灭。
银色月光落下来，相握的两只手上的图案明灭间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⑾
那个最美好的故事里的夏天，是橘系花香混着薄荷味的。
记忆里的这些味道在后来跟着汤昀走了很多年。
而这些记忆最终伴随着这两款文身，还是留在了那个夏天。
成了告别盛夏的最后一步。
⑿
木制的盒子里锁着的是一封信，信封上用汤昀熟悉的字体写道——To 24 岁的汤昀。
落款是周淮。
汤昀已经没有了偷偷探求别人私密物件的愧对，可是一点点酸涩混在甜意里像是潮水一样慢慢上涨。
“你说你以前不懂距离这么近的人，每天都在一起，哪怕分别一个电话也可以诉说思念，为什么要写信。
“可你现在回想起来，会很羡慕外婆，外公经常会给她写信，信里有诗，有远方，还有独属于外婆的浪漫。”
“你说我是短暂人生里时光赠予你的一点浪漫，而你想要的，我也想赠予你。
“赠予你我们爱情中独一无二的浪漫。”
“有时候我们会谈起过去我们走失的那些年，你说你很遗憾未曾见证过我的那些时光。
“现在我尽我所能，将那段时光赠予你。你见证过，就也不算是错失。”
盒子底部是一堆照片，有的照片只有周淮一个人，有的照片上的角色很多，可周淮永远是照片里最亮眼出彩的部分。
而所有照片的后面都有文字，文字的字迹看上去都还很新。
而其中的内容有长又短，有感想也有期待，语气都很像是周淮会说的话，而这些语气也在慢慢变化，变得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内敛。
汤昀读完，像是真的随着时间轴见证了周淮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分毫不差。
汤昀没想过他还能在里面看到自己的痕迹。
他未曾想过，原来周淮还记得照片背后的那一天，在某个时刻，看到过某样有关无关的东西，想起过他。
也许像他一样，自虐一般地一遍又一遍地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不要忘记他们走过的那些夏天。
或许，漫长时光里，他们隔着穿过海洋的几千公里，也曾在同一时间，想起过对方。
里面还有张照片是周淮和他的合伙人们从注册公司到通过各项指标顺利剪彩开业的那一天。
周淮面对着镜头还是一身大学生的装扮，白色衬衫休闲裤，身上落着开业才会绽放的彩纸和金粉，头上也是，照片里周淮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亮晶晶的状态，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
这张照片背后的文字不长，只有廖廖几句话。
“剪彩的时候因为某个人不在而出神，那个时候的我，未曾想过会因为错过而遗憾这么长时光。
“幸好，时光依旧把你赠予了我。
“我也得以将这段时光赠予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小剧场——赠予你